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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日(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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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寅閣後廳。

老式布藝的沙發鋪著百年前才會出現的雪紡罩,黃花梨桌面的清漆似乎被重新電鍍過,甚至連洋瓷痰盂這種東西都存在。

「某位閣下,模仿某位先賢已經到魔怔的地步了。」

後面換成了舊共和國的墨筆油畫,上面記述著新共和國不會出現的政治主題--跨過高山,越過平原。

後廳隔著三分小院,寂靜到透亮。宛若從大地里生長出來,粗暴地佔有、盤根這篇這篇空間。空間的解釋總是缺位的,我們感受到的空間預期說是自然造物,不如說是制度性的現實。

正如同三排會議座椅,數十人用尺規嚴格進行排位和布置朝向,激情的美學在此時被凍結成黑玉。同一化的主體凝視著規矩到不正常的人,政治化的生命脫嵌而出,行成一種奇特的政治美學,就像歐戰時期共和國軍人在歐洲遷徙與征戰,而軍裝和旗幟形成的幾何感深深棲息在了被征服的土地骨子裡。

安林好像感到有些哀傷,以至於她不得不用反諷看待自己。某種美學的深重,讓人在表徵的符號秩序中喘不過氣來,讓人先從擠壓中逃逸。不過最為社會運動者出生的她可能更容易感受到,無論是廣場和會議廳不過都是一套邏輯的淺薄摹本。

「尊敬的安林閣下,好久不見」尾音被拖得很長,彷彿現代詩歌音律上使用的流音一般。

安林都坐在一行縫製皮革的黃花梨椅子的最中間,痴望著正面似乎可以吞噬觀看者的油畫,而觀看者和被觀看物一起形成了一組其他的影像景觀。

「阿薩書記,我想一會的會議還需要您這老前輩主持,給我等小輩好好訓訓話。」

阿薩(Shah)地方常態會議委員會總聯合辦公室書記,薩是一個有波斯意味的巴基斯坦姓,不過移民共和國幾代後,變成了一個非名非姓的本土叫法。上一個選舉周期才被聯合左翼黨魁,早年還扶持過工業黨前身(上海工業企業工人聯合會)在工業大低谷早期的二二七運動。這個事件的定性即使到目前的共和國史論中,也是非常微妙的存在。

地方常態會議是共和國當時「一組三會」常態化非機構治理模式的改革。應對的是加強地方行政法理上的財政自主和行政自主後,中央體系的新統籌模式。壓根來說層級考評被非層級化的專業協調機構取代,由技術官僚組成,這使得行政主官和技術官僚在職責和層面上有了明顯分化。

「學者官僚不長印,技術官僚不主政,行政官僚不直管」

這算是二共至今的潛規則。後廳是一個H型布置的會議廳,兩邊是老式的清木椅以及中間黃花梨的四方桌,彷彿自然割裂了空間的展開。議席階梯往上,原則上除了第一排,不會布置方桌。而發言者要從位置上緩緩踏著做舊木地板走到中間的桌前。

安林和阿薩坐在左側的第一排中間位置,其他人由統一安排才能入場。不過咫尺距離,話語言談閃爍其詞,似乎從未有過往來。

中央工作小組從二共的配額集體領導制走向了分權集體領導制,嚴格來說行政權威從委員本身回到了委員會這個主體。

中期質詢一直被視作某種「歷史進程的否定力量」。共和國嚴格來說沒有保守主義譜系,國會常委會一直充當一個泄壓閥的角色,但是常委會不能作為一個全能的常設機構存在,否則造成了「立法者執法」的局面。以往監委會等機構是作為國會常委會代理機構來執行具體監管人物並最終移送司法,但常委會制度設立,使得國會正是接管了最終的監管權,為了平衡---常委會成員必須放棄黨團或者黨派職務,並且常委會非機構化,只是各監管委員會的協調機構,也被稱作「主席團」,會議召集權由輪值主席掌握。中期質詢一般安排在中期選舉之前,正式會議為閉門會議,非正式會議的辯論將對全社會進行放送。

「中東前委辦了一件不合規事情,我想幕僚長閣下一定比較清楚」阿薩冷不丁冒了一句。

「書記閣下,您果然是高瞻遠矚的人,能力遠在責任之上」

「某種意義上來說,前線委員會屬於對公的非機構地方行政」

「但恐怕更受JW管制吧」安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不,黨團不是國防軍。軍隊政治委員會系統早就在三號法案之前從國防軍系統脫出了,它屬於獨立系統,隸屬於中東局。部委聯合體恐怕對此沒有決策權。」

「我可以將某些人移交監委會,如果你覺得她屬於黨團的話。」

「不要扣帽子嘛。某種程度上ZY工作小組是個有權的協調機構,三個黨團的平衡以及各部分的協調才是主要作用。在議會強勢的四共憲法上,我們要儘力去擯棄不必要的爭端,保持一致性。」

「看來中期選舉給了書記閣下很大自信嘛。重慶方面的家底厚實起來了,也無怪乎地方常態會議可以變成常態控制。地方政協與常態會議合併成一套班子?您這招可是誅心啊。恐怕某些人有當華督的意思,民兵改編代戰區了。」

「你看你們這些搞TZ工作出身的,一遇到事情就喜歡審訊一番。我沒興趣給你當釘子,但我提醒你,前委和中東局的人事認命是只屬於總聯辦的,我想地方局的同志們對於你在中東做的事情不會沒有一點察覺。殭屍軍隊,玩得不錯啊?」

安林極力掩飾自己表情的塌陷。

「我聽不懂。中東局的日常運轉歸屬於書記您,共和國駐中東集團是冉元帥(Dirac Ren)的部署,她是否違規我倒是還要請教一下你」

「國十三條之後,書記處和軍事工作小組幾乎是一套班子,軍事工作小組攜政治處對戰區進行巡查以至於直接指導戰區機關,也是貴黨團一手促成的法案。這也造成了歐戰時期肅反的主要政治推動力,以至於國十三條的原起草者聯動同參聯會制度一起被你們幹掉了。結仇太多,是會還債的。你要怎麼辦呢?用手上二十個席位繼續把棋硬著頭皮下下去?」國十三條也叫「之洋法案」,源自政研體系的「312」方案的改版,算是一系列治理機構合併的改革體系,尤其是部委聯合體的合編,也一定程度強化了議會主權的協調民主制。當然,這個提出者是現在被放逐到克里斯欽去了,當時安排其去前線參聯會掛職,算是上面和相關者一手明升按降,順手處決。

阿薩用青釉茶缸呷了口茶。

「工業黨團的以色列分部被整個端掉,我不相信馬大姐(Mahira Ali Khan)不來瀛台找你喝咖啡?真以為她當了國會輪值主席,名義上不再擔任黨魁,工業黨本屆執政體全黨在野,人家就不存在影響力了?她可樂於模仿某位先賢。除此之外,按照傳統意義上,即使換屆,下一任國會常委班子馬大姐可以推薦兩人,這恐怕把中期選舉的成果吃得死死的。」

工業黨團中期選舉拿下了幾乎一半的席位,這很大程度和監察委端掉某次地方選舉賄選案有關係。畢竟,4中全會之後,地方行政縮編,幾乎成了單純的公共品提供方和調動社會資本的協調中介,曰「服務型治理機構」。實際的治理權恐怕更多是經濟自主的都市區體系和行政自主的地方協調會議。

「書記恐怕低估了我手上能動的東西。國十三條可以從書記處提起行政管理辦法,嚴格按那個克里斯欽畜生的玩法,恐怕受制的不是我天津,而是重慶吧。」安林明顯有些氣不過,用了極為嚴肅的口吻。

「眼巴前的事情急,還是幾年後的事情急呢?小安啊,我和你們以前系統的老領導一起共事過十年,老領導能夠在新詞運動和修憲中全身而退靠得就是能看清楚大局,跟得上組織。南邊已亡,領導人流落海外,重慶天津之爭,顯然上海得利,一個基本的格局在面前。質詢會雖然只是例行流程,沒有大動作的先例,但如果存在負面傾向,今後的影響也是不可低估的。我想你會明白,你是聰明人」

「看來我能相信書記的善意。晚輩還有一事請明示,中東的事情,書記是什麼態度?」

「你應該直接問我想要什麼?而不是彎彎繞。年輕人一點都不真誠,趣味低級。」

安林不回應,側首凝視著她。

「放了迪亞克冉,撤掉你在中東的巡視組。我可以讓你繼續在中東和其他國家非主權機構眉來眼去,搞流寇主義那一套。至於什麼殭屍部隊,我可以不在意。」

「我同意,不過您錯了一點,殭屍部隊可與我本人無關。中東的棋很雜,不是我們這些遙控者能全面掌控的。」

「哦?」

「您會清楚的。阿薩閣下,我如同尊敬老領導一樣尊敬您。」

會議布置完畢,質詢方開始入場,由馬哈拉作為輪值主席帶領全體到議會另一側。安林感受到氣氛某些微妙的變化,側身用餘光看到阿薩的表情也明顯變得輕鬆。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我需要讓陳儘快去協調另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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