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01.

徐然跟公司請了一周的假，理由是闌尾疼，要去醫院割了它。

這理由他用過很多次了，從高中到大學，再到上一個公司，每次他想請假了就搬出他的闌尾。一般來說沒有人會拒絕這個理由，因為它太少見了，大家都認為越奇怪的理由越不像編的。

比如你拒絕別人的約會就不能說我身體不舒服、跟朋友約好了、還有別的事，這都太敷衍太虛偽了，你得說我家裡水表壞了，要等物業來修。

這理由少見，具體，刁鑽，給人一種無法反駁的感覺。

徐然的身體當然沒什麼問題，他只是心情不太好，不想說話，不想上班，除了在家呆著什麼都不想干。這種感覺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猛地出現一次，沒有任何徵兆。

醫生說這是壓力過大導致的輕度抑鬱症，在年輕人身上很常見，吃吃飯打打遊戲，放鬆放鬆緩解緩解壓力就好了，徐然不可置否，這話誰都會說，可是治病不行。

他的生活其實也沒有什麼壓力，家裡還算有一點點錢，車房都已給他買好，唯一算得上壓力的是他爸媽天天嘮叨「趕緊找個女朋友趕緊結婚趕緊生個大胖小子」。

徐然很討厭這些，這不是說他討厭結婚，只是他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可是他爸媽卻等不及了，去年過年回家，就安排了他好幾次相親，徐然幾乎看得見自己的未來了——「工作-結婚-生孩子」，一種活在計劃里，活在既定步驟里的感覺快要吞噬了他。

徐然不想在生活中消磨下去，他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做個與眾不同的人。

這個與眾不同不是中二病找存在感的那種與眾不同，也不是以為逼格的特立獨行，而是一種感覺，一種新鮮感，一種趣味性，生活需要驚喜，徐然覺得自己應該拒絕一成不變，事實上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大學的時候，別人報熱門專業，他想也沒想，報了考古。

「我們有一門課，專門教怎麼用洛陽鏟。」他後來經常跟朋友說。

大學的時候徐然談過一場戀愛，對方是中文系一個很溫柔的女生，很白很瘦，說話語氣像林黛玉。

徐然直言跟她在一起是覺得她既好看又有趣，前段時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這純粹是瞎說，好看的就一定無趣嗎？

跟她在一起後，徐然才發現原來生活可以是隨意轉換的。

一方面，她是輕音部的主力鼓手，文學社的林徽因，經常在各種大會上做學生代表發言，另一方面，她是標準的網癮少女，三次元的小埋，周末喜歡宅在宿舍打遊戲追番。

這種自由，充滿變數的生活狀態成為了徐然餘生的最高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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