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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處處為中國說好話的日本皇族去世了

對於日軍暴行,我深感羞恥,如今內心更是歉疚,想向中國人民謝罪。

1998年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訪日期間,曾參與過一場宮中晚餐會,席間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向中國人民謝罪。這位老者不是他人,正是當時日本皇室年齡最大的成員,是已故昭和天皇最小的弟弟,也是今年10月27日走完百歲人生的傳奇人物——三笠宮崇仁親王。

三笠宮崇仁親王

「若杉參謀」,一段報告

對國人而言,三笠宮崇仁親王極為陌生,若不是他告別人世,恐怕都沒有人能想得起來。然而在日本,這位皇室老爺爺卻名噪一時,不僅因為他通曉漢語、希伯來語,也不僅因為他是戰前皇族裡最後一個陸軍軍人,更因為他的各種言論,似乎總與其皇族身份不太相稱。

崇仁於1915年12月2日出生,相比三個兄長(昭和天皇裕仁1901年,秩父宮雍仁1902年,高松宮宣仁1905年)都小了一茬,自然受到不少照顧。

裕仁四兄弟合影(左起)裕仁、崇仁、宣仁、雍仁

也因為前面有三個皇室順位繼承人,崇仁得以遠離政治風波,性格不似兄長那樣謹小慎微,言談舉止也頗多隨意;受到「大正民主浪潮」影響,少年時代的崇仁更是滿懷一種「破除封建秩序」的理想。

按慣例,皇室成員過了20歲就要從軍,崇仁也在1936年從陸軍士官學校畢業,並成為陸軍騎兵第15聯隊一員。崇仁與同袍感情頗深,戰後騎兵第15聯隊的戰友會也稱作「習志野三笠會」。

1942年,日本對華作戰深陷泥潭。為了迅速處理「重慶政權」,日本決定放棄勸降蔣介石,改為全面支持汪精衛的南京國民政府。1944年1月,作為昭和天皇的密使,崇仁化名「若杉參謀」,前往南京的中國派遣軍(支那派遣軍)總司令部調查中國情況。

陸軍軍人崇仁

來到南京,「若杉參謀」在漢語翻譯木村辰男幫助下進行了一年的調查,學習了漢語與中國知識。1944年1月5日,他將南京各主要部隊的123名尉官召集起來訓話。由於身份特殊,南京總司令部總參謀長(松井太久郎中將)與20多名參謀(佐級軍官)也破格臨席(崇仁軍階為陸軍少佐),本以為這位皇弟要嘉獎一番,卻沒想到迎來當頭棒喝:

我可斷言:事變至今未解決的原因在於日軍軍人缺乏內省、自肅。

這便是戰時一篇著名演講《作為日本人對於支那事變的內省》。針對蔣介石之所以持續抗日,崇仁列舉十項原因,其中不乏針對日本人的批評:

明治維新以後,日本人在接受歐美文化輸入的同時,也受到霸道之侵略剝削思想感染,與歐美各國一同行之(侵略剝削)。

支那事變(七七事變)爆發以後,日軍的暴虐行為,諸如掠奪、強姦、殺傷良民、放火等,為抗日宣傳提供了證據。

文章中還對中國共產黨軍隊極盡誇讚:

中共對男女關係極為慎重,絕無強姦之事;對民眾軍紀也是極為嚴整,為日軍所不能比……因而中共若沒法猖獗,便也可稱世界七大奇蹟之首了。

雖然通篇演講都站在日本軍方角度,想方設法提出「制勝之策」,然而從字裡行間,不難發現皇弟崇仁也對「皇軍」軍紀之差倍感失望,乃至認為「不可能與中共對抗」。

或許也正因這段經歷,他回國以後立刻著手尋求終結戰爭之法,甚至一度參與進友人津野田知重「倒閣東條」的政變計劃。然而由於津野田知重意在「肅清」數百名主戰派人員,乃至殺死東條英機本人,崇仁便不忍心下手,反而將政變事件通報給了憲兵隊,這也是他人生中不算光彩的一段經歷。

戰後的「赤色皇族」

戰爭結束之後,崇仁隨著天皇一同退下神壇,進入東京大學文學部專攻古代東方史。雖然走向學者路線,但他直率的性格並沒有改變,反而更加脫離條框,得以自由發揮。

1946年於國鐵橫須賀線

1950年代,隨著美國對於日本的限制逐步放鬆,民間開始呼籲恢復戰前的「紀元節」(傳說中神武天皇建國之日)。針對這一點,身為皇族的崇仁再度按捺不住內心情緒,從歷史學角度批評「神武天皇建國」沒有確證,不應當作節日來紀念。

1959年1月號《文藝春秋》上,崇仁發表《我關於紀元節的信念》一文,闡明觀點:

日本在昭和十五年(1940年)進行了盛大的紀元兩千六百年紀念儀式,然而第二年就突入了無謀的太平洋戰爭,那些信奉架空歷史(雖看似璀璨)之人,也正是開啟無勝算戰爭(雖有大義名分)之人。當然,我作為一名舊陸軍軍人也負有很大責任。正因如此,為了不讓國民再度陷入那種慘禍之中,我作為活下來的舊軍人、作為如今的學者責無旁貸。

不僅如此,1956年出版的《帝王與墓穴與民眾》一書的附錄里,崇仁還提到自己對於「聖戰」的看法:

聖戰這一大義名分與事實相距甚遠,內容也遠不是正義之戰,正因如此才不得不更在表面上宣稱聖戰。

「我對聖戰完全喪失信念,轉而追求和平。」崇仁在書中寫道。

與三笠宮妃百合子訪問加拿大

隨著《朝日新聞》記者本多勝一撰寫南京大屠殺專欄,也伴隨著中日建交與席捲全國的對華友好氛圍,這一歷史慘劇在當時日本形成轟動效果,也不免有右派學者質疑屠殺數字。崇仁沒有漏過這一熱潮,他在1994年接受《This Is 讀賣》採訪時說道:

看了最近新聞議論,發現很多人都執著於人數問題。然而字典里寫著,屠殺是指『兇殘殺人』,也就是與殺多少人沒有關係。我在戰地最為驚訝的是,一個青年將校告訴我:新兵教育之中,最好以活著的俘虜為目標練習刺刀,這樣能鍛煉毅力。

較之同時代其他皇室成員,三笠宮崇仁親王出鏡率非常高,也很喜歡就時下熱點發表意見。但其言論與皇室保守風格頗為不符,自然也受到民間右派學者與社會人士反對,乃至於譏諷他為「赤色皇族」(赤い宮様)。

面對這類指責,崇仁依舊不改風格,用他自己的話說,便是「說假話的人被崇為愛國者,說真話的人被罵作賣國者,我就是從這種時代走過來的」。在他看來,自己在軍國時代都敢仗義執言,在自由時代更沒必要謹言慎行。

三笠宮崇仁親王代表著很大一批日本戰爭親歷者。他們親曆日本最醜惡的一段時光,不但明白自身對中國所負罪責,也以各自方式、站在各個崗位上宣傳反戰理念。不過,日本新一代年輕人對歷史多採取漠視態度,這些老一代反戰人士也缺乏後繼者;如今,隨著世界思潮整體轉向保守,這種現象似乎也在所難免。

世界說 蕭西之水

發自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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