睡前故事——高速釣魚事件，以及由此產生的誤會

晨逍叼著一根煙，蹲在路邊，看著高速上來往的車流。

東子在旁邊來回的走動著，用拇指和食指夾著煙，煙灰積了老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幹活兒了。」晨逍吐了一道煙圈，將香煙摁在腳底踩滅，站了起來。

東子把煙灰一彈，手往道上一伸，拚命招動著：「大哥，停一停！」

一輛黑色越野車呼嘯而過，捲起一層灰塵撲到了東子臉上。

東子呸了一陣，一臉不爽的繼續大力招手。

這次來的是一輛白色麵包車，車輪在地上剎出一道弧度豐滿的擦痕，車窗搖下，一個大鬍子探出頭來：「幹嘛呢？高速上攔車，不要命了？」

副駕駛上靠坐著一個男人，用帽子蓋著頭，應該是睡著了。

晨逍趨近諂笑道：「大哥，幫幫忙，我們的車在小路上拋錨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只能上高速碰碰運氣，您把我們帶一腳，到前面的服務區就成！」

大鬍子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眼，遲疑道：「最近的服務區也有好幾公里呢。」

晨逍笑著遞過一支煙：「大哥放心，不白讓你幫忙。」

「嗨，說這些幹啥。」大鬍子接過煙別在耳朵上，爽朗一笑：「五百塊。」

「五百！」東子整個人都跳起來了：「你怎麼不去搶？」

「哎！」晨逍一把拉住他，「人大哥幫我們這麼大忙，收點錢怎麼了？你打車不要車費的？」

「小兄弟明事理。」大鬍子不屑地瞥了東子一眼，反手拉開車門：「上來吧，趕時間呢。」

晨逍探頭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大哥，這人有點多吧。擠得下嗎？」

麵包車有兩排后座，六個人擠得滿滿當當，男女都有，衣著樸素，像是搭夥進城打工的。

「擠一擠不就完了么？」大鬍子招呼道：「哎哎哎，坐一個人到後面去，一前一後的挨著坐，會不會？」

晨逍和東子艱難擠上車，大鬍子伸出手來：「兄弟，先把車費給一下。」

晨逍看了東子一眼，點點頭。

東子掏出一本證件，往大鬍子面前晃了晃：「你好，我是Z城交警大隊的，現在依法對你做出處罰。」

晨逍下了車，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對著大鬍子亮出證件：「你高速違停，罰款三百。找我們要車費，屬於非法載客，罰款五百。這麵包車后座只能載六人，你為了車費還要我們擠上來，屬於超載，罰款三百。」

他敲了敲車窗，給你湊個整數：「兩千塊。」

「對！」東子也鑽了出來，附和道：「不然就扣押你的車！」

大鬍子整個人都懵了，看看晨逍，又看看東子，看看東子，又看看晨逍。

坐在最後排靠窗戴著毛線帽的後生怯怯開口：「那個，警察同志。一千一百塊湊個整數，應該是一千塊吧？」

「嘿！」晨逍瞪著眼睛湊過去：「這有你的事嗎？你以為你坐黑車很光榮？你以為你坐黑車就不用罰款了？」

毛線帽後生還要說話，晨逍伸指點著他道：「別跟我說你不是坐黑車！」

頓時後排的幾個人都牢牢的閉了嘴。

大鬍子彷彿這時才回過味來，盯著晨逍兩人道：「你們這是釣魚執法吧？」

東子愣愣地看了晨逍一眼。

晨逍眼睛一橫，重重拍了一下車頂，震起一層積灰。

「釣魚怎麼了？執法怎麼了？釣魚執法就不是執法了？我釣魚你就沒有違法了？」

他唾沫橫飛、情緒激動：「別磨嘰了，該掏錢掏錢。你違法了，就得罰款！凡事得講法律，懂不？」

「不對，凡事得講道理吧？」大鬍子一臉認真，扳著手指頭數道：「你看啊，我開車開得好好的，是你們非要招手讓我停的吧？我好心帶你們一程，是你說要給錢的吧？我為了幫你們，才讓你們擠上來的啊。這能怨我嗎？」

「是你說了算還是法律說了算？你是李剛啊？」晨逍又一巴掌拍在車頂上，「少給我廢話！要麼掏錢要麼扣車，你也別想跑，前面我們交警隊的兄弟已經設好路障了。今天這個罰款，你必須得繳！」

看著晨逍威風凜凜的樣子，大鬍子回頭道：「錄下來了嗎？」

晨逍瞪大了眼睛：「啥？」

戴毛線帽的後生點點頭：「組長，都錄下來了。」

「嗯好。」大鬍子鑽出麵包車，從懷裡掏出一張證件來：「麻煩你們也看看我的證件吧。」

他把證件遞到有些發愣的晨逍面前：「我是省紀委下來的特別調查組小組長。」

「我們呢，接到群眾舉報，說是Z城交警釣魚執法特別猖獗。因此便服過來調查一下。」大鬍子搖頭道：「我們在這段路上轉了三天了，你終於上鉤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哈哈哈。」晨逍大笑三聲，一把抓住了大鬍子的手，趁機遞過去一卷紅鈔：「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大哥，我跟你開玩笑呢！我怎麼會釣魚執法呢？這是一次演習。」

東子拚命點頭，「對，演習。」

晨逍笑道：「我們是為了提高過路車輛的警惕性，讓他們在任何時候，都要遵紀守法。警民魚水情，警民一家親嘛！」

大鬍子笑眯眯地把紅鈔揣進兜里，輕聲道：「一萬塊。」

晨逍頓了頓，強笑道：「大哥你要不信可以到前面去看，我們並沒有設路障。純粹是演習嘛！」

大鬍子依然笑眯眯的：「要不你跟我們去喝杯茶慢慢解釋？」

晨逍苦著臉盤算半天，想跑又跑不過這麼多人，正猶豫間，兩輛黑色越野車開了過來，一前一後，擋住了麵包車。

車門拉開，烏拉拉上面下來了八個精壯大漢。

前車副駕駛上走下來一個黑西裝戴墨鏡的男人，他從容走到大鬍子和晨逍面前：「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大鬍子沉下臉，晃了晃證件：「執法人員辦案，你們最好不要妨礙公務。」

晨逍也想早點息事寧人，開口道：「對。我們是Z城交警，這位是紀委的同志，我們在溝通工作方面的事情。閑雜人等，不要搗亂。」

黑西裝接過大鬍子手裡的證件，又一把搶過晨逍的交警證，在手裡反覆地看了一陣，笑道：「你們這都是假證啊？」

東子瞪著大鬍子：「你他媽也是A貨？」

大鬍子梗著脖子道：「怎麼說話的？什麼叫假證？污衊公職人員，你知道是什麼罪嗎？」

黑西裝冷笑道：「知道冒充公職人員是什麼罪嗎？」

「根據刑法第二百七十九條之規定：冒充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招搖撞騙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黑西裝義正辭嚴的背完刑法，厲聲道：「我局早就知道有不法分子冒充公職人員招搖撞騙了，一直沒抓到你們現行。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們的車都在這段高速上來迴繞了五圈了！都銬起來！」

幾個精壯大漢掏出手銬，走近前來。

「誤會！誤會！」大鬍子一下子慌了神，連忙扯住黑西裝的袖子，「警察同志，我上有八十老母要供養，下有八歲兒女要撫育，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您千萬高抬貴手啊！」

「這樣啊…」黑西裝遲疑了，「可是法律如山…」

「法理不外乎人情，不外乎人情啊。」大鬍子壓低了聲音：「我們願意罰款，願意罰款！」

東子在一邊跟著拚命點頭。

黑西裝摘下墨鏡，沉吟一陣：「我們兄弟伙出一次任務，人困馬乏的，沒個十萬塊，估計是休息不好的…」

大鬍子想了想，一咬牙，正要答應。

一直盯著黑西裝沒說話的晨逍忽然跳了起來：「我想起來了！」

他指著黑西裝道：「那天我在那個做假證的家裡見過你！」

黑西裝皺起眉頭：「這位同志，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晨逍驚詫道：「你長得這麼磕磣，我咋可能認錯？」

黑西裝沉下臉來：「這位同志，凡事要講證據，你不要污衊我。是不是想吃牢飯？」

東子認真道：「我逍哥不可能認錯人的，他記性老好了！」

晨逍也挺直了腰板大聲道：「我們這一車人都可以跟你走，你有種把我們帶到公安局去看看？你只要把我們帶到門口，再叫一個警察出來跟你打個招呼，這筆罰金我就一個人交了！」

在大鬍子的懷疑目光中。

黑西裝緩緩戴上了墨鏡，扯起嘴角笑了笑：「誤會，都是誤會。」

很快黑色越野車和白色麵包車都飛馳遠去。

剩下風中凌亂的東子。

他看著高速上不息的車流，苦著臉道：「逍哥，咱們還是回縣城吧，這裡幹活兒太難了。」

晨逍也沉默半晌，狠狠啐了一口痰到地上，「大城市真得勁！」

（本故事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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