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病倒了,那些捐了好多錢的大公司可能也要愁了

無論在華爾街還是矽谷,大公司們在這次大選之年陷入了兩難——如果兩個人都不是你想選的,你該怎麼辦?而擺在美國這些大公司面前的一道最新難題,不是兩位候選人未來的政策和主張,而是健康問題

9月11日周日這一天,在世貿雙塔遇襲15周年的紀念活動上發生了新的戲劇一幕。民主黨提名候選人希拉里突然提前離場,原因是「天氣太熱了」。事實上,入秋的紐約氣候算得上涼爽。這個理由隨後因為twitter上的一段短視頻而不得不被公開更正為「兩天前查出了肺炎」。希拉里也因此取消了周一到加州的募款行動以及和錄一場艾倫秀的計劃。

9月11日周日這天,希拉里因「天氣太熱了」提前離場。

到了9月12日周一早上,人們打開電視機,看到Fox電視台上那個過去幾個月來一直攻擊希拉里健康問題的特朗普,開始公開祝福她能夠儘快恢復。她的先生、前總統柯林頓在CBS接受查理·羅斯訪問時堅決否認了有重大疾病的猜疑。媒體依然在責難希拉里對健康狀況的隱瞞,儘管特朗普的健康情況則是另一個笑話——紐約Lenox Hill的醫生Harold Bornstein不得不承認,那個寫著「一旦當選,特朗普會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健康的總統」的字條是他在5分鐘內寫好的,特朗普派了輛Limo隨後取走了。

一個不能更改的事實是,首次總統辯論兩周之後就要舉行,最終的總統也要在八周之後誕生。雖然很難斷言提前離場會成為希拉里競選之路上的致命打擊,但這個最新狀況倒讓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大公司更為難了。

其實早在7月的美國兩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很多公司的為難狀態就已經表露無疑,很多公司並沒有像以往一樣高調露面。

作為美國大選之年最受關注的政治活動之一,共和黨和民主黨分別在7月召開了4年一次的黨代會——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和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大會的核心便是推出兩黨各自的總統和副總統候選人。

整整4天的大會,幾萬名不同身份的人聚集在現場,三分之一都是媒體。對於兩黨候選人來說,這既是黨內的加冕時刻,又是重新博取民意的機會。

「在美國,黨代會的收視率僅次於奧運會。」共和黨代表大會媒介總監KirstenKukowski對《第一財經周刊》說,「不管總統提名人最終是誰,對於大公司來說,都是營銷自己的好機會。」

不過今年,一些知名大公司選擇站位時顯然很在意被提名人是誰。富國銀行(Wells Fargo)就選擇退出資助共和黨大會,它不願意自己的名字和該黨總統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產生任何關係。在2008年和2012年的上兩屆美國大選,富國銀行曾毫無偏倚地同時支持了兩黨各自的代表大會。

彼得·蒂爾在共和黨代表大會第2日發表演講。

對外一直遲遲不表態的另外幾家公司——UPS、摩托羅拉、JP摩根——最終也加入了拒絕資助共和黨大會的名單。4年前的大選中,這些公司可都是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的支持者,見證了當時共和黨提名羅姆尼為總統候選人的時刻。

福特汽車公司也拒絕贊助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它的理由倒很自然——特朗普一直在指責福特,認為它在墨西哥建廠的舉動讓美國大量就業機會外流,並宣稱自己一旦當上總統會立刻叫停這一行為。

態度變得冷淡的還有另一家大公司——可口可樂。今年在兩個大會現場,可口可樂的產品都很少見,這家公司大幅縮減了對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和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的資助,而且只願提供金錢,不像以往會公開贊助自己的產品。

「對品牌來說,如何平衡在這一盛事中露面的機會,以及把自己與一個言論極端的人聯繫在一起帶來的影響,這的確是個問題。」共和黨媒體顧問BruceHaynes這樣說,「這也是一些大公司為何遲遲難以決定要不要資助,換作以往就很簡單。」

作為Facebook的員工,Kim Sung-Su倒沒有覺得公司選擇支持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有何不妥。雖然她也記得,就在兩個月前,老闆馬克·扎克伯格在Facebook開發者大會上,還曾公開批評特朗普的移民政策。

「我也不喜歡他,但這不會影響到我的工作。」這個韓裔女孩說。她出生在美國,已經在Facebook工作了3年,擔任營銷經理。在克利夫蘭舉辦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結束之後,她又和同事來到費城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她覺得這裡沒有共和黨大會上那麼多的警察,但抗議並不少。「兩邊氣氛不太一樣,但我們做的事情一樣——作為平台讓更多人了解如何用Facebook參與政治。大選在Facebook上本來就是關注度很高的話題。」她說。

KimSung-Su不願表露自己的政治傾向。她電腦背面的各種貼紙,代表了Facebook旗下項目或舉辦過的活動,比如速食麵那個貼紙「Instant Articles」象徵去年Facebook推出的媒體內部發布工具。「在大選上放個展台,和做其他這些營銷活動沒什麼區別,都是在推廣我們的服務。」

KimSung-Su的每句話聽起來都像是受過良好培訓。據其它員工透露,Facebook很早就開始對員工做集體培訓,希望他們面對媒體時講話能做到「得體和政治正確」。

Facebook在不久前的一份聲明中也提到,資助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和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的行為,並不能看作對任何一個政黨或個人的背書。Facebook的政府和政治總監CrystalPatterson在回應外界爭議時說:「和2012年相比,如今簡直令人不敢相信。那時候還沒有視頻,現在Facebook Live(Facebook在2016年2月推出的視頻直播產品)將大選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階段。Facebook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和整個大選期間的角色,和其他公司都不太一樣。」

以Facebook為代表的一些技術公司看上去的確沒那麼糾結。畢竟,有人不喜歡共和黨,也有人不喜歡民主黨,但討論越喧鬧熱烈,Facebook越可以從中得利。

「很多人對Facebook Live產生了興趣,活躍度出現了明顯上升,」KimSung-Su說,「這才是最關鍵的。」數據顯示,用戶幾天內用Facebook Live觀看關於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的直播,時長加起來長達8500個小時,觀看次數超過1.2億次。

通常來講,矽谷的很多高管都更傾向自由派的政策和主張,但Google和Facebook等技術公司一直會把捐贈經費在兩黨候選人間均分,來儘可能確保自己的利益最大。Steve Coll在關於埃克森·美孚和美國政府關係的《Private Empire》一書中的評價也可以照用在它們身上,「大多數美國企業習慣將政治資金兩頭分配,成為所有潛在領導者的朋友,不會去考慮政治或意識形態傾向。」

儘管今年上半年位於山景城的總部遭遇過特朗普抗議者的圍堵,Google最終同時出現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和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的現場,和4年前沒什麼區別。

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通過微軟的交互設備體驗總統大選預測遊戲。

7月21日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特朗普在接受提名的演講中描繪了一個深處暴力犯罪和破壞性全球貿易包圍之下的美國。一周後,希拉里則樂觀地指出,在失業率下降、房價上漲和經濟擴張的背景下,歡樂時光將會重回美國。Google對外表示,超過900萬人在YouTube上面觀看了關於這些話題的直播。

Twitter也在那段時間變得格外熱鬧。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現場,一個電話亭一樣的格子間外印著#Tweetshop的標誌——這裡正是Twitter的臨時展台。Twitter新聞頻道總監Adam Sharp一邊看手機,一邊不時在一塊大屏幕上查看不斷刷新的後台數據,留意當晚演講當中哪些時刻人們發送的推文最多。

微軟的態度有些微妙。它今年只為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提供了技術支持,對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則同時提供了資金及技術支持——用若干Surface電腦和一台60寸的大屏幕開展遊戲互動。人們可以選擇1789年到2016年間的任意年份,預測該州選舉結果,然後加權得出一個最終結果。到了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第二天,已經有250多人在該展台嘗試了這個互動遊戲,結果顯示民主黨會勝出。

微軟高級營銷經理PaulTsu也願意把票投給民主黨,他說:「公司不會直接建議我們選誰。無論誰入主白宮,我們都希望他能使用我們的產品,但個人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蘋果和亞馬遜都沒出現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今年年初,蘋果拒絕配合警方針對加州槍擊事件肇事者手機的調查,特朗普藉此激烈抨擊,還號召人們聯合抵制蘋果產品。不久前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場競選集會當中,特朗普又提到蘋果公司在中國的知識產權風波。至於亞馬遜CEO傑夫·貝索斯,特朗普指責正是他一手促成了在線零售業的壟斷。

技術公司從任何意義上都不容忽視,它們在政治上的影響力正藉由作為財富聚集地的崛起而不斷增強。根據美國無黨派機構互動政治研究中心(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s)的統計,技術產業過去20年對美國總統大選的支持貢獻總計超過6000萬美元,高於石油和天然氣等傳統行業。

特朗普的移民和自由貿易政策影響到了大部分矽谷的技術公司。希拉里則不斷從矽谷獲得強大支持,包括之前支持伯尼·桑德斯的人轉而只能選擇希拉里。政治類報紙TheHill分析了聯邦競選委員會的數據後發現,一些大技術公司的員工將他們的錢大部分捐給了希拉里。這其實也是25年前她的先生比爾·柯林頓最早獲得支持的行業之一。

「這不僅僅是微軟、Facebook或者亞馬遜的問題,」同期在費城舉行的一個信息技術和創新基金會活動上,微軟首席法務官Brad Smith這樣說,「任何公司需要和他們僱傭來的員工一樣出色。」微軟、Facebook和亞馬遜的高管表示,他們需要受過高等教育、更多元化的員工來保持公司在全球化當中的競爭性。

總部位於費城的全球最大的傳媒集團康卡斯特(Comcast),為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提供了技術支持。電信運營商AT&T許諾在大會開始之前,升級費城的網路質量。房屋共享公司Airbnb也利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這一契機,呼籲了自己的正當性,以改善之前和政府博弈的困境。它在費城購買了至少5位數的廣告投放,還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期間特意舉行了一場關於「分享經濟」的討論會。Airbnb政策部門很多員工都更傾向於民主黨,這讓它能夠和民主黨保持更親密的關係。

Google的母公司Alphabet的董事會執行主席施密特曾公開承認自己是希拉里的粉絲。希拉里在今年的競選活動中,還使用了施密特資助的一個神秘的創業公司——The Groundwork提供的競選諮詢服務和數字競選產品,該公司創始人邁克·斯拉比(Michael Slaby)曾擔任奧巴馬兩屆總統競選團隊的CTO和最高數據專家。

比起扎克伯格,惠普現任CEO梅格·惠特曼的表態更為激進。她在8月初表示將不會投票給自己的政黨——共和黨——提名的總統候選人特朗普,並轉為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募款。她還號召共和黨的人都該這麼做。今年年初,惠特曼捐了10萬美元給一個超級行動委員會,支持他們開展「擊敗特朗普」的行動。

「叛黨」——共和黨人轉而支持希拉里——的行為,在很多老的共和黨人當中都蔓延開來。曾捐款給上屆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羅姆尼的風險投資家馬克·安德森(MarcAndreessen),已經公開支持希拉里。美國前任財長亨利·保爾森近來也和政黨決裂,聲稱「特朗普是個騙子,一定要投給希拉里」。

為希拉里捐款的企業家和風險投資家的名單還包括了Facebook首席運營官雪莉·桑德伯格、超級天使克里斯·薩卡(Chris Sacca)、特斯拉CEO埃隆·馬斯克,以及傳奇風險投資人約翰·杜爾(John Doerr)。

知名風險投資人J.B.Pritzker是美國目前捐款最多的企業家之一,已經向希拉里捐獻790萬美元。他的理由看上去也和很多人相似,「第一,我覺得她適合當美國總統。第二,我想打敗特朗普。我確信他當總統對這個國家是個災難。」

希拉里最新的一筆巨額捐款是Facebook聯合創始人達斯汀·莫斯科維茨(Dustin Moskovitz)。他在9月10日宣布將向希拉里和其他民主黨團體捐出的2000萬美元。在捐款的同時他還發表題為「被迫採取行動」,稱今年的總統大選跟此前都不相同,他認為勢必要在11月的選舉中阻止特朗普和其他共和黨人。

2010年最高法院的公民聯合決議(Citizens United Decision)推出之後,競選經費的限制被推翻,大額捐贈開始逐漸主導了大選進程。索羅斯自己這次就為希拉里捐贈了700萬美元,贊成希拉里主張更激進地針對氣候變化立法和更嚴厲的稅收政策——這和索羅斯創立的非營利機構——開放社會基金會立場一致。

特朗普唯一獲得的來自矽谷的重要支持,可能就是彼得·蒂爾(Peter Thiel)的捐贈。蒂爾是PayPal的聯合創始人和矽谷最有影響力的投資人之一,投資了很多表現出眾的創業項目。他還是Facebook的第一個外部投資者,出版過《從零到一》。他是今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被邀請來的不多的有分量的嘉賓,在公開演講中說:「我們的國家出了問題,繁榮只是局限於矽谷這一小塊地方,現在到了重建的時候了。」他認為解決問題的方案正是支持特朗普出任美國總統。

並沒有很多人像他這樣立場堅定而鮮明。很多公司對於資金流向保持低調——它們不想把錢捐給特朗普,但在選擇希拉里時也表現出遲疑。希拉里的問題在於,她代表了如今大多數美國人看上去鄙視的建制派,這些美國人認為自己的聲音沒有被聽到。她不斷遮蔽的謊言也成為了一些人攻擊她的污點。

美國大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顯得更加熱鬧,它碰到了以往不曾遭遇的難題,這個難題也同樣擺在大公司的員工面前。

人們不再像4年前那樣積極地為大選捐款。儘管民主黨目前從技術行業拿到的捐款是共和黨的25倍,但希拉里本人獲得的捐款,只有4年前奧巴馬競選期間所獲捐款的一半,且少於民主黨另一候選人伯尼·桑德斯離席之前獲得的捐贈。

布隆伯格出現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第三天的現場並公開演講,希望拉攏那些態度搖擺的人。這個連續3屆擔任紐約市市長的無黨派獨立人士的一番話,印證了很多人的想法:「很多美國人眼下在權衡自己的選擇。我明白他們的難處,我知道,當無論哪個政黨都不能完全代表自己的觀點和價值觀時,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這可能和這個億萬富翁這些年所經歷的任何一次總統大選都不太一樣。2004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在紐約舉辦的時候,當時還在擔任市長的布隆伯格乾脆自己簽了一張200萬美元的支票,來填補共和黨競選活動的資金短缺。「我看中的是候選人,而不是他們各自的政黨標籤,我支持過來自不同黨派的官員。」布隆伯格事後說。

對沖基金的錢大部分流向了希拉里。這看上去很反諷,8年前的競選當中,只有1400萬美元的對沖基金捐款是給民主黨的。截至7月29日,互動政治研究中心的調研數據顯示,所有競選捐款中有1.227億美元來自對沖基金,相當於4年前的2倍,但其中只有1.9萬美元流向特朗普。對沖基金選擇希拉里的理由也很簡單——他們更不想把錢給特朗普。

即便兩個候選人都已經拿到了不菲捐款,但調查顯示,矽谷很多人還沒真正打開自己的錢包,他們對兩個候選人的遲疑態度會持續至最後一刻——等到局面更加清晰之後,才會真正入場。

根據美國無黨派智庫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s研究中心的數據,截至8月22日希拉里已經融得4.35億美元資金,而特朗普融得的金額是1.60億美元。

不管怎麼說,無論哪方最終贏得了大選,要想穩定自己的利益和回報,這些大公司和財團需要做的,得是在華盛頓付出得更多。大選結束僅僅是一切的開始,對候選人的資助需要配合能夠影響政策的遊說策略。從2010年到2014年,在華盛頓註冊的說客數量增長了10%,與此同時,大公司用於維護政府關係的開支也在擴大。因為和政治關係日漸密切,大公司越來越在意遊說。對日漸崛起的技術公司來說,遊說內容涉及隱私、數據加密、移民、貿易等等業務環節,這些都關係著它們的利益和未來。

周一下午,來自RealClearPolitics的全國民調顯示,希拉里依然領先特朗普三個百分點。她將在本周內披露更多自己的健康報告。至於9月26日首場辯論上要發生的事情,比起那些辯論的議題,她能否健康出席倒成了人們更關心的話題。擺在美國這些大公司面前的一道最新難題,不是兩位候選人未來的政策和主張,而是健康問題。

不過目前還沒有大公司明確表示了緊張。畢竟他們久經風浪,習慣了做撲克臉狀。

文/張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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