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怪談（其三 雞血 其四 馬舞）

其三 雞血

我生於1993年末，我是屬雞的。

小時候，我也很喜歡雞這個意象，每當爸爸開玩笑說我是雞屁股的時候，我居然都有一絲得意；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彷彿比屬狗的、屬猴的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雖然只是屁股。

那時，幼兒園門口有很多賣雞雛的小販，十元一隻，雞雛都是漂亮的黃色，不像是真的，到像畫上去的一樣。我很喜歡，常常蹲在幼兒園門口看那些雞雛竄來竄去，嘰嘰喳喳地喧鬧。

直到那天，幼兒園三點放學，五歲的我等媽媽等到五點多，好像是個冬天，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媽媽牽著我，我吵著要看小雞。

路燈很昏暗，比黑暗更讓人不安，我看著那個平時吵鬧無比的紙箱子，箱子里里只剩下兩隻沒有賣出去的雞雛了。他們也不叫，也不跑，彷彿累了那樣，相依在一起。

「師傅，這小雞雛怎麼賣的？」我媽媽問。

「兩隻十元，賣完我就回家了」，賣雞的大叔抽了口煙，緩緩的說。

「都要了」，媽媽遞給他一張嶄新的十元鈔票。

我高高興興地抱著雞雛，賣雞的大叔突然囑咐了我一句，「別讓這雞看見血」，然後他就搬起馬扎，顫顫悠悠地走了，走進了沒有路燈的地方，就像是不見了一樣。

回家的路也很暗，兩個雞仔在我懷裡蜷縮著。我給他們起了名字，一個叫L，L是我的名字，另一個叫做W，W是當時住在我家隔壁的女孩，比我小一歲。

我把W送給了W，把L留給了自己。

於是叫W的女孩養了一隻叫W的雞，叫L的男孩養了一隻叫L的雞。他們都很高興，我想他們大概也是高興的吧。

L長的很快，只少長得比同叫L的我快。到年前，L就已經是一隻成年公雞的大小了，小時候的黃色果然是後來塗畫上去的，L是白色的，不是那種聖潔的白，是那種很髒的白色。W家的W也長得和L很像，也是一隻公雞。

雖然只是一隻雞，L卻很喜歡飛，總是在柜子間飛來飛去，除了吃飯的時候，L幾乎是不到地面上來的。就在離過年還有三天的時候，雞W不見了，W的腿也破了，W什麼也不肯說，就是哭。不知道是在哭雞W不見了，還是哭自己的腿受傷了。

W從來都不是一個堅強的姑娘，至少在我記憶里是這樣。

除夕那天，L突然開始掉毛，掉了很多毛，弄得屋子很臟，L自己也很落魄的樣子。我怕媽媽打我，就打了L。L沒叫，沒有逃跑，也沒有反抗。L就是看著我，瞪著眼睛看著我，眼睛瞪得很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就像眼球要爆了一樣，接著滲出血來。

我害怕了，哭了，哭得聲音很大；媽媽趕進來抱住了我，L繼續瞪著我們，然後發出了奇怪的打鳴聲，就像是「嚕~嚕~嚕~」, 「嚕~嚕~嚕~」那樣，然後從窗戶往外飛。

一邊飛，一邊眼睛在流血。媽媽抱著我，我在嗚咽，我看到L飛過W家，血滴在W家上，血滴在W臉上，血滴在W的眼睛上，W也哭了起來。院子哭做了一團，狗也開始叫。

那天晚上，我是拉著窗帘睡的；我彷彿一直能聽見窗戶外「嚕~嚕~嚕~」, 「嚕~嚕~嚕~」的聲音。

年初七，W丟了，哪裡也找不到，W家很快就報了案。直到元宵節那天，我吃著黑芝麻湯圓，才知道W找到了，在一個破井蓋下頭，人已經死了，眼眶空洞洞的，眼睛被什麼東西拿走了。

W家裡一直在哭，警方也很快就破案了，是一個來我們那邊拾破爛的流浪漢乾的，先奸後殺的，聽說雞W也是被他抓走吃了的。他全部都承認了，除了剜去W眼睛的事情；他說他當時就慌了，扔下屍體就跑了。

沒有人相信他。

按理說，事情應該就這樣結束了。

我把這件事鎖進了記憶的深處，不論是W還是L，我都不想再記起。

我再也沒有養過雞，也幾乎不再吃雞肉。

我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想起這件事情。

直到剛才，大概是七點吧，

夜已將黑了。

我坐在電腦桌前，

不小心扭了一下頭。

看到了窗戶外頭

瞪大了眼睛的雞頭，

看著我

那眼睛流著血

卻熟悉得很。

其四 馬舞

待續

好像更新是看不到的~~~於是單獨分出來，兩個故事一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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