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與大蛇的cp
【大蛇】
我的名字叫八岐,活在遊戲的世界裡。
曾經有人告訴過我,一般名字起我這樣的,都是毀天滅地的角色。
那時候我十二歲,懷疑那個人有中二病。
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比其他人都要長大的快一點,或許是因為偶爾控制不住的力量,或許是因為長長的脖子八個頭,總之很是不受人待見。
除了那個中二病。
中二病天天舉著拳頭,指天畫地,說些名動天下的話,說自己今後一定是個跺跺腳讓大地震顫的人物。
十二歲的年紀說這些,傻是傻了點,但還可以接受。等到他二十二歲,還在說這些,我不禁懷疑此人是個智障。
當時我正忙著找工作,覺醒材料那邊有人招聘,我套上小麒麟的服裝就準備上任。
中二病說,你這麼大的身軀,怎麼裝小麒麟?
我沒理他,一個腦袋套上一個,尾巴向地里一戳,八個小麒麟蹦蹦跳跳出現在地表。
中二病瞠目結舌。
很多年以後,我總會想起從覺醒處回來的那天,如果他們需要的不是五隻而是八隻小麒麟,或許我的人生就截然不同。
大天狗說,拉倒吧,如果真的有八隻小麒麟,你讓玩家怎麼活?
我想了想,覺得這遊戲真難。
中二病告訴我,你覺得這款遊戲難,或許只是你打錯了方向,不如跟我走,我有條前人沒走過的路。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冒光,像傳銷團伙的大佬。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只有這一次,信了中二病的邪。
【茨木】
我誕生的年月很早,跟酒吞,妖刀,荒川一樣,比我早的只有兩個人,叫做八岐、麒麟。
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裡,麒麟的待遇顯然比那坨蛇要好,難以想像八岐跑去覺醒處找工作的時候,麒麟是作何表情。
據說,唏噓嘲諷得意,都間或有之。
我告訴八岐,其實世上不只有覺醒材料這一種東西會讓人變強。
散落各處的魂魄,一定會在某天被人收集起來,如果我們能建立一個宗派,天下御魂出你我,豈不是跺跺腳就能讓大地顫抖?
八岐說,我看你像傳銷頭子。
八岐又說,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你的十二歲,中二,腦殘。
八岐還說,即使真的有御魂,真的會有這樣一個宗派,也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這個世界裡網易爸爸最大,還有萬千的玩家與式神虎視眈眈,咱們一個弄不好,就會被抹殺消散。
我就笑笑,不說話。
八岐這坨蛇我太了解了,如果他不想去做的事,三棍子都打不出個屁,他說這麼多,其實是想去的。
那天我看見炊煙漸起,日暮西垂,八岐終於抬起他第三個腦袋。
那個腦袋從不輕易開口,開口一般只說兩三個字。
這次他說了三個字,他說,那走吧。
我哈哈大笑著,攬過八岐的腦袋說,等你我名動天下,咱們再去覺醒處,讓那隻麒麟好生伺候!
我笑得太得意,以至於忘記了八岐本不是跟我一樣的人。
【八岐】
離開京都之後,我們一路向南,在荒山野林之中建起一座塔。
茨木說得不錯,天地間還有許多遊離的魂魄,被驅使憑御,能功力大增,我們那座塔的名字就叫做御魂,曾是無數式神和玩家心中的聖地。
在那片荒山之中,我見到了很多熟人,有酒吞,天狗,我以為我們都是不一樣的人,原來衝動的時候,每個人都一樣。
茨木說,這是因為人人心中都藏著一個中二病,幻想著有朝一日乘風起,不甘心過著日復一日枯燥的生活。
那些天,我們在御魂塔中奔波勞碌,有玩家想要來拿御魂,必須經過我們層層把關,八層御魂八重天,能登天者能稱仙。
但能登天的人從來都是少數。
從萬里之外趕來的玩家很多,拿到御魂走出塔外的卻少,每個走出去的人,都能握著六星御魂,所向披靡。
茨木喝著酒,目光迷離,嘴角帶笑,他說這樣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我問他,這樣的生活是什麼生活?
茨木跟我站在御魂塔的八層,張開雙臂,俯視塔底來往的眾生,我以為他會說自己喜歡的是這種居高臨下。
沒想到我錯了。
茨木說,御魂塔中,誰都能各憑本事,不必再找枯燥的工作,不必再卑躬屈膝笑得諂媚,能出得塔的,都是登天的仙神,天下之大任他們去闖,你說那該有多開心?
「御魂塔開到這個地步,才是我想要做成的事啊。」
我沉默下來,很久之後才開口,「茨木,你明不明白為什麼我們都在背後喊你童子?」
茨木還帶著興奮的笑,喝了口酒,搖搖頭滿不在乎。
「從前我以為你只是中二,現在才發現你遠比中二更天真,像個童子。你知不知道,御魂塔開到這個地步,一定會有人來接手,他們接手之後,御魂塔絕不會是你的模樣。」
御魂塔八層的風很冷,我看見茨木臉上的笑容凝住,像是被風凍僵。
【茨木】
他媽的,八岐那坨蛇當真是個烏鴉嘴。
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沒想到那一天來的這麼快,渡邊綱走進御魂塔的時候,我以為跟此前所有玩家一樣。
他頂著渡邊綱的名字,拔刀斬開七層御魂塔,徑直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沖八岐吐了口唾沫,惡狠狠道,媽的,這人有掛。
八岐搖了搖頭,對我說這個人不是有掛,這個人是網易程序員,前來乃是收妖的。
我不服,憑什麼他說我是妖,我就是妖?
渡邊綱笑了,他點頭道:「你們當然不是妖,在這個世界裡你們最為古老,還要靠你們來支撐這個世界。其實你只要接受我們的監管,在八層御魂塔上再修兩層,一切都可以商量。」
我看到八岐第三隻腦袋垂下,我明白,這傢伙是意動了。
「商量你麻痹,敢動老子的御魂塔,我生吞活剝了你!」我瞪著渡邊綱,破口罵出來。
我沒有看渡邊綱的反應,只等著八岐嘆口氣,站到我的身旁。
可惜我沒有等到。
渡邊綱牽出一隻麒麟,笑著對八岐道:「我聽說當年在覺醒處,他對你很是不敬,現在我帶他過來,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只要你答應在御魂塔上多修兩層,從今往後,你就跟麒麟一樣,掌控一方,永生不滅。」
我跳腳大喊,上躥下跳晃動著大蛇的八個腦袋,「八岐,八岐你清醒一點,他今天能拿麒麟這樣,明日就能將你一樣處置,你如果答應了他,我們這麼多年的心血就都白廢了!」
「殺人放火受招安,茨木,我以為你一直都懂,沒想到你真的像個童子。」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抬起頭,看到渡邊綱身後有人展翅,緩步而來。
那是大天狗,嘴角掛著絲譏諷。
我操他妹。
我聽見大天狗對八岐大蛇說了很多話,具體是什麼我已經記不清了,大抵是讓八岐想想他最初想要的是什麼,想想這麼多年守著御魂塔的傳承又得到了什麼。
而我仍舊上躥下跳,像個傻逼。
終於,大蛇的八個腦袋都抬了起來,十六隻眼睛看著我。
我不跳了,站在御魂塔八層,大風吹得凜冽,起了我一身雞皮疙瘩。
八岐說,茨木,算了吧,天下御魂出你我,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
大天狗拍手大笑,說好,從此以後,便是天下御魂出大蛇,這世上再沒有茨木童子了!
從前我站在御魂塔八層,俯視蒼生,只覺得心中火熱,這一刻我對著八岐十六隻眼睛,聽到大天狗的笑,像是陷身雪女的冰凍之中。
我吸了口氣,轉望渡邊綱道:「是不是……如果我不同意,就要在這個世界中被抹殺?」
我看見渡邊綱點頭,八岐神色一變,伸出手想拉住我,但他又怎麼可能拉的住我?
我出手,右臂燃森森鬼焰,身後掀起巨大的氣浪八岐的身軀被轟然撞飛。
只要殺了渡邊綱,一切都還可以回到從前。
彼時,我的眼裡只有渡邊綱,雙目赤紅,只手凝御魂塔千百年歲月向前推去,有嗚咽聲響,驟然在渡邊綱身畔響起。
那是大天狗騰空,羽刃暴風颳起,我身上衣衫盡裂,血肉模糊,唯獨右臂上的黑焰不減半分。
渡邊綱就站在那裡,只要我穿過這陣暴風,便能殺他!
我的眼睛亮了起來,卻看到渡邊綱微微一笑,自腰畔拔出一柄刀。
隱約間,我聽見八岐在身後大喊。
「茨木,你忘了他是怎麼上來的么!?」
刀光一閃,我眨了眨眼,暴風與大喊,黑焰與殺機,似乎都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媽的,他有掛。
【八岐】
那天之後,御魂塔多了兩層。
第九層有兩面佛,是渡邊綱派來的人,第十層是大天狗,而我則無所不在的存於每一層中。
從此再也沒有八層御魂八重天的說法,每個進塔的玩家,都有很大的幾率走下來,我時常想起茨木站在御魂塔八層,酒酣之時說過的話。
茨木說,御魂塔中,誰都能各憑本事,不必再找枯燥的工作,不必再卑躬屈膝笑得諂媚,能出得塔的,都是登天的仙神,天下之大任他們去闖,你說那該有多開心?
可惜這一切終究都不存在了。
御魂塔漸漸變成來去自如的地方,人們掛著機,就能輕鬆從我手中拿走御魂,而我僅能做的,就是控制好六星御魂的名額,不隨意分配出去。
我替茨木求過情,斷臂之後的他仍舊站在御魂八層,看那些玩家進進出出,幾乎從不出手。
我想過要勸他,但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大天狗經常找我喝酒,喝得大醉便會嚎啕大哭,說他當年被茨木拉到這裡,也曾憧憬過那樣的世界,每個人都能各憑本事,得到他們所能得到最好的,但被自己親手毀滅了。
大天狗睜著紅紅的眼睛問我,八岐,咱們是不是對不起他?
我十六隻眼睛看著他,八個腦袋一起點了點頭,然而對不起他又能怎麼樣呢,在這個世上我們註定會對不起一些人,茨木只是其中最天真的一個。
大天狗茫然點了點頭,酒醒之後又是一副冷漠的樣子,見誰都掛著一絲嘲諷的笑。
我那個時候才明白,原來他的譏笑與嘲諷不是給別人的,而是給他自己的。
【大天狗】
有時候人為了生存,什麼都做的出來,易子而食不過是平常事,更何況出賣朋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看到茨木在八層的牆角喝酒,一臉頹唐,總會像是被什麼刺痛。
酒吞說,你這大概是看上他了。
我讓他滾,他自己對一個女鬼念念不忘,就總覺得天下人都有一段難以割捨的情,我是大天狗,雙翼如刀,還有什麼是我割捨不下的?
或許只是因為我欠了茨木童子一份情,才讓我這麼不舒服。
欠了人的,終究要還。
那天我提著酒壺,坐到茨木童子對面,他仰首望天,似乎那裡有他嚮往的地方。
「御魂塔不在天上,也不在你腳下,它在你心裡,從一開始,御魂塔就是你建起來的。」我飛起來,擋住茨木的視線,「我們服軟了不算什麼,你早該有這個準備,我們本就不是一樣的人,但你不能倒下,你倒下了,御魂塔就倒了。」
我看見茨木的眼珠轉動,似乎有一點活氣。
他左手抓起右臂的袖管,空空如也,他問,我現在這幅樣子,憑什麼還能不倒?
我沒再多說,拍拍他的肩膀離開了御魂八層。
如果他願意站起來,有右手跟沒右手,又有什麼區別呢?
【八岐】
我不知道大天狗找過茨木,並且強行給他灌了一波雞湯,但我明白茨木漸漸不同以往了。
御魂八層,還是原來的御魂八層。
那天茨木站在這裡,看著前來挑戰的玩家哈哈大笑,說你們這幅樣子,就想從御魂塔離開?
左手伸出,一團黑焰轉瞬吞沒了掛機的玩家。
一時間,御魂八層翻車的消息,廣為流傳。
渡邊綱再度來訪,茨木童子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根,不容易抹殺,他來找我便是想讓我壓制住他。
「御魂是我們的大收入,你們不給玩家些甜頭,商店裡那些成套的御魂,怎麼賣得出去?」
渡邊綱看著我,似笑非笑道:「如果你壓不住茨木,我想麒麟會很樂意來御魂塔幫忙的。」
我送走渡邊綱的時候,茨木還在御魂八層意氣風發,說些御魂塔里,誰人敢來撒野的大話。
這個世界,玩家漸漸多了起來,渡邊綱再也不能肆無忌憚的出刀與開掛,御魂塔內,他也只能一層層來打。
彼時,渡邊綱在八層的樓梯口停了一下,忽然笑道:「我有一個點子,不如我跟麒麟同闖御魂塔,你幫我壓住茨木童子,我們聯手再把他的心氣給滅了,你說好不好?」
我想了很久,點了點頭。
這些年裡,我在御魂塔中換過很多同事,也跟很多人談情說愛,傷過很多人的心。
她們其中有的人改行去賣孟婆湯,有的人化身白骨,專門披上美麗的人皮勾引青年,但這一次,我恐怕要傷一個最不想傷的人。
【茨木】
渡邊綱和麒麟殺來的那天,其實我很開心,因為至少這一次,八岐跟我是站在同一邊的。
然而出手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是年輕了。
八岐沒有追擊,也沒有嘶吼,一次次的撞擊都顯得綿軟無力,反而是出手的速度每每搶在我前面,黑焰只推出一半,便被一顆頭顱撞碎。
我連罵的力氣都不再有。
渡邊綱第三十七次斬殺我的時候,我彷彿看到了無間地獄,御魂塔只有我這一層被來回踐踏,一遍又一遍的死去又復活在原地。
我痛苦,我不解,為什麼天地間容不下一個茨木童子。
我掙扎,我不甘,我想在地獄之中燃起大火,黑色的火焰之中有隻手自淵虛而出。
刀光一閃,渡邊綱低三十八次揮刀。
我怒火已熾,右袖飄揚,那道刀光貼著我額前落下。
砰然一聲大響,正撞上地獄之中伸出的手,蒼白,冰冷,通體燃燒著紫黑色的火焰。
我看見渡邊綱被震開,一旁的麒麟風火雷電什麼都忘記施放,只是獃獃愣著。
我還有一絲血。
如果這是以前的御魂塔,八岐甩尾擊暈,這二人必死無疑,奈何曾經的御魂塔一去不復返了。
我看了眼八岐,這坨大蛇的第三顆腦袋突然抬起來,回頭瞅著我,咧嘴一笑。
八岐說,你都從地獄中走出來了,我又怎麼忍心讓你失望,你走吧,離開御魂塔,去別的地方尋找你的天地。
砰!
一記甩尾,渡邊綱焦急的大喊戛然而止。
我抬手,微微一笑,一拳超人的名號自此名動天下,跺跺腳,都會大地震顫。
【八岐】
很多年以後,我躺在御魂塔里,懷念那段茨木還在的時光。
無論如何,茨木總算是離開了御魂塔,渡邊綱終究不想再跟我開戰,領著麒麟飄然而回。
那天之後,御魂塔又恢復日常的模樣,八層之處有傀儡師建造的兩個茨木傀儡,一舉一動惟妙惟肖,唯獨手下留情跟茨木很不相像。
閑來無事,我也會在大天狗面前扮成小麒麟,假裝他一個羽刃暴風就能秒我成渣。
大天狗說,你無不無聊?
我笑了笑說,沒有茨木在的御魂塔,當然無聊。
聊字未落,我聽見有人進塔。
那隊人馬橫衝直撞,徑直殺到了御魂塔八層,其中有姑娘抗妖刀,姑鳥配傘劍,還有一個獨臂的漢子,伸手便從地獄而來。
轟然聲響,那兩具傀儡,和九層的兩面佛,都倒塌在漫天的塵埃里。
塵埃之中,那隻地獄之手緩緩放下,咧開嘴,沖我嘿嘿一笑。
「八岐大蛇,我茨木童子來闖御魂塔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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