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挑品味的品味（2017.12.18）

前言：

凌晨四點四十。

從一點上床睡覺到現在，被室友的呼嚕聲音吵到完全睡不著。我只能用我的青軸鍵盤，和他的呼嚕聲對抗。

前幾天刷抖音，刷到一首歌《廣東愛情故事》。很好聽，網路歌手。名叫雨神，快手APP出名。我去特地下載了個快手，看了他視頻，還挺有意思，他有提及一個叫天佑的主播。這個耳熟的名字，是很早就聽過的。

我去看了看，天佑在快手的更新基本都在兩三年前。說實話令人意外的是，他在快手的視頻，大多我都挺喜歡的。他張狂的罵人態度，語氣，都和我生長的那個環境里那幫「社會人」並無兩樣。真實、直接、有時候有點淺薄。

①

查了查天佑的資料。

當過網吧收銀員，小時候是校霸，後來做一個車販子，直到網路喊麥走紅。

遼寧錦州老家，我沒去過，不過料想東三省是一般窮的。

圖一為天佑早期直播圖

不了解的人，大多都是覺得土，覺得LOW，低俗。那首《一人我飲酒醉》，包括他罵拜金女的一些歌曲，張嘴閉嘴「干他」、「兄弟」。都讓人覺得來自底層，文化很低。

我身邊基本沒有什麼朋友喜歡這些。

我日常的生活，就是吃個飯打個遊戲，大部分時間泡在書里，我最常瀏覽的是知乎，不看綜藝，看美劇多些。我看的書多是各種哲學、各種學科史，社論、還有很多很多高屋建瓴的知識書籍。

我說這些，只是為了說明，我相信我是有一定的判斷力和超出平均水平的一個志趣。

我覺得天佑不錯。

視頻快進到1：00為天佑片段（這是天佑幫幫唱選手，換上了一身利索的衣服，和華麗的舞台，其實還挺起范不是嗎）

文化，品味來源於何？來源於物質基礎。

我見多了家底豐厚的白富美高富帥，他們有錢無憂，穿著國際大牌，品味不用多說，什麼牌子都一清二楚，朋友圈簡直是小資攝影展。至於文化嘛，這不是錢能夠一下子頂出來的，我認為他們普遍文化不高。

很多人瞧不起天佑——瞧不起他的品味，瞧不起他的粗俗，但是甚少有人說瞧不起他的文化。大多數只是說一句土。可能是因為，說到文化，一個初中沒畢業的天佑，和一些家裡頂著錢干到大學畢業的有錢孩子，其實沒什麼差別，都是一無所知的，所以他們只能說他沒品位。品味這東西，拿著錢去砸，即使砸得東倒西歪，起碼也能砸個人模狗樣。

有時候，我刷朋友圈。我不明白，那些每天穿著華麗的人，坐在香港或者新加坡的某處甜品店，對著精緻的下午茶拍一個美美的照片，有人說好有品位。我不知道，哪裡有品位。

如果說，喬布斯造出來IPHONE，是一種極簡的哲學和深刻的品味。那，花一萬塊買一個iPhone X，你的品味就出來了嗎？就像陳冠希嘲諷那些中國有嘻哈那些人，不是穿得嘻哈就有嘻哈精神一樣。

不是穿得有品位、吃得精緻、喝個咖啡，就有品位了。說實話，我覺得一個勁炫耀別墅、豪車、奢侈品，這品味也挺表面的。

我認為的品味，是我丟過去一本《四十一炮》，你能夠透過莫言的鄉村化語言，看到背後東西的品味。當年莫言獲得諾貝爾獎，很多人詫異，這人他媽是誰？什麼是魔幻現實主義？

不愧是諾貝爾文學獎，它的品味確實好，好到脫節大眾。那樣的一種品味，有錢買不到的。它更需要的是，你真的是個有知覺的人，有心思的人，懂得去感觸。

所以那些網紅，扮得精心高雅，卻仍一股濃濃野雞味道。

②

天佑從來沒掩飾自己是底層出身。一步一步，靠際遇和自己的努力，紅了，「成功了」。他的微博也開著勞斯萊斯，穿著克羅心，CL。那些諷刺他的人，你們要小心了，他在補課。

他不是沒有品位，他是沒錢沒法有品位。東北是經濟最落後的地方。我初高中就讀在長春，我深深感受到城市的樸實和鄉土氣息。理想主義存活不了，文化精英也難以免俗。這是環境的問題。你們怎麼可以去怪他？

他，真的是一個挺不錯的小夥子。

天佑與爺爺奶奶的合照

該補課的補好了，就什麼都好了。看他說前幾天帶爺爺奶奶去天安門，看網友說他曾順手捐贈800元給某個絕症眾籌，看他微博說他發十萬紅包給500粉絲，每人200。

他總在不停感謝，他姿態很低。

他拍他各種的好車和破車，告訴大家，他就是個車販子，罵他幹嘛？在他眼裡沒有豪車，能賺錢的就是好車。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天佑的粉絲，從這裡獲取了正的能量。搶我女人我就乾死你，我就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做人磊落，要做帝王。這些樸素的、有些土、LOW的願景，其實是非常正義、坦蕩的。具有俠義精神的。我們曾經說武俠是不入流的，多少人是看武俠長大？有多少人說網文不是文學，你看看現在幾千億的龐大市場？

每一個時代，都有它的產物。

東北的經濟雖然落後，但是東北有寶貴的耿直精神。我吸取了東北很多好的精髓。天佑也是。坦坦蕩蕩罵人，坦坦蕩蕩裝逼，坦坦蕩蕩談論我要保護我的女人我的帝國。很土嗎？放眼千古，從來不都如此？

江山如畫，美人作伴。不一樣的表達方式，限制於不一樣的生長環境。

要說土，我給你們說一個最土的。

黃渤和小豬羅志祥，在《極限挑戰》裡面，黃渤用被子捂住冰塊說防止化了。小豬說不行啊，被子捂住化得更快。黃渤，沒有笑小豬沒文化，很委婉說了一句「我們生長環境真是不同啊！」

極限挑戰第一季20150906

小豬，大家都知道，潮到爆，台灣明星。可是就東北老太太都知道用被子捂住雪糕車的道理，他不知道。因為台灣沒有那麼冷的冬天啊，因為他沒有好好學習物理。

那你說，小豬土不土？連這都不知道。

多少明星，基本的一個表達能力都很有限，真人秀的時候，講個話都講不明白，土不土？我最厭惡看，無聊的辯論綜藝，無聊的選秀綜藝。土不土？愚不愚昧？

可能對於了解、清楚，有環境有條件每天沉浸在書齋的我而言，大眾娛樂是土的。可對於天佑的受眾、對於他而言，開開心心扯扯小段子、聊聊女人、喊上一段順口髒話，舒服——雙方都理解彼此。

他們很喜歡說一些很土的套話，例如「兄弟走一個」、「不服來找我干」。可回頭看一下，滿網路的文藝小男女，不也都紛紛效仿，說自己是佛系XXX。

我們不一樣——不一樣的土，不一樣的環境罷了。

說起這個，我覺得天佑要比那些小「文藝」好多了。至少，他知道他確實土，他在努力，靠自己的資源往上走。

而多少小文藝，知道自己土，也不努力，明明有資源去閱讀名著、去陶冶情操，偏偏守著個破電話，每天看一篇X世相，看一個咪蒙，覺得自己挺不錯。

我聽過最多最刺耳的一個事情，是我問別人有什麼愛好，別人往往說喜歡看點書。

然後問喜歡看什麼，「啊，我喜歡看看公眾號這些。」，放在五年前，就是看看讀者、故事會。

看這些，並沒什麼，可非要充自己是高雅的文藝少女，過分了。

③

我平時叼著根破煙，頭髮圓圓滾滾亂七八糟的，穿著一雙閃光七彩籃球鞋，大M的牛仔褲，弔兒郎當的，然後出去玩，認識新朋友。

有時候朋友幫忙介紹，說我是個文化人，看書多，新朋友一臉我信了我信了的嘲諷表情。

有時候，新朋友看多了我朋友圈，回頭過來說一句：「啊，以前偶爾看你發那些東西，覺得在裝逼，看你發多了才知道你真喜好這些。」

我都莞爾一笑，假裝謙虛。

看書於我而言，和打英雄聯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般的爽快淋漓。這是愛好。就如健身對於我的大馬哥而言，就是個病。他兩天不健身渾身難受，練得身體壯如牛，我倆身高差不多，和他在一起我像一隻小雞仔。別人都誇耀他，好正能量，好棒，讓我多多學習他。只有我知道，這是他的癮，是他的逃避，他所有的不愉快和愉快，都是通過舉那塊鐵發泄出來的。

我都一樣，不愉快的時候寫字，不愉快的時候看書。最初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嘴賤，總刁鑽朋友的毛病，沒什麼人和我玩，只能看書，看出來個愛好。恰逢這愛好，得到很多附庸風雅的俗人認可，個個給豎起大拇指誇耀。

文化確實給我帶來莫大的影響。

記得一次做計程車，凌晨一點左右。我喝得有點酒氣，司機默不作聲開車小半里，期間走錯一次路。後來調回正路後一陣，他突然發聲：「哥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文化人。」

我驚詫，這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大叔怎麼就看出來我是文化人了。我好奇問一嘴，他說：「換作我，走錯道這麼半天，還喝點酒，高低要罵兩句。你一句不吭聲，還安撫我不著急。」，我遂笑笑，也很為自己高興。

他羨慕我有文化，可其實我覺得沒什麼，不妨請去翻翻那些譯著和專著的大師前言和後記，看看他們是怎麼感謝前輩的，看看他們是怎麼能夠翻譯了幾十萬字的古英文卻仍然說自己「學識淺薄」的，那才是真的無形裝逼，令人汗顏。他們都是博學的人，一輩子在書齋，正因為在這個文化圈裡，所以更是清楚古往今來的高手輩出，自己悄咪咪算不得什麼。而我，我還停留在羨慕他們，瑟瑟發抖的地步。別人說我文化好，得瑟高興一下之餘，也是滿背的冷汗和慚愧啊。

有文化的人，可能是運氣可能是命運可能是愛好，他就恰好有了這個契機，再去努力再去做事。

泰森我也羨慕，打架厲害。喬丹科比我也羨慕，打球厲害。我最羨慕陳奕迅，唱歌好聽。可是我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天賦和本領，然後他們修鍊，都順其自然。

別人的好和壞，努力或慵懶，都是自然的，強求不來。

自己的好與壞，成功或失敗，都是自尋的，演不出來。

看起來溫文爾雅像個讀書人，其實滿肚子壞水。

你去百度搜索一下，那些各種斯基，搜搜古龍，看看他們有多醜。

看看莫言有多醜。

可那又如何？他們不需要演，他們有自己的實力。

大家都是普通人，國家領導也好，工薪階層也好，都是普通人。普通人順遂自己的命運和際遇，盡自己像盡的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就挺好。

不要去羨慕，然後假扮；亦或者嫉妒，然後嘲諷。

那些莫名其妙罵天佑的人，該好好想想，是怎麼個不痛快能惹到你？他的低俗和土，礙到你什麼了？

我直至今天，他出道三年了，才第一次有機會真正去看他一眼微博和快手。那些一上來就罵的人，你們離他如果那麼近，還嫌他土，其實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吧。

大眾審美，你看不慣你算老幾？上海的本地表演，要你北京去管什麼？周總理說的這句話，誠懇樸素。

只要他是向上的，我就認可他，何況天佑那麼努力，沒有繼續做一個社會小霸王到處欺壓百姓，而是一步一步擺攤、做事，向上發展。

天佑有一首罵女人的歌，說那些靠男人上位的是婊子，說你們知道為什麼你老公那麼有錢是富二代，因為他爸爸當年奮鬥賺錢的時候身邊有一個陪伴他同甘共苦的女人，男人只會在乎願意陪伴在身邊的女人。

我只想告訴你們 你們現在跟著那些有錢的男人 和那些所謂的富二代 那並不是他們的錢 錢 是他父親掙來的 為什麼能掙到這麼多錢 就是因為他父親在年輕的時候 找到一個像他母親一樣願意陪著他的女人 所以才有了今天 我也勸告著你們 男人只尊重陪他從坎坷走過來的那個女人 如果你可以做到 男人會和你相敬如賓 忠於你 愛護你 直到你不愛這個男人為止

——《女人們你們聽好了》

我覺得這歌詞，寫的真好。

我媽媽經常和我說，做女人半輩子了，懂得最大的道理就是要依靠自己。她會認同這首歌里寫的，女人無論是靠自己走，還是扶持丈夫，都是一種價值的體現。這歌就是在歌頌真正的價值，不是無緣無故地貶低女性。那些歌詞都看不懂就嫌棄土的女孩，是不是真的甩了窮男友傍了富豪，心裡有恙？

再看咪蒙，比起天佑她文化水平高多了，她的品味也高多了，可是我卻討厭極了。賺錢沒錯，迎合也沒錯，但同樣迎合，天佑傳達的東西精準明確，有一定原則。咪蒙傳達的，含糊不清，斷章取義。

衷心祝願，天佑能夠發展得越來越好，能夠帶動東北哪怕一丟丟的活力，他真的很棒。

④

且說，那個《我們不一樣》的大壯，到處唱歌，都是同一首歌。我想起來蔡國慶。儘管他們只有同一首歌，但是看了那麼多現場版本的大壯，他每一次唱歌的時候，都是面帶微笑精神飽滿，熱切熱情地在撈金。我覺得很好啊，大家喜歡他，他努力唱好這首歌，吃一輩子，起碼也是認認真真在吃，不是挺好？才華有限，我也能諒解。

反觀，前幾日刷屏的某樹，唱弘一大師的送別唱哭了，一下子又熱門話題。「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和這個世界拉扯。」這是網路上某熱門公眾號的節選評價。我覺得垃圾透了。

你如果是來演唱，你就要唱好這齣戲不是？

文章還透露，朴樹曾說過他厭倦了浮躁的娛樂圈，只想退出，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後朋友問你沒錢怎麼辦，他說那不行再回去賺一波。

我覺得，流浪詩人可以有流浪詩人的瀟洒，但是在你吟唱的時候要有起碼的尊重。什麼叫做不行再回去？什麼叫做我厭倦了但是我還是感謝這個市場帶給我的金錢。

屁。

你看看天佑說過多少的謝謝？你看看多少歌手辛辛苦苦唱了歌然後謝謝？劉雯努力地走秀，比不過摔倒後的梨花帶雨？

情懷，是時代應該有的溫暖，但是打著情懷的旗號，縱容那些不敬業的行為？

我說這些話，不是信口雌黃。

我親歷廣州的某次音樂節，朴樹唱《平凡之路》，整首歌，估計就唱了幾句，大部分時間都在清嗓子，在把麥克對準三十米之外的粉絲，說什麼「大家一起唱」？

全程聽完的我，表示很難受，很失望。

怎麼就你每次都有狀況，每次都有情懷？厭惡這個圈子、厭倦，賺夠了跑，沒錢了，想想為了錢還是要來做，大不了是應付地做，其實心底還是不情願的。

聽聽這描述，像不像雞？

我去過兩次陳奕迅的同一系列演唱會，我離他不遠，我看見他不停拿一塊毛巾在擦汗，滿臉都是汗，歌詞銜接很近，擦汗的毛巾見縫插針地擦拭著，基本一句都沒少唱，三個半小時。他沒有說觀眾們你們來唱吧，我聽你們唱。

之前在DUO 的一次演唱會上，觀眾的掌聲太強烈，他現場很生氣叫大家安靜聽歌。後來採訪他也表明，那是一首很悲傷的歌，他邊唱眼淚都邊溢出眼眶，下面的觀眾卻根本不聽他歌聲中的感情，只顧著歡呼什麼E神我愛你，他覺得很不尊重。

看看這差距。

情懷？

兩個事例對比一下，涇渭分明。

所以，啥也不懂歌唱情懷也好，張口罵土以彰顯自己品味也好，其實也是突出自己的淺薄和愚昧。有一點小情懷了就感動，有一點小品味了就高傲，讀大躍進歷史都覺得莫名其妙，其實人心常常在大躍進。不要懂一點餐桌禮儀，就眾目睽睽教人禮儀，殊不知最大的禮儀是保持對他人的尊重和理解。餐桌禮儀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即使他做不到任何一條禮儀，也不要當面露出厭惡，或者強烈指責。

看看人家袁立，趟著泥水做慈善，真正站在地上，心系著人，即使滿臉是灰，她心地也開花。比起那些精緻套裝，不知好到哪去。

真正的品味，是懂得敬畏和尊重他人，去感受去感知。

看不懂莫言，不敢說話因為那是諾貝爾；看不懂天佑，就可以罵，因為那是直播網紅。

這種邏輯，是弱者的邏輯。是沒有品味，沒有判斷的邏輯。

我希望，大家能夠擁有，不挑品味的品味。

不要去指摘別人無法到達的地步，站在道德或者物質的高地，用別人沒有的條件，去和別人比較高下。

甄別的能力，源於思考。

不要一時被觀點所迷惑，要想一想，到底怎麼樣是好的，是對的。

謝謝大家。

寫完，現在是早上六點整。我又開了一班完整夜車，謝謝各位讀者朋友，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麼心態在看文章，但反正我是用生命在寫作的。謝謝，寫的不好歡迎批評指正，歡迎討論。文風有所冒犯，戾氣頗重，是夜間肝火旺盛，其實我是一隻可愛的小貓咪，謝謝。

圖片來源丨微博

編輯丨貓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