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遊食記

一、t追憶似水年華

法國意識流作家馬賽爾 普魯斯特曾經在其作品《追憶似水年華》之中如下寫道「當一個人不能擁有之時，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不能忘記」，但是很顯然「意識流」的小說在我國並不是香餑餑，更多的讀者寧願去念念不忘郭敬明的那句「那些曾經我們以為念念不忘的事，就在我們念念不忘中，被淡淡的遺忘」了。

但是在我看來顯然郭敬明是在玩弄文字的遊戲，是一種故弄玄虛，至少之於我而言，對於某一個地點，某一個人，甚至於某一段音樂的記憶，若不是市場魂牽夢繞，那便是總會在某一個時間的片刻，惦念不忘著。

對於初來乍到的遊客，普利街的草包包子總店是一個不錯選擇，蝦仁包、龍井包配濟南傳統甜沫。n

這種惦念是不分好壞的，若是惦念的這段記憶不堪回首月明中，那麼我們大致可以稱之為耿耿於懷，就如同所謂「愛之深，責之切」一般，愛與恨往往也只是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若是達到了一個極端，那邊可以跨過邊界，達到另外一種境界了，就如我曾經在濟南這座城市求學的經歷一般，大抵無論是事，抑或是人，都令我時常會有些怨天尤人的啼笑皆非起來，但是這依然不能磨滅我對於這座城市的難以割捨的情感。

這種感覺就十分的奇妙，且耐人尋味了。若是運用時下的網路流行語來形容一番，那麼姑且可以稱之為「細思極恐」。簡單的比喻一下，就好似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之中，原本十分嫌棄，整日喝罵不已林平之的岳林姍，缺有朝一日發覺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覺之中，喜歡上了對方，並再也難以割捨了，男女的情感本就是如此，更何況人心也不外乎都是肉做的，朝夕相處，久而久之之下，若說沒有絲毫的感情，那隻能是自欺欺人了。

或是選擇「油旋張」的油旋，搭配甜沫。n

更何況山東乃是孔子的故鄉，中國聞名遐邇的四大菜系「川魯粵淮揚」的魯菜的發源地，而魯菜這種講究細緻與技藝的菜肴，又是宮廷菜的不二之選，雖然比不地川菜的那般極帶民氣，但是也是獨具匠心的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故而讓我魂牽夢繞的，也在唇舌之間了。

故而我才會在多年後的今日，故地重遊一番，並做此文，名義上是對於往昔時光的一次緬懷與追憶，但是實則更多的則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來饕餮一番罷。

二、t濟南的把子肉

把子肉+四喜丸子+大米乾飯，是很多濟南人午餐的不二之選，經濟實惠，好吃不貴。n

曾經在二毛的《民國食事》之中看到過如此這般的一句話，來囊括了中國傳統的四大菜系，「魯菜帶有官氣，粵菜帶有商氣，淮揚菜帶有文氣，而川菜，則是最貼地氣的」，我深以為然。

若是有讀者遊歷過以上所言的四大菜系的發源地，並親自品嘗一段時間後便會發現，川菜與前三者的顯著區別是顯而易見，令人匪夷所思的，除卻了國宴之上的類似於「開水白菜」，「雞豆花」這等極考究刀工與食材的精雕細琢的菜品之外，大多的川菜，其都是發源於百姓平日的爐灶之中的，都是極為下里巴人的食物，而迥異於魯菜粵菜等似乎是越有名，門面越大的店鋪所做的更為地道正宗的情況而言，在四川，似乎更為受到眾人推崇的，反而是那些大隱隱於市的所謂「蒼蠅館子」了。

當然如此這般的說法，並不是就說吃魯菜就一定要去那些裝修的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星級大酒店了。至少對於我這等在濟南生活了至少五年以上的人而言，魯菜的代表並不僅僅是火爆腰花，九轉大腸，蔥燒海參這些或是考究火候的拿捏，或是講究食材的新鮮程度的官府菜，同樣也有類似於把子肉，四喜丸子等這類極其貼近於普通百姓生活之中的菜肴了。

魯菜里的代表菜肴，九轉大腸，非常精細的工藝，口感酸甜香醇。n

就如同很多人的北方人，總是會認為類似於成都，重慶等地多是會以米飯類為主，而卻不知重慶的小面豌雜麵也是當地人早餐的不二之選一般，南方的多人對於山東人的印象，則還是多停留在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滸傳》之中等人的「彪形大漢」的形象，每頓飯便是吃幾個大饅頭，只是他們也不會想到，山東人對於米飯，同樣也是不拒絕的，尤其當面前的碗里盛放著一塊噴香撲鼻，令人饞涎欲滴的把子肉時，那麼我相信大多數的人，還是會選擇一碗淋上肉湯的乾飯，而並非是饅頭了。

把子肉這種食物，因為製作時肉身會留下一個草做的帶子狀之物的緣故，故而在濟南還是大多會以「把子肉」稱呼。而若是出了濟南府，之於濟寧、徐州等地，則更多的打起的則是所謂「甏肉乾飯」的招牌來，其實這兩者只是換湯不換藥的改換了一個名稱罷了，並無太大的差別。

比較常見的甏肉乾飯，只是叫法不同而已。n

山東曲阜人孔子曾經在《論語 鄉黨》之中教育過他那「四體不勤 五穀不分」的弟子子路應當「食不厭精，燴不厭細」，由此可見孔老夫子本人還是十分注重飲食的享受的，而據傳孔老夫子曾經吃肉都只吃大小，肥瘦相同的肉，烹調之後再用草繩將每一塊肉分割開來，每一塊的大小也必須一致，否則孔老夫子是不會下箸的，而孔老夫子曾經食用的這種肉，便是現如今甏肉乾飯，以及「把子肉」的前身。

同樣也就正如在成都每一個稍有些資歷的老饕，都會胸有一張自己的美食地圖一般的，在濟南，每一個食客也都會信誓旦旦的為你指點他自己認為最好吃，最地道的把子肉。而濟南的大街小巷，大致類似於全城聞名的「超意興」，「金德利」這種專門售賣把子肉與四喜丸子的連鎖食堂以外，小至很多街頭巷尾的食鋪，也會掛著把子肉的招牌，來招徠生意，由此可見，把子肉可以算的是濟南百姓最為喜愛的一種大眾食物了。

對於遊客，去濟南看見這個招牌，味道中規中矩，不會有什麼差池的良心企業。n

很多老濟南人現如今都在感慨，傳統魯菜早已勢微，給予外人的，也就如同川菜「辣」的籠統印象一般，只遺留下「咸」的滋味兒，而全濟南城則也是早已被四川的火鍋，以及所謂的「楊銘宇黃燜雞」所佔領了，但是在我眼中看來，濟南的把子肉，卻是從未從百姓的餐桌上褪下過。

昔日毛主席在過六盤山之時，豪情萬丈的寫下「不到長城非好漢」，而若是諸位來了濟南卻沒有嘗過把子肉的滋味，那麼可以說是白走一遭了。

三、t濟南的黑虎泉

相信現如今的大多數人，對於濟南的印象，大都來自於曾經學生時代的語文課本之上的老舍先生的《濟南的春天》，以及課本之上的另一篇文章《趵突泉》了。

也正是由於人人都學習過這兩篇文章的緣故，以至於我在學生時代時，若有人聽聞我在濟南，那麼脫口而出的不外乎就是「趵突泉如何云云」，以及「濟南的春天有什麼與眾不同云云」了，鑒於老舍先生也是一位遠近聞名的好食的老饕，我對於老舍先生沒有如同季羨林喜好濟南的傳統小食「油旋」，並親自題字的行為一般，入選課文的僅僅是一篇介紹濟南那今非昔比的苦寒冬日的文章，是十分不滿的，而若說眾人口中我對於濟南的印象，我大抵也只有能說是黑虎泉了。

門票免費的大明湖，同樣也是本地人傍晚比較喜愛之處。n

當然如此這般的說法，並不是說趵突泉就真的見面不如聞名了，畢竟濟南「泉城」的美譽，在上個世紀污染並沒有現如今如此嚴重時，是名副其實的，而趵突泉也實乃是一種地理奇觀，若是季節拿捏得當，還是能夠看到令人驚艷的景象的，只是印象之中趵突泉，千佛山這類門票大多在80元上下的旅遊景點，終究還是商業氛圍過於濃郁了些，更何況其中動輒便是成群結隊的遊客摩肩擦踵之下，往往再好的景色，也失去了往昔的那般韻味了。

我一直認為反應一個城市的最好景觀，應當是本地人所喜聞樂見的，並且能夠真實的洞察到本地人的生活景象的，不是陽春白雪的曲高而和寡，而是應當發揚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精神，去感受本地百姓生活氣息的，而濟南的黑虎泉，則無疑就是這樣的一個去處。

門票其實只需五元錢的五龍潭公園。n

濟南的大明湖，也就是貫穿了很多人童年暑假生活的瓊瑤劇《還珠格格》其中的那句經典對白「您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的拍攝之地，對於市民以及遊客，都是分文不取的，所收取的費用只有園中去湖心島的觀光船。而濟南的另一去處五龍潭公園，門票則也就只有區區的五元錢，只是這兩者若是比之黑虎泉這種分文不取的景點，還是要遜色不少了。

故而我們若是橫向比較，很顯然，本地居民對於黑虎泉的熱愛，顯然要勝過前二者不少，尤其濟南的夏天是眾所周知的悶熱難當，不少的本地居民，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濟南，更是喜好在夏日的傍晚，紛紛拿著自家飲用水的水桶，去黑虎泉一邊乘涼，一邊做一件每個老濟南人都必修的功課了。

基本每個遊客都會帶著好奇之心，來接上一瓶嘗嘗看。n

或許這件功課會讓很多初來乍到的人都會咋舌不已，併產生出很多的懷疑以及疑問，尤其是看著這些本地的居民在成群結隊的熟稔無比的將自家的水桶，放入黑虎泉的泉水之中，滿滿的乘上一桶之後，還意猶未盡的喝上一口，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位於市中心的黑虎泉水，真的有這麼乾淨？

當然你若是問出這句話來，想必那正在埋頭打水的濟南人肯定會一邊親切的稱呼你老師，一邊親自給你打上一杯，並信誓旦旦的抱著胸脯作為擔保，自己一家從來都不喝自來水，喝的都是黑虎泉的泉水了。

山東人喜好逢人便稱呼老師，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下至乳臭未乾的襁褓之中的小孩，身在山東，總會有一種孔老夫子《論語》之中，「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文化歸屬感，而這種文化歸屬感，大多人在看到了位於濟南市中心的黑虎泉之中的那清澈見底的泉水，甚至於嘗上那麼一口之後，就會越發的濃烈了。

在市中心還有如此清澈見底的泉水，真讓人嘆為觀止。n

或許是濟南的政府對於當年將美輪美奐的濟南老火車站拆除之後，已經收到了足夠多的罵聲與非議，對於類似於黑虎泉這類的極具特點的名勝古迹的保護，倒是不遺餘力起來了。諸位的遊客在濟南旅行之時，有心留意之下，便會在濟南的護城河周圍，看到那悉心修出的防止垃圾掉入河中的圍欄，以及河中時而都會馳過的轉職負責清理淤泥落葉，以及掉落的垃圾的汽船，也正是這種整治的行為，才使得濟南在市中心的諸位顯著的位置，還會有黑虎泉這等泉水清可見底的極富生活氣息的景觀存在了。

我初到濟南之時，總覺得這是一座老舊，舊城區與新興高樓大廈還處在更迭期的城市，缺乏一種進取力。只不過在生活了一段時間，每日晚飯之後在黑虎泉邊上的小店鋪里吃一塊五年中，只漲了五角錢的把子肉，打著飽嗝不慌不忙的踱到黑虎泉去，看著那一排黑壓壓的爭先恐後的接著泉水的市民，並忙裡偷閒的拿著手中的空瓶去接上一瓶，心滿意足的看著泉水下那也懶洋洋的魚兒時，我突然也發現，這樣的生活，似乎更具有人文的氣息，會讓人有一種安寧，祥和的感受了。

位於黑虎泉不遠處的解放閣，樓上有一處不大的博物館。n

在成都工作之後，我總是聽聞他人談起到，「少不入蜀，老不出川」的調侃成都的生活氣息是如何的濃郁，市民是如何下雨天不愁，你有大頭，我有麻將的，但是一方面面對著發展迅猛的高樓大廈的對於傳統居民區的蠶食，甚至於曾經晚上比比皆是的類似於「冷淡杯」這般的存在，現如今大多都銷聲匿跡的窘境，再至於府南河那腥臭無比，讓人都不忍坐在邊上飲茶的河水，在較之於濟南黑虎泉那邊那樂此不疲打水燒茶的居民，我倒是有些懷疑了。

後記：

孟子有雲「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城市化的日新月異，則是必然會帶來對於傳統文化以及建築的侵蝕，但是相較之於絲毫沒有人情味可言的鋼筋混凝土大廈，似乎我更願意在濟南市中心的老城區之中，晚上抱著馬扎，喝扎啤喝的微醺，看看那乘著夜色，在黑虎泉之中偷著游泳的人群了。

濟南啊，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