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皇帝的新衣和更多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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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在第五日創造了比蒙巨獸，它是陸地上最大的生物，每天吞食一千座山峰。」

2015年9月，中國導演趙亮帶著他的最新作品《悲兮魔獸》來到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影展主競賽單元，並得到金獅獎提名。但最終這部影片獲得了2015年斯德哥爾摩國際電影節最佳紀錄片獎。

《悲兮魔獸》紀錄了處於內蒙古能源產業鏈的農民工長期在礦區受嚴重粉塵污染的環境中工作和生活。導演借鄂爾多斯的泡沫式經濟縮影，折射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帶來的種種矛盾和問題，反映了人類的無知、自大和慾望無限膨脹的荒誕行為。

趙亮曾表示：「這個片子特殊之處在於用詩句呈現在畫面上，詩句的靈感來源於但丁的《神曲》，我進行了一些改編。結構是根據《神曲》三部分來劃分——地獄、煉獄、天堂。此外，我用了比較極端的影像方式，沒有什麼對白，完全是用影像來敘述的。」

《悲兮魔獸》在經過煉獄般的錘鍊之後，終於達成了鄂爾多斯新城這一天堂，然而我們犧牲草原、犧牲底層民工的健康與生命、犧牲大地與家園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座荒無人煙的陰森而詭異的鬼城。我們終於得到了它，但我們卻再也無法享用它。

這裡曾帶給我們僅有的一線生機，但如今我們在此被永久禁錮住了剩下的靈魂。

網路上爭論最大的聲音卻是這是一部紀錄片，還是電影，甚至有人調侃這其實是一部文藝片。固然這部片子其中有一些藝術加工與創造性的場景設置與鏡頭，但不可否認的是它所反映的依然是赤裸裸的殘酷現實。

好比那一座座嶄新誕生的死城，一片片千瘡百孔的大地，以及一罐罐洗肺後流入玻璃瓶中的黑色液體。

但正是因為這樣揭露般的環保題材，它才會遭遇像柴靜的《穹頂之下》同樣的命運，在同一個年份，一個在年頭，一個在年尾，相繼被禁，「毫無疑問」唯一的原因就是，這部影片是在給我們的國家與政府的臉上抹黑。

在中國的大地上，至少還存在著幾十座這樣的死城，數百萬的塵肺病人，而其中一百萬已經嘗盡煎熬死去。但這樣的「發展」目前仍在烈馬狂奔一般地急速前進，已經完全失控。也就是說還會有更多的死城拔地而起，更多的塵肺病人由此誕生，直至末日來臨，我們可能甚至等不到審判就被終結。

我不禁想起2010的另一部紀錄片《垃圾圍城》，這部片子的導演是另一個叫做王久良的「刁民」。

「在一年半的時間裡，王久良通過對北京周邊幾百座垃圾場的走訪與調查，最後用樸素與真實的影像向我們呈現了垃圾包圍北京的嚴重態勢。這些令人震驚的影像，讓我們得以具體知曉垃圾對我們的生存環境，以及日常生活所造成的傷害與威脅。」

這座被垃圾所包圍的城市，就是我們偉大祖國的心臟，北京。當某一天，城外的垃圾淹沒到城內，再緩緩堆積到他們喉嚨的時候，他們會回想起當初所漠視所切斷的某些聲音嗎？

一部影片的現實意義遠大於它是否屬於某一類型的嚴謹性，後者的命題屬於學術範疇。

韓國電影《辯護人》公映後，網路上一度盛傳過一句話：他們有改變國家的電影，我們有改變電影的國家。從各個電影的被閹割，被下架，被禁，我們能深深感受到這個國家的軟弱與不自信，高層的恐慌、短視，以及對公民們莫大的敵意與戒心。

韓國有《辯護人》、《熔爐》，以及最近剛剛公映的一部震撼人心的《計程車司機》。其實我們自己也不乏《頤和園》、《藍風箏》、《盲山》這樣現實題材的作品。但前者使舉國震怒，引發了大型的集會遊行與抗議，從而推動了立法，完善了法律與社會制度。

可是後者呢？一個字：禁！大傢伙兒還真是敢怒不敢言呢，或者是不能言，連呼吸也要輕些再輕些，甚至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似乎一個「禁」字就能解決掉所有的「麻煩」，然後呢，所有的問題就都不存在了？捂住了流血的傷口，它們就會爛成黑洞，產生更多的膿液，留下越來越巨大的瘡面與疤痕。

韓國電影《計程車司機》反眏的是1980年韓國「光州民主化運動事件」。軍方一方面從鎮壓發展到瘋狂屠殺平民與示威者，一方面封鎖消息與外界隔絕所有聯繫，意圖掩蓋醜聞與政變者的殘暴手段。影片以現實、客觀、冷靜的平行方式展現了這段韓國歷史上的「不光彩」的一頁。

這部電影的產出並公映正體現了韓國政府與人民直面歷史、以史為鑒的積極態度，以及韓國電影人在創作上的自主性與自由性，同時最令人稱道的是它體現了一個民主國家的包容、理性與徹底的自我審視與反省。

正如片名所示，由宋康昊飾演的一名貪圖十萬韓元車費的市儈的計程車司機「截走」了同事的德國記者乘客，前往水深火熱的光州。幾番見證與親歷暴政造成的血腥與殘酷之後，歸來時已經蛻變成為一名光榮的人道主義戰士。

如果不是他，德國記者恐怕就無法生還全身而退；如果不是他，光州事件的真相就不會公諸於世；如果不是他，就勢必還將有更多的平民遭受蹂躪，甚至慘死在暴政之下。

最近經常看到一句調侃的話：「沒有什麼是馬克思理論不能解決的，如果有，就一定是沒有結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照目前的狀況來看，在我的天朝，馬列毛以及所謂的特色型社會主義政策非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使我們的麻煩與癥結越來越多，並且醜態百出。

除了那些主動選擇型的心盲者，人不可能變得越來越愚昧。但很明顯天朝的老百姓不是好忽悠就是好欺負，要不然就是沒腦子或由不得自己做主。所以，抗戰片是永遠演不夠的，那就是，不遺餘力地儘可能實施愚民政策。

若有刁民「尋釁滋事」，就見一個殺一個，無論是你的肉身還是你的思想，還沒上路就會被無聲無息地扼殺在搖籃之中。

「反對是對社會有益的。」而「抗議是愛國的表現。」如果尚有空間可供呼吸，可以發聲，儘管它已經越來越狹窄，越來越難以掙扎，就更加意味著我們的街頭迫切需要更多的小孩指向那個造作的皇帝，大聲揭露他那自欺欺人的醜陋嘴臉。

No.2715 2017年9月30日~10月5日

往日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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