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林：人民何必火併人民？

礪石導言：你、我、馬雲、王健林以及《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的作者與讀者，我們只是每個人在財富上有所差別，但都屬於人民的範疇，而並非敵人。既然都是人民，人民又何必火併人民？

劉學輝 |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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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一篇名為《王健林的滑鐵盧》的文章在互聯網上流傳甚廣。

在《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中，作者將其善於講故事的才華髮揮的淋漓盡致。通過把幾個並沒有內在聯繫的事件，按照自己臆測的邏輯串聯起來，講述了一個涉及央企、民企、首富、政府、銀行、地產與貪腐高官的精彩故事。

當文章融合了這麼多敏感的元素，讀者是最喜聞樂見的。作者講述的故事邏輯是這樣的：

大馬城，位於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市中心，是全球首都唯一一塊大面積未開發的處女地。這塊寶地被來自中國的央企中鐵集團看上，其與一家馬來西亞公司組成聯營體，以196億人民幣收購了大馬城60%的股權。中鐵集團看上的不只是大馬城項目，而是中國政府在東南亞提出了一個雄心勃勃的高鐵網路計劃，從昆明經泰國、至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大馬城則是這條高鐵網路的神經中樞，也是吉隆坡通往新加坡的隆新高鐵起點站。中鐵集團覬覦的是大馬城項目背後，總投資超過1000億人民幣投資的隆新高鐵項目。

王健林，民營企業萬達集團創始人，前中國首富。萬達集團在大馬城項目上突然半路殺出，以兩倍的報價與中鐵集團爭奪大馬城項目。因為萬達集團的高價介入，中鐵集團遭馬來西亞政府毀約，大馬城項目被收回。

在大馬城項目爭奪戰中，作為民企老闆，王健林不識時務，不僅得罪了央企中鐵集團，還涉嫌破壞國家一帶一路戰略。隨後，萬達集團開始遭遇報復，厄運也隨之到來。中央政府嚴查萬達集團的海外投資，銀監會排查萬達授信風險，各大銀行停止貸款，導致萬達集團出現嚴重的資金危機，王健林被迫緊急甩賣萬達城、萬達廣場與萬達酒店等優質資產。

在萬達集團緊急甩賣資產進行應對，王健林被傳限制處境時，又有和王健林一起打下江山的兩位高管尹海和萬達商業地產副總裁陳平離開萬達。《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的作者就此總結，因為得罪了央企，「前首富終於實現多年前口口聲聲的輕資產目標，落了個茫茫大地真乾淨。到頭來，老王的核心資產也許就剩下那幾本著書立說的暢銷書。」

這樣的文章，讀者讀起來會覺得異常爽快，官商小說一直是最好的暢銷書題材。

如果作者真的只是在寫官商小說，故事情節可以隨意演繹，但作者用的是真人、真名，就需要對事情的真偽多負一些責任了。

首先，作者把網路上流傳的或者道聽途說的幾個並不完全相關的事件，用主觀臆測的邏輯串聯起來，去誤導輿論，而沒有真憑實據，這就很不應該。

另外，除了萬達集團，復星、海航、安邦與蘇寧等幾家大舉進行海外投資的企業也同樣受到了嚴格的政府管控，由此可以推斷銀監會排查授信、銀行停貸並非只是指向萬達集團一家企業，中鐵集團報復萬達集團一說也就無從談起。

即使《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所講述的「王健林因為大馬城項目遭遇滑鐵盧」的邏輯全部屬實。那麼在這起事件中，王健林與萬達集團又犯了多少錯？我們應該對萬達與王健林報以同情？還是落井下石、幸災樂禍？

如果文章屬實，我們應該感受到的是恐懼，而非幸災樂禍。像王健林這樣的首富在面對與央企競爭時，都如此般的脆弱，那我們這些一介草民呢？

如果像文章中所講的那樣，王健林與央企競爭項目，頂多只是在大馬城項目上缺乏政治敏感度。但一個商人不就應該在商言商嗎，如果每個商人在面對市場競爭的同時，還要時刻保持政治敏感度，避開央企與國企，那這樣的營商環境也太糟糕了吧。

除了《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作者在對待這件事情上並不理性的態度，各路媒體與讀者的態度更是筆者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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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傳播甚廣，虎嗅等諸多知名財經媒體也紛紛轉發。虎嗅在轉載該文時，不負責任的表示，「我們只知道王健林狂甩賣資產，但並不清楚背後真正的原因，而本文則毫無疑問的解了很多人的困惑。」這篇帶有極強主觀臆測與文學虛構的文章，真能解了很多人的困惑嗎？我看反而增加人們的疑惑。

在《王健林的滑鐵盧》這篇文章後面，有讀者這樣留言：

最上面的一條留言是：「（王健林）這是太飄了。飄到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拿著銀行的錢，高出2倍的價格，去搶正規軍的地盤。不弄你弄誰啊。」

第二條留言更為過分，讀者寫道，「下一個，和美女見面不到十次的馬師傅。」

在讀者對王健林幸災樂禍的同時，馬雲也躺著中槍。

在中國，成為首富似乎就會變成人民公敵，也是危險即將出現的徵兆，所以首富人人避之而不及。馬雲也非常清醒的認識到，在中國做富人太過危險，所以馬雲不斷對外聲稱，自己的財富是全社會的。馬雲少有幾次激動的反擊謠言，其中就有一條就是「關於其擁有一棟價值11億人民幣豪宅」的謠言。

馬雲在新浪微博闢謠，「天天有這樣豪宅、豪車說是我的，看多了我自己都快信啦……拜託這些『資產』背後的策劃公司也能真給我一些啊？就近捐贈給敬老院吧，麻煩當地民政部門去收一下房。還有機場里『我的書』，網上『我的話』……目前我不僅『名下』資產無數，而且『著作等身』……這幾年我還突然多了『風水大師』『策劃師』『私人助理』，辛苦了你們，我同樣決定：自今日起，每個月32號發工資，星期八休息。」

即使情商與政治敏感度如此之高的馬雲，也無法擺脫這些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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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蹊蹺的是，《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發出後，傳言四起，萬達集團卻一直異常安靜，這篇文章也沒有被微信公眾平台刪除，中間許多過程，至今是一個謎。

直到12月14日，萬達集團官方才正式發表嚴正聲明 ，稱：

一個名為「包郵區」的自媒體發布一篇名為《王健林的滑鐵盧》的文章，對萬達集團和王健林本人進行惡意誹謗和中傷，多處嚴重違背事實。更為惡劣和令人不齒的是，作者採用「有一種說法」、「未經官方確認的小道消息說」、「應該只是巧合」之類似是而非、含沙射影的手法惡毒攻擊萬達，企圖逃避作者法律責任，萬達表示將堅決採取法律手段維護企業名譽。

一、關於馬來西亞大馬城項目，是由國家有關部門介紹萬達前往投資，萬達今年3月只派團隊考察過一次，沒有進行任何價格談判，何來萬達「兩倍」報價之說，要求作者出示萬達兩倍報價的根據。而且作者故意將此項目跟破壞國家「一帶一路」戰略掛鉤，用心極其險惡。

二、該文多處誣衊萬達資產縮水是「茫茫大地真乾淨」，那麼就請作者拿出萬達1萬億資產「縮水大半」的證據來。萬達核心資產是萬達廣場，今年萬達仍然保持開業50個萬達廣場的高速擴張，全世界能找到第二家如此高速發展的企業嗎？230個萬達廣場都視而不見嗎？

三、該文戲謔「給國家輸出文化，輪得著一個地產商嗎？」還真就用得著！在萬達沒有收購外國院線之前，中國電影在海外商業放映的記錄為零，萬達收購美國AMC、歐洲歐典等海外院線後，在國家沒有任何補貼的情況下，萬達海外院線放映中國電影超過160部，佔中國電影海外票房的80%。

四、該文說萬達「兜里的錢其實都是向政府主管的銀行借來的」。根據萬達2016年財務報表，萬達凈資產超過3000億元，2017年凈資產還會增加。什麼是凈資產？就是扣掉企業負債和應付款的企業資產，說萬達的錢都是向銀行借來的站得住腳嗎？

五、該文說萬達「現金流顯然斷了」。萬達目前賬面現金超過2000億元，2017年收入超過2000億元，企業經營一切正常，全球沒有任何債務違約，作者何來證據說萬達現金流斷了？

六、該文說「一個獵頭的經驗數據是，萬達員工平均在崗時間為13個月」。作者請把這家獵頭的數據拿出來吧。其實恰恰相反，在大型民營企業中，萬達員工流失率是極低的。萬達今年這麼大的輿論風波，但40位萬達核心高管，沒有一人主動提出離職，這難道不是萬達凝聚力的證明嗎？

七、該文關於萬達兩位副總裁離職的說法更為可笑。萬達集團尹海、陳平兩位副總裁併非自己主動辭職，而是接近退休年齡，企業動員其提前內退，萬達集團不僅為他們繳納社保至法定退休年齡，還保留其萬達股票和每年分紅。

八、該文通過含沙射影方式將萬達與涉嫌嚴重違紀的白山市委原書記李偉聯繫，暗指萬達長白山項目與其有關。長白山項目當時可以說是吉林省、市、縣三級政府軟磨硬泡拉到了萬達等5家民營企業前往投資，由於回報不理想，其中3家民企還退出了該項目。該文還說李偉是北京萬達索菲特酒店的常客，是不是常客我們不知道，請作者拿出證據，萬達曾為李偉及其他吉林省官員入住買過一次單嗎？

作者還以極其隱晦的方式暗指萬達投資的昆明雙塔與雲南省委原書記白恩培有關聯，用心更為險惡。昆明雙塔項目是雲南省委省政府、昆明市委市政府重點打造的泛亞金融區首個重大項目，當時金融區剛起步，周圍都是農村，萬達是第一個吃螃蟹者，為金融區建設發揮了帶頭作用。昆明雙塔項目的摘牌時間是2012年5月28日，時任雲南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早已不是白恩培。

我們對「包郵區」 這樣的惡毒毀謗決不能坐視不理，萬達已決定向公司屬地公安部門報案追究作者刑事責任，相信法律會還萬達一個清白。

萬達集團的反擊聲明不夠及時，但非常有力，也贏得了一些公眾的同情與理解。

有萬達集團前員工在文章後面留言：「離開萬達之後才發現，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企業，一種是萬達，另一種是萬達之外的企業，這個企業的偉大是一個沒有置身其中的人無法理解的，這些自媒體傷害的不僅僅是一個企業，而是這個企業背負的十幾萬個家庭和幾十萬的連帶的人的生計。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一定不能這麼簡單的結束。我支持萬達的決定，我期望不負責任的人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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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萬達集團的聲明，《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作者沒有再進行回擊。

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也開始密集的出現在公眾場合，12月15日，王健林在集團總部會見美國電影協會CEO查爾斯·瑞佛金與美國電影協會亞太區總裁兼董事總經理邁克·埃利斯一行。12月19日，王健林出席蘇寧集團在南京召開的「智慧零售大開發戰略暨合作夥伴簽約大會」，並在大會上發表了題為《實體商業的新戰法》的精彩演講。

這一切也宣告著，王健林的滑鐵盧風波告一段落，也證實了《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演義多於事實。

雖然這次風波告一段落，但媒體與讀者在這次事件中，對王健林滑鐵盧表現出的幸災樂禍與落井下石，值得警惕與反思。

「人民」一詞自古有之，多指平民百姓，他與統治階級是相對立的，自古往往官官相護，民眾相擁。

在近代，「人民」的概念也被廣泛使用，但他是作為區別於敵人的政治概念。人民是美好社會的共同建設者，敵人則是那些對人民人身自由與財產進行侵害的破壞者。

從這個意義上講，你、我、馬雲，王健林以及《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的作者與讀者，雖然每個人在財富上有所差別，但我們都屬於人民的範疇，而並非敵人，因為我們並不會對任何人的人身自由與財產進行侵害。

《王健林的滑鐵盧》一文的作者是筆者在北大光華新媒體創業訓練營的一位同學，也是自媒體江湖中一位大名鼎鼎的作者，其天賦寫作才華，是筆者極為欣賞與欽佩的。但我還是想借用另一位同學的話，「既然都是人民，那麼兄弟，我們何必人民火併人民？」

文章一把刀，我們更應該把這把銳利的刀，刺向那些真正威脅人民權利的敵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