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政府正式討論制定天皇退位特別法，然而只能管一代？

「制度既是為國而設，若不改為合理而穩定的形式便沒有意義。」

2016年12月1日清晨，日本《每日新聞》報道了一條日本明仁天皇的消息，提及「生前退位」相關聲明發表之前，天皇曾向學友（學習院時期的同學）明石元紹（82歲）坦承自身心態：希望「天皇退位」走向「恆久」制度化。

△ 《每日新聞》今早的報道，題為《在御言公布之前，向學友坦承」「不變之形態」》

自從7月13日天皇「生前退位」意向公開以來，這位年近耄耋的老人「為何退位」成為世人關注對象。8月8日，天皇向全國發表錄像講話，提出自己「體力層面存在種種制約」、「擔心難以像現在這樣，全心全意起到象徵天皇作用」，正式表達「生前退位」意向。不過意向表達完畢以後，似乎輿論便少有人關注「如何退位」這個更為棘手的問題。

△ 今年8月8日，天皇向全國發表錄像講話

按照日本現行《皇室典範》規定，天皇沒有退位權力，只能在「重病」或「重大事故」期間設立「攝政」代行天皇職權，一旦天皇恢復健康，攝政也要取消。由於《皇室典範》是以日本國憲法為基礎的法律，如果修改必須要通過國會修改法律的正規流程；而由於皇室涉及到大量相關法律，修改起來便是一個極為浩大的工程。

由於《朝日新聞》9月民調顯示91%的民眾「贊成」天皇退位，政府不得不行動起來。9月23日，首相安倍晉三正式組織「關於減輕天皇公務負擔等事宜的有識者會議」，聽取經濟、文化、教育、法律、歷史研究等各界人士意見。

△ 民調顯示91%表示贊成的民眾中，有17%是只贊成明仁天皇退位，有76%贊成所有天皇都擁有退位權

從10月17日召開第一次會議開始，該會議一共召開5次，先後聽取16名專家意見。11月30日第5次會議召開完畢，最終16人里有8人贊成退位，7人反對，1人「慎重」（保留意見）。聯想到日本人存在「不喜歡麻煩」的特點，贊成人數能稍多於反對人數已是難能可貴了。

然而在8位贊成者之中，有6人支持以「特別立法」形式支持明仁天皇退位。「特別立法」是基於現有法律體系制定一份新的法案，手續相對簡便，時間也會縮短；但這種權宜之計的缺點就在於「特別」二字，如果日後的天皇還想繼續退位，那麼光靠一份「特別立法」便無法實現。然而在8位贊成者里，只有《朝日新聞》記者岩井克己、京都大學教授大石真兩人贊成將退位變為「恆久制度」，這就使得「特別立法」的呼聲更為響亮。

然而就在第5次會議結果剛剛公布翌日，12月1日清晨，《每日新聞》就刊發消息：早在7月21日，即天皇還未公開演講之時，就私下將「學友」明石元紹招至皇居，提出「日本歷史很長，途中天皇更替之例也並不罕見，生前讓位應該算不得奇怪」；針對是否設立「攝政」一事，天皇也明確提出「天皇與攝政並立，會有各自支持者形成集團，日本也會從政治上一分為二，算不得妙招。」

日本天皇在戰前一直被大加神化，為軍國主義滋生提供土壤，有鑒於此，戰後日本新憲法規定天皇為「日本國民統合的象徵」，不允許天皇公開表達政治觀點。因而在8月8日演講里，天皇雖然很明顯是想退位，但由於退位流程涉及到日本政治與法律制度，所以天皇言辭極為委婉，甚至有咬文嚼字之嫌。此番藉助「學友」之口表達觀點，也是一種無奈之舉。

△ 「學友」明石元紹

也在11月30日秋筱宮文仁親王（天皇次子）生日會前，有記者詢問如何看待天皇表達的「退位意思」。文仁親王回答道：「（陛下）雖然希望儘可能讓更多國民知悉自身想法，但在各種限制之下，我認為他已經最大限度傳達了自身感受。」

日本皇太子德仁親王並未育有男性子嗣，按照現行《皇室典範》規定，未來天皇之位幾乎一定會落在文仁親王的長子、2006看出生的悠仁親王身上。事實上12月1日《周刊新潮》雜誌還專門報道了這位「將來的天皇」：11月20日悠仁跟隨父母出外遊覽，卻在開向山梨縣途中遭遇追尾事故，所幸人員沒有受傷，宮內廳相關人士隨即表示「悠仁是唯一一位擁有皇位繼承權的未成年皇族，如果有萬一，陛下企盼的『下一個世代的過渡』也會成為徒勞。」

△ 文仁親王(左)於兒子悠仁親王

既然悠仁未來有很大幾率繼承皇位，皇太子德仁又是法定第一順位繼承人，從表面上看，明仁天皇強求退位「恆久制度化」很難說對這兩個人有什麼實際意義。但考慮到皇太子德仁（1960年出生）與秋筱宮文仁（1965年出生）之間僅僅相差5歲，一旦德仁即位天皇，「退位恆久制度化」便也更有可能讓皇次子文仁坐一坐龍椅，再把位置傳給悠仁。

換句話說，雖然皇位還是會歸於悠仁，但「退位恆久制度化」能否成功，某種意義上還是會決定秋筱宮在百年以後到底是進入豐島岡皇族墓地，還是能夠得到天皇陵寢。

△ 日本皇室全家福（中：明仁天皇夫婦與皇次子文仁的兩位女兒；左：皇太子德仁親王一家；右：皇次子文仁夫婦與悠仁）

在8月8日天皇演講之中，曾經提到「再過兩年，就是平成三十年（2018年）」。這句看似略顯多餘的話，暗示了天皇希望政府能在2018年以前辦妥退位相關的法律手續，讓他順利離開政治舞台。然而隨著天皇身體逐漸衰弱下來，如果漫長的法律修改程序不能加快，又如果一些反對天皇退位的人員故意拖延，那麼《皇室典範》能否及時完成最終修改，依然是個很大的未知數。

一旦修改不及時，「退位恆久制度化」或許會面臨著更大的挑戰。

世界說 蕭西之水

發自 中國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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