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鼓噪並不總是正當

維密的女體主義秀，大幕還沒開啟，媒體仍然如火如荼，不撩撥起中國人民的感官，誓不罷休，可能這也是盛世圖景的一個萬花拼圖。

有沒有看錯？女體還主義了。沒錯，西方現代時裝本質就是一種身體語言，三圍語言，是從薄伽丘的反封建解放情慾拉開了大幕，充滿正當性合法性。這種語言，已經成為領導成為潮流成為時尚，稱為主義一點不過分。任何主義都是意識形態。荷蘭有一個學者祖侖，寫過一本書《女性主義媒介研究》，書里直接把女性和意識形態連接起來，而這個最直接最身體的語言，莫過於女體了。所以，我索性直接把維密大秀稱為女體主義秀。

所有的文化，都是語言，包括身體的文化。而文化研究就是要破解這些文化的密碼，解讀其意義。對時尚文化進行系統解讀的學者，有法國學者羅蘭?巴特。他所謂的「零度寫作」，事實上是否認非意識形態化的零度寫作的存在。推而廣之，在時尚領域他解讀出一個決策集團和領導者，今天的維密無疑就是其一。說是內衣，其實是女體，他們要來領導了。羅蘭?巴特的解讀限於時尚媒介的時尚話語，包括時尚雜誌的圖像。英國學者利薩?泰勒以美國女性生活雜誌《大都會》的封面模特為例，解讀其意義。

泰勒在解讀中有幾個發現，一是用白人模特，蘊涵以歐洲為中心的文化優越感；二是模特的衣著是身體語言的休閑裝，模特姿態、表情、眼神顯露出性的開放性和身體自信。由此得出第一層意義：一個時尚的充滿身體誘惑的白種婦女，封面文字也是關於性的。在這個表層意義基礎上，還有第二層表意，「清楚地表明作為流行形式的女性主義已經贏得了主流讀者」，它「引起女性消費者的親近感，消費者反過來希望能像畫中模特那樣符合男性的消費眼光」。封面的深層意義就意味著女性的身份意義曖昧，性的意義明確，表明女性是一種性的存在物。

這種意識形態借用了西方傳統關於婦女的神話，婦女作為「性的存在物」，她首先需要在性方面取悅男性、為男性服務。經過消費主義的洗禮，這種觀念，已經成為消費文化正統，堂而皇之大行其事，並以時尚之名加以包裝。其形象的語境，卻是男權文化視野的，消費主義的。一句話，這種身體語言的意向性明確而肯定，一是指向市場，以身體作為爭奪市場文化領導權的工具；一是指向人群，讓女人羨慕，男人心痒痒。

維密天使們的身體標準化理想化，充滿領導性和身體優越感，符合西方傳統關於美女的一切規定性，而且與時俱進。這種身體的意識形態，向非西方的文化地區侵入，更是文化領導權的爭奪。中國模特的加入，並不是世界大同，而是用西方標準來塑造中國人的身體，顯露和表現身體，收編招安你們，強化對它的文化認同。咱脫褲你也跟著來，豐乳肥臀就是美。

今天的維密天使們直接內衣上陣，性的暴露和誘惑更是火爆。與其說鼓噪一個品牌，不如說鼓噪的是欲遮還露的女體盛景。在媒體的鼓噪中，在維密的性感炸彈轟炸之下，中國人的文化主體性徹底淪陷，成了被國際化旗幟下被收編和招安的一群鄉巴佬。我們的服裝生活及其審美，我們關於人體的觀念被他們詮釋。國際化降解為一個流俗的標準，脫去褲子，露出巴掌大的小褲褲。

但是，所有的鼓噪，並不總是正當。中國的服飾語言，中國的文化從來不是身體的。身體從來不是文化建構的規則和密碼，中國女人的肚兜，只出現在閨房洞房之中，出現在所愛面前，出現在婚姻面前，在倫理道德和情感的框限下。中國人在身體之上建構起來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文化，消失在維密的女體轟炸中，消失在你們的鼓噪中。這種系統的文化入侵，還有一個更為隱秘的嚴重後果，系統主體代替了人的主體，一切意義和價值都由文化系統來定義，包括人的意義人的身體的意義，由被資本控制的決策集團來操縱和規定。這，才是資本主義意識形態最為根本的本質。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堅船利炮我們已經擁有的今天，這個殖民的工具換了！從槍炮換成了文化，換成了文化系統玩於鼓掌之間的女體。模特們在這個系統里野蠻生長，獲得名利，出售身體；廣大的看客，在這身體的遊戲中被領導被引領，口袋裡的錢堆出一個個維密天使。維密天使們踩著的並不是T台，而是人民幣。

有啥值得歡呼，值得鼓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