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思筆記一百一十七：讀《中國科學考古學的興起》隨筆

讀《中國科學考古學的興起》隨筆

這本陳洪波先生的《中國科學考古學的興起——1928—1949年歷史語言研究所考古史》為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以前聽說過這本書，說其為學習考古學史的必讀書，我國考古學史的書是有一些，但是並不算多，當我看到這本書的時候不禁感嘆這就是我需要的那本書。作者在長長的緒論中介紹很多內容，其中對中國近現代的學術傳統進行了梳理，令我耳目一新的是對夏蘇二公在考古學上的分歧的解讀，認為其來源於不同的傳統，作者認為民國時期的考古學可以分為三大流派，第一個為科學的考古學派，即以李濟先生為代表的史語所傳統，夏鼐先生亦為其重要人物，第二個為馬衡咸亨為代表的傳統考古學派，蘇秉琦先生為其重要人物。第三為馬克思主義考古學派，以郭沫若和尹達為代表，個人以為這派實力實在太小，能否成為一個單獨的學派值得商榷，不過其確實是一種大的學派的萌芽。作者認為夏蘇二人關於「中國考古學派」的分歧源於秉持的不同的傳統，即史語所傳統和蘇公的「中國學派」的傳統。其次介紹了中國研究1949年以前考古學史的文章和著作，這為我們進一步學習和研究這一段考古學史提供了很好的參考書目，從梁啟超到衛聚賢、閻文儒、夏鼐王仲殊到張忠培再到陳星燦再到沈頌金、桑兵等現代學者都對民國時期考古學的發展歷史進行過總結，各有利弊，也都有自己的觀點，其中一些台灣學者的研究資料以前很少見到，可填補我們的認知空缺。緒論中作者對這本書的寫作思想來源和文字上的琢磨進行了介紹，其中對特里格及其著作《考古學思想史》推崇有加，可惜我看了很久還沒看完。本書題為科學考古學之興起，其「科學考古學」即指的是史語所這一派考古學。

本書主體分為七章，第一章為1928年之前的中國考古學，這一時期是中國考古學尚未起步的階段，主要有西方和日本的學者進行的一些考古活動，後來的李濟先生在西陰村的發掘令其擁有了很高的聲望，但是這種調查收穫並未得到歷史學家期待的那樣完美，而更多的需要深入的認識；第二章為「史語所在思想和組織上的準備」，講述了當時的社會背景和傅斯年在此背景下的籌劃，聯合了李濟、董作賓等諸多學者的被稱為「無中生有」的組織變這樣誕生了。第三章到第六章分別為史語所發展的探索期（1928-1929）、發展期（1930-1934）、鼎盛期（1934-1937）和延續期（1937-1949）的介紹，詳細介紹了每個時期的發掘經過、發掘成果、發掘技術和方法的改進、、收穫與不足認識的變化，也介紹了當時諸位考古學家的背景和工作經過，對傅斯年、董作賓、李濟、吳金鼎、夏鼐、石璋如、郭寶鈞、尹達等學者進行了詳細的介紹，尤其是傅斯年和李濟的學術思想對史語所考古工作的影響極大，代表了當時中國最先進科學考古學傳統。其中第六章也介紹了史語所考古組人員的構成，大致有傅斯年、李濟、董作賓三大部分，當然他們的關係很好，但是其中傅斯年和李濟帶來的人員多有外國留學的機會或經歷，1949年也大多去了台灣，而董作賓一系人員則多為中國本土的學者，很多沒有機會留學，之後除了董作賓其他的人都留在了大陸，成為新中國考古學的主體人員。其人員構成也影響了傳統的史學研究之人員背景狀況，在一定程度了打破了舊的局面，科學考古學開創了一種嶄新的方法、一個嶄新的時代。

第七章對本數進行了總結，介紹了民國時期的科學考古學的基本特徵與歷史遺產，儘管和世界主流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已經走出了重要的一步並取得了重大的成績，奠定了中國考古學的重要基礎和地位，其科學性。民族主義、自由主義的精神深深地映照在史語所的傳統中。學術之自由，在此可見，國民黨政府要求所有工作人員都必須是國民黨員的時候卻發現史語所沒有一個黨員，在這裡我似乎理解了陳寅恪先生「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的內涵，學術的觀點與政治的糾葛不應當相互糾纏，讓學術擁有自由發展的空間應當是一個社會開明的證據吧。書中涉及很多對各個時期思想的認識，內容豐富，有的也很深刻，如對傅斯年「科學性」歷史研究的思考，值得一讀。傅斯年一向秉持著科學的態度，認為「史學就是史料學」，其與王國維一樣都受到蘭克史學之影響重視新材料，王國維即在其著作中提到近世之四大發現對於史學之促進作用，其「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和「有一分材料說一分話」的名言更是成為很多學者尊奉的原則，這一方面強調了新材料的重要價值，另一方面也忽視了材料的分析，而正是在這一背景下馬克思主義史學異軍突起，以郭沫若為代表的馬克思主義史學成為被一句厚望的一門學派。不幸的是，這種只注重材料的積累而較少分析的「傳統」仍舊影響著我們今天的史學和考古學。

蘇東坡說「橫看成嶺側成峰」，在很多時候我們從不同的角度來看會有不同的認識，一種新的觀念或者視角總會跟人帶來啟發，進而看到同一個物體的不同側面，看到不一樣的「楊桃」，在當今社會，接觸不同的學術觀點尤其是跨國家、跨文化的學術訓練、思想熏陶總會給人以新的思想上的火花，這或許便是今日「橫看成嶺側成峰」之運用吧。

2017年12月27日

於陸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