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寄存處·重逢

02-05

和老張重逢是在夏天。

那是一個老套到幾乎不可思議的情節，原本晴朗的日子突然劈頭落下瓢潑大雨，我跑進最近的一家店避雨，在泛黃的櫃檯後面，見到老張那張微笑的臉。

老張是我的大學同學，見了面會低頭頷首打招呼，但四年里彼此卻連一句像樣的話都沒說過的那種。

但我就是記住了他的笑臉，發自內心地對自己遇見的每個人微笑，彷彿想要把自己的快樂傳遞給對方。

重逢的那天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也是重拾信心的第一天。

老張從櫃檯後面走出來，一邊抽出紙巾擦著手一邊走到我面前：

「好久不見。」

「哈，」我心不在焉地點著頭，「今兒雨挺大。」

老張沒再接話，反手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在我身側。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我沒有力氣去想一切的巧合，也完全去想老張為什麼也能第一時間認出我。

這個城市很少下雨，偶有降水也只是淅淅瀝瀝的下上一陣。在我的記憶中，那一天的雨大得離奇，持續的時間也極長，從白天下到夜幕降臨。

我就這麼木然地坐在老張拿來的椅子上，一言不發地看著雨，直到雨勢終於減小，我回過神，發現自己手裡捧著一杯溫熱的茶，不知道是老張什麼時候遞給我的。

我站起身，緊張地向著後方的老張囁嚅：

「對不起，我……」

老張一揮手打斷了我的話，又從柜子里摸出一把黑色的雨傘遞過來：

「雨快停了，早點回家吧。」

我木然地接過雨傘，心裡閃過一絲異樣，轉瞬即逝。

「傘是別人的，所以方便的話，明天拿來還我吧，」老張又回到櫃檯里忙活起來，口中的話卻不停，「順便，如果不嫌棄的話，你也可以到這上班，給我打個下手。」

我始終無法想起自己是如何回復他這句話的，也想不起是何時走出了他的店。

外面的雨幾乎要停了，我拿著傘卻沒有撐開，走到馬路對面突然又想回頭看看，於是見到昏暗的路燈下，隱約映出黑色牌匾上的幾個金字：

「回憶寄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