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地方志》有哪些意義,古代修和現代修的意義有哪些異同點?
希望大家從歷史、社會、文化、政治、經濟等各種角度談談方誌存在的意義。
古人修方誌和今人修方誌的意義應當有所不同吧?
在《白鹿原》中,劉軍長問朱先生,縣誌里都是啥。
朱先生說:上自三皇五帝,下至當今時下,凡本縣裡發生的大事統都容納。歷史沿革,疆域變更,山川地貌,物產特產,清官污吏,鄉賢盜匪,節婦烈女,天災人禍……不避宮紳士民,凡善舉惡跡,一併載記。
劉軍長又問:我軍圍城肯定也要記入你的縣誌了?
朱先生說:你圍的是西安府不是圍的滋水縣,因之無權載入本志。你的士兵在白鹿原射雞征糧及糧台失火將記入本志;你的團長進駐本縣嚇跑縣長,這在本縣史跡中絕無僅有,本志肯定錄記。
朱先生後來在縣誌「歷史沿革」卷的最末一編「民國紀事」里記下一行:
鎮嵩軍殘部東逃過白鹿原,燒毀民房五十七間,槍殺三人,姦淫婦姑十三人,搶掠財物無計。
朱先生修的是《滋水縣誌》,這自然是陳忠實虛構的。然而朱先生是有原型的,那就是關中大儒牛兆濂,朱先生半截牛形,朱先生身上所有的元素,基本都是參照牛兆濂而成,牛兆濂是《續修藍田縣誌》的主編。
宗族有譜,州縣有志,國家有史。
目的只有一個:記住。
作為對照,古印度也有自己的文字,但族無譜,縣無志,國無史。印度的歷史一片空白,誰都不知道在這片土地上發生過什麼,有過什麼可歌可泣的故事,有過什麼令人無法釋懷的過往。印度歷史,最終還是是英國人拼湊起來,他們從中國和阿拉伯史料里翻出零星有關印度的往事,來組成印度國史模糊的輪廓。更不要提一個縣的歷史,這個縣有過什麼了不起的人(《人物列傳》),出過什麼了不起的事(《忠義》),山川之名如何而來(《山川》),有過怎樣的曲賦歌謠(《藝文》)……
而我們翻閱縣誌,就會知道:
某鄉有一山,現名是什麼,原先叫什麼,為什麼這麼叫。曾經有多少人,用了多少工,修築了山下的那條路,方便幾村人的行走。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村的某民,姓甚名誰,以血肉之軀阻擋盜賊殘殺婦孺,被捕後咒罵不絕,被盜賊錘碎了牙齒,割掉了舌頭。
這不僅是一種單純的記錄和介紹,更是一種延續千年的精神傳承,記住雪中送炭的善意與溫暖,記住血流成河的痛苦與屈辱,有誰曾經篤行明志,有誰曾經殘害無辜。山依然是那座山,只是名字不同了,有的更是被夷為平地。
但他們的往事,總不能一起永遠消失吧?
我縣有一省內聞名的高中,文革期間,校園在某位校長手裡被賣給了工廠,修縣誌的時候,此校長想捐錢避免此事錄入縣誌,被拒
家有譜,方有志,國有史。古代的縣誌主要是偏向人文方面,而現在的縣誌主要是偏向經濟政治方面。
前段時間看到我舅媽寫地方史志(因為我這不是縣,不過級別差不多),寫的是土壤部分,現在的縣誌比古代全面的多,也算與時俱進。
你說修縣誌有什麼用,國有國史,地方的縣誌是對國家歷史的補充,我很羨慕有些地方几百年上千年的歷史,那種歷史的底蘊確實令人沉醉
我老家東北,發過一次大水,幸好有沿江的大壩擋住了,老城區沒什麼事。然後就有謠言說這個大壩是日本人修的,然後就開始誇日本人怎麼好。後來有人一查縣誌,發現還是中國人自己修的。所以縣誌最大的用處就是正本溯源,方便後人,現在東北的基層為什麼這麼討人厭,就是他們現在的做法跟當年的鬼子,沒什麼區別。
無產階級革命家列老爺子這樣說的:
忘記歷史就等於背叛!
在《白鹿原》里,一代大儒朱先生一生最得意或者推崇的兩件事,一是白嘉軒和鹿子霖重新來辦學堂,二應該就是自己帶領一批老教授在書院里修縣誌。為了歷史傳承,當時新浪共享還沒死的時候 ,我在上面下載了道光版《南海縣誌》PDF版,在上面的老地圖上見到了本村和鄰村的地名,赫然寫著周塾(周姓人居住的地方),林塾(林姓人居住的地方),當時兩條小村莊才剛建立不久,估計都還沒取地名,臨時就以當地居民姓氏作為地名(當然後來改名字了),這都有記錄下來了。
印度人為何不修歷史?我也一直搞不懂。但是印度人到處修廟宇,塑造神像,工程十分浩蕩。又是為何?今天修佛學才之一二。
印度人的思想觀宇宙觀,是認為人是會輪迴的,宇宙是循環的,今世的一切都是印度神靈的作為。人不用記錄現實世界的活動,這本是神的顯現。人在今世只能敬拜神靈,按照神靈的指引生活,來世才可進入神靈的世界,否則還要輪迴。
漢地佛教已經把印度佛教的本來旨意丟棄了,在漢地佛教的修行中,核心是信徒要修行真心妙有,人人都可帶業往生,今世的功德決定你是否可以進入西方極樂世界。
所以,人今世的功德,人的善惡必須記載清晰。
【歷史積澱成文化,文化中蘊含精神,這撐起了一個生生不息的民族!】,這就是中國人的信條。
哪有神靈?哪有輪迴?哪有業力?
人死如燈滅,只有歷史文字記載,可證得你的偉大!
所以中國的思想浩瀚與偉大功德就必須用歷史的文字予以記載。
我大伯,退休前最後職位是縣誌辦主任,業績就是號稱修了新中國後第一部本縣縣誌,編纂過程是縣政府召集各局如交通、教育、商業局分別編寫自己行業志,最後總編完成全縣縣誌。這種行為估計跟白鹿原的朱先生沒法比,是政府主導的,用於記錄官方業績的行為。縣誌辦公室就在縣政府大院里,有編製,都是公務員
歷史是我們共同的生命。史書散逸,如同生命凋零。
人沒有記憶會怎樣?坐標:冀南;從小聽人說本縣所有人都是從山西大槐樹遷徙過來的,於是慢慢的就將自己帶入,以為自己也是。後來有一次宗族的活動,需要明確來源,查閱縣誌後發現:我們竟然是當時本村僅存的兩姓之一(另一姓氏已無),而且還查閱到兩個已無地面痕迹的祖墳所在地(驚恐)。現在在一個老國企工作,能說剛剛更新了廠志嗎
在不久之前,我聽老家的人吹牛,說是我們那個地方以前是州府所在。然後又說小時候在哪裡哪裡親眼看見橫抱粗的柱樑,在哪裡哪裡又是州府遺址。
我全程是帶著戲謔的(我想應該有這個表情),畢竟我作為一個歷史學學生,州府什麼畢竟是知道一點的,而這個窮「鄉」僻壤(真是鄉,連鎮都不算),怎麼可能容得下氣派的州府。我覺得我有一百個理由,比如地形,比如物產,去說服他們。還好我沒有,主要出於禮貌。
前幾天,在找家鄉一個旅遊區的介紹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這個:我只知道蘭州古稱金城郡,知道別人的歷史,這個金城府我完全沒有印象。然後查資料,雖然不是直接翻的縣誌,但是資料來源於縣誌,發現:南梁大同三年(537),以南宕渠郡下的宕渠縣析置鄰山縣,並置鄰州。州縣治均設在金城(今大竹四合場)。是今大竹境內置縣之始......唐武德元年(618),分鄰水復置鄰山縣,縣治仍在金城(四合),同年分墊江置鹽泉縣,縣治設在今大竹童家鎮境內......萬曆年間(1573—1620),曾在大竹四合鎮設置順慶分府,輔治大竹、墊江、鄰水、廣安等4個州縣。不久,裁撤......乾隆四十九年(1784),復置順慶四合分府,仍輔治原轄州縣4個。嘉慶五年(1800),再次裁撤四合分府。
這臉打得啪啪的,雖然這個府的轄區太小 →_→另外發現家鄉是賨人重要活動區域......當年學五胡十六國的時候連「賨」都不知道怎麼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所以你看,如果你不知道這個地方有金城府遺址去看,那你可能看到的就是一堆廢墟。如果你不知道這裡有金城府在,那你可能永遠活在金城=蘭州裡面,活在別人的歷史裡。
再舉個簡單的例子,最近澎湃新聞上面的「問吧」,回答者有研究細菌戰的。問問題的有常德、寧波的網友,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有經歷過731的倖存者。然而他們並不了解這些,要問一個外來的學者(非貶義)。這難道不是當地這方面的研究的缺失嗎?
劉知幾《史通.雜述》,論郡書說「汝潁奇士,江漢英靈,人物所生,載光郡國。故鄉人學者,編而記之」。又論地理書說「九州土宇,萬國山川,物產殊宜,風化異俗,如各志其國,足以明此一方」。記人物,則可以褒貶得失,教化風俗,記事物,則可以明晰風物,了解沿革。
就我上面這兩個例子,金城府是沿革歷史,731是教化史。都有重要的意義,然而缺失得太多太多。人們總覺得歷史是高大上的東西,傷亡幾何、易子而食太過遙遠,然而把發生在身邊的東西擺在面前,恐怕很難保持平靜。就這方面而言,方誌的作用恐怕比正史大。
「今天下自國史外,郡邑莫不有志」。中國的人文社科重視程度都相對下降了,其中歷史在人文社科中更相對不受重視了,更何況方誌呢。知乎之前有一個問題,具體忘了,是說西方歷史典籍和中國相比真的很少嗎。下面還有人論證說英國的筆記啦教堂記載啦加上可以穩壓二十四史,但是他可知道我國二十四史只是紀傳體正史,我們還有編年有別史雜史詔令奏議時令地理。章學誠說「志屬信史」「志乃史體」,就是如此。對了,朱仙鎮人民應該知道當年的朱仙鎮名列四大古鎮吧!
縣誌本質是地方志一種,一地之志,記錄範圍廣博而細緻,可以記錄一地人物、著作、歷史、地理、經濟、科技、風俗、建築等等。縣誌將所有這些信息集合成書,起到一個史料作用,當相關學科需要整理、研究、實踐時,查檢方便。
僅就我個人來說吧,接觸過一個元末作家的作品,這個作家叫劉仁本。忠於元朝,卻效力方國珍帳下,最後被朱元璋殺了。這個人很多作品都亡佚了,《四庫全書》把兩集合一,還是不全的。
但是有部分失傳的實際是名亡實存,人們當時沒發現罷了。這部分我們可以從劉仁本家鄉縣誌中找到,與此同時,它還記載了當地當時一些橋樑、建築的精細數據。
從這一方面看,地方志中保留的東西是海量而細緻的,後人是可以各取所需的。比如我可以取其文學作品,而其中一些數據對於建築、地理學科也可能有價值。縣誌記載了滿清的兇殘,明朝最後一個知縣叫姜圻,被滿清殺害。順治年,剃髮令死了一波人,明鄭打進來,死一波,康熙年,耿精忠打過來又死了一波,為了對付明鄭,海禁遷民,又死了一波。清末,死的更多,太平軍占縣城半年,又反攻倒算,死了一波,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義大利人都來過。守土無能的大清禍害的夠嗆的。日本人也來過,民國的時候,打了幾次,終於打進來了。干下了無數壞事,奸淫擄掠,國民黨軍隊當然是望風而逃,只有鹽警在抵抗,打死好幾十人,好像是宋子文的部隊,這個需要好好查。日軍還留有一個萬人坑,據說屍骨就有四千多。
有幸幫忙整理過兩本村志。
發現村中很多事迹已經被人遺忘了,而有記憶的老一輩大多記不清抑或去世。如若不編修地方志,再過段時間,能記下來的事會更少了吧?
我爸,在稅務局工作,年青時候很喜歡寫文章,單位的筆杆子,各種徵文比賽拿獎拿到手軟,我媽經常去銀行和郵局領獎金,以至於那裡的人都認識我媽,此為背景。既然是稅務局的筆杆子,那麼縣誌的稅收部分自然是他來寫,後來據他說,那些東西都是他瞎編的,裡面的數字只有時間是真的,其餘的都是"信手拈來",真正的吹牛不打草稿,至於有什麼意義嘛,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