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最高精神領袖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他的權力比總統還大?


在現代世界,伊朗的政體是比較特殊的。這個中東地緣大國,依然沿用古老的政教合一政體。在伊朗政治結構中,什葉派教士掌控國家核心權力,作為教士首領的最高精神領袖,掌控伊朗的軍權和決策權,民選總統只是作為精神領袖決策之執行者。

這種政教合一的模式,在當今世界無疑十分扎眼.且不論歐美東亞這些相對比較現代化的地區,就是封閉保守著稱的中東伊斯蘭世界,伊朗這也是獨一份.像沙特這些海灣阿拉伯王權國,儘管一直沿用君主專制政體,但至少都是世俗化的政治勢力掌權,宗教組織依然得受王國世俗權力管控.

而伊朗以前其實也是如此.在1979年伊斯蘭革命爆發前,伊朗是一個世俗化程度較高的伊斯蘭國家,西方文明對其社會有著非常廣泛的影響力.直到伊斯蘭革命爆發,伊朗才一夜逆轉,向政教合一體制急速轉型.

為什麼伊朗會出現這種逆轉?尤其是,在世俗化成為世界主流的當下,伊朗居然能把這套政體長期延續,歷經30年風雨利益不到,伊朗又是怎麼做到的呢?關於這一節,雲石君在此做個簡單的分析:

在上一節《地緣政治65:為何美國這麼恨伊朗,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一節中,雲石君曾分析過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的爆發原因:上世紀70年代,海灣阿拉伯國家因石油大發橫財,並與美國結盟;阿拉伯與伊朗間傳統的歷史/地緣/教派衝突,使得阿拉伯的崛起,讓伊朗西線遭受巨大壓力;而美國與伊朗的傳統盟友關係,又讓伊朗不得不在北部承受來自中亞方向的蘇聯威脅.這種雙重承壓,讓伊朗難以承受;加之當時親美的巴列維國王在伊朗國內強推「白色革命」,導致社會矛盾嚴重激烈,最終促發了伊斯蘭革命,巴列維王朝被推翻。

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接過巴列維衣缽,成為伊朗繼任者.隨後,它解除美伊同盟,並推動跟蘇聯的戰略和解,以集中力量,與以伊拉克為首的阿拉伯勢力博弈。

不過,地緣政治層面因素,導致伊朗與蘇聯,雖然關係有所緩和,可伊朗並未因此倒向蘇聯,蘇聯亦未對跟美國鬧掰的伊朗鼎力援助(原因詳見《地緣政治65:為何美國這麼恨伊朗,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而伊美同盟破裂後,美國與伊朗反目成仇,對其強力制裁不說,還大力扶持阿拉伯勢力,這讓伊朗仍然面臨巨大的國家安全壓力。特別是兩伊戰爭的爆發,極大的消耗了伊朗之國力,美國的封鎖制裁,更加劇了伊朗的危機。

伊朗必須頂住阿拉伯國家的攻擊,可又嚴重缺乏外援。既然如此,伊朗還能做的,就只有內部挖潛了。而所謂的挖潛,說白了就是要將社會資源最大程度的集中,以供應對外部危機。而這個所謂社會資源徵用,主要是兩種:一,民眾財富——以充軍餉;二,成年男性——以充行伍。

要徵集社會資源,伊朗能採用的辦法主要有二:第一,直接刮地皮、拉壯丁,但這麼搞,免不了會民怨沸騰,引發社會動蕩——伊朗外患重重,內部經不起這種折騰。

第二,思想上發動民眾,讓他們心甘情願的交錢參軍。而帶有一定原教旨主義色彩的保守意識形態,既能夠營造出簡樸的社會氛圍,在道德層面遏制民眾的消費慾望,降低社會消耗,又能夠利用中興伊斯蘭的宗教情結,激發人民的聖戰情懷——如果伊朗社會依舊採用西方那套世俗化模式,那基於享樂主義和貪生怕死的人性本能,伊朗很難籌措到足夠的資源以供對外博弈。

很明顯,第一種辦法是自取滅亡手段,第二種才是合適之選。只是,意識形態的引導,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伊朗的外部壓力卻是迫在眉睫。基於這種現實,伊朗的權力架構就必須向宗教方向高度傾斜,通過以教治政的方式,最快,最深入的將思想滲透到社會的各個角落。

實際上,早在6.70年代,隨著阿拉伯國家的崛起,伊朗國內的宗教影響力便已抬頭,但是當時的巴列維國王親美,又要鞏固自身之世俗權力,故對其強力壓制,後來作為伊斯蘭革命最高精神領袖的霍梅尼,也因此被迫流亡海外。

但到70年代末,伊朗國內外形勢急劇惡化,世俗權力已經難以有效應對,這種情況下,伊斯蘭革命爆發,宗教勢力趁勢上台。

這就是伊朗由世俗化轉向政教合一的內在原因。而從外部環境來看,政教合一,也確實有利於伊朗對阿拉伯的政治軍事博弈。

伊朗要跟阿拉伯國家對抗,不僅要盡其所能的增強內部實力,同時也要絞盡腦汁去挖阿拉伯國家的牆角。

而在挖牆腳方面,宗教便一個不錯的籌碼。在中東阿拉伯世界,有兩個國家可供伊朗「籠絡」——一個是敘利亞,另一個,就是跟自己打了八年兩伊戰爭的頭號大敵伊拉克。

伊斯蘭教主要有什葉、遜尼兩大教派。儘管就全球而言,遜尼派佔據絕大多數。不過在中東這個伊斯蘭核心區,卻並非如此。比如伊朗,這個中東一流地緣大國,就是典型的什葉派國家,也是什葉派之大本營。

而伊朗之外,伊拉克和敘利亞其實也與什葉派淵源甚深。

在伊拉克,儘管當時掌權的薩達姆和復興黨是遜尼派,當民眾中,什葉派卻佔了半數以上,而且主要聚居於美索不達米亞平原這個伊拉克本部核心區。至於敘利亞,儘管什葉派只佔總人口之約莫兩成,但在位阿薩德政權卻是什葉派中的阿拉維分支。

對伊朗來說,要是能以教派感情籠絡住系出同門的敘利亞,再煽動伊拉克的什葉派推翻遜尼派的薩達姆,那隨著二者的倒戈,伊朗就可以一舉逆轉在與阿拉伯世界地緣博弈過程中的不利地位。

但倘若伊朗是世俗權力掌權,這是無法做到的。因為在世俗框架下,民族與國家才是民眾認同的主要載體。而以國家為標準劃分,敘利亞、伊拉克、伊朗彼此獨立;而若以民族為標準,敘利亞跟伊拉克兩國內的什葉派也是阿拉伯族系,而伊朗則是波斯族系——雙方是千年死對頭。這即是說,作為一個民族國家,伊朗很難爭取到敘利亞、伊拉克的情感認同。

但若伊朗伊斯蘭共和國作為一個宗教國家面目出現,那情況則大為改觀。身為什葉派宗主,伊朗可以相對容易的贏得伊拉克什葉派與敘利亞阿拉維派的好感。同時,伊朗又打起了中興伊斯蘭的旗號——這對遜尼派而言或許還心有芥蒂,不過對什葉派而言,這個旗號還是頗為鼓舞人心的。甚至,要是伊朗真能展現出中興勢力,在中東打出一片天,那就算是遜尼派,說不定也有許多會基於中興伊斯蘭的大義,轉而尊伊朗為宗。

用宗教認同取代民族、國家認同,這是伊朗經營中東,分化阿拉伯國家的絕妙之法。而既然要彰顯宗教色彩,伊朗的權力架構,自然也需進行調整,,教權高於政權的政教合一體制,便是這種思路的一個絕佳體現。

而從歷史脈絡來看,伊朗的這步棋還真是走對了。如今的中東,伊朗、敘利亞政府,還有薩達姆政權滅亡後,什葉派掌權的伊拉克,三國之間的關係已經大幅走近,在「什葉派之弧」的概念整合下,跟沙特為首的海灣阿拉伯王權國,乃至於敘利亞的反對派,甚至IS們分庭抗禮。

當然,三國之所以會走近,根本原因還是基於共同的國家(政權)現實利益。不過什葉派這個共同紐帶,也確實起到了很好的促和作用。倘若伊朗在1979革命後,繼續堅持世俗化體制,說不定現在還在阿拉伯國家與美國的合力圍剿下苦苦掙扎,甚至國家衰亡,又何以能有現在的轉圜空間?

那麼,放眼將來,伊朗政體會不會出現什麼變化呢?在雲石君看來,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政教合一依然會存在下去。一方面,伊朗跟美國、阿拉伯勢力的整體矛盾依然存在,國家戰略壓力依然不小;有必要用宗教發動民眾;另一方面,伊朗也需要用什葉派紐帶,增進與伊拉克、敘利亞的關係。即便有一天,什葉派的紅利被吃盡,伊朗還能夠更進一步,以伊斯蘭復興概念,去爭取遜尼派阿拉伯人、乃至於土耳其、中亞突厥語族的情感認同。

總而言之,所謂的政治體制,本身並無優劣之分,唯看是否合用。對伊朗而言,其之特殊國情,決定了儘管政教合一看似不合世界主流;但放置於其自身,卻是當前環境下,最符合其自身需要的選擇。基於這種邏輯,政教合一能在伊朗延續至今,也是符合情理的。

伊朗到此結束。關注微信公眾號:雲石,下一節開始,雲石地緣政治系列進入伊拉克。看看這個佔據中東最富庶板塊——兩河流域的區域大國,其興衰沉浮,背後有何地緣邏輯。

本文為雲石地緣政治系列104章——伊朗第3節。解讀大國博弈內幕,剖析政治深度邏輯,請用微信搜索公眾號:雲石,收看雲石全部地緣政治系列原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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