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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蕾絲往事--雪舞堡之戰

"戰爭改變了,我知道你要嫌我老調重彈.但是我就是要說."

"東部山脈,很美不是嗎?才不是!全是些噁心的疙瘩,一坨一坨地從大地之母身上鑽出來.連名字都土裡土氣,對,帝國就是土裡土氣,從皇宮鍍鉻的幕牆到農夫家裡洗臉的盆,竟是些鄉巴佬名字.小姑娘你也是,鄉巴佬名字......還挺好聽,哼."

"山,一片一片,一層一層,一簇一簇,全他娘的是山.有的高,有的低,有山峰,有山谷,除此之外,沒什麼可說的.沒地方種地,沒路可走,更沒有什麼勇者大戰惡龍的傳奇故事.小時候我總想,要是登上最高的地方,山頂還是塔,還是雲上面都行,最高的地方.要是登上這個地方,是不是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老矮人伸了個懶腰,向後一用力,任憑自己背上厚實的脂肪撞在躺椅上,劇烈一震,搖過去又搖過來.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把他那四根長到拖地的紅棕胡辨照得透亮,順帶在他那寸草不生的腦門上留下一個光點.

"後來你看到了對嗎,穆威爾教授?"

"喊我伊普."

"接著講吧,伊波尼斯先生."

伊波尼斯和自己肥碩的身軀搏鬥了一整個後半生,實在是懶得跟一邊正襟危坐的白色小姑娘糾結,閉上眼繼續開口.

"於是,後來我總算登上高處,比原來想像中任何一個目標都高的高處......你叫什麼來著?貝爾?"

"拜雅."

"拜雅,嘛無所謂,都一樣.於是我看到了,跟你身上的毛一樣的白色--說來你們北方人為什麼要一身白?保護色嗎?"

"我猜不是,你可以問問李教授."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搞生物的,就打個比方.總之,站在高處往下看,越往西,白色就越多,一開始只是山尖上一點,之後,整片大地都像是凸起的經脈抹了奶油一樣--我可不覺得會好吃.到了晚上,就是另一個樣子:白天西邊淺東邊深,晚上東邊淺西邊深.白天的西邊,凈是些墨綠的林子,還有灰黑的山體.到了晚上,尤其是沒有月亮的晚上,西邊的黑,黑到要把我整個吞進去一樣,南方長大的小孩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黑."

"你是說,冷?"

"你那隻小貓是這樣說的?看起來冷?我們矮人才不這樣,我們看到什麼就是什麼,看起來黑就是看起來黑."

"這樣啊,你說從沒見過這種黑,那上次的絕對零度實驗?"

"你以為我生下來就是個糟老頭子,見得多了?誰沒個年少無知的時候."

伊波尼斯說完,兩手抓住躺椅邊緣,試圖把自己撐起來,結果一個趔趄,向後躺去.拜雅趕緊起身向前一步,抓住老矮人的兩肩狠狠一拉,伊波尼斯鬆弛的皮膚和底下的肥肉一起被扯了起來,就像東部山脈的一片片山脊一樣.接著這股力道,厚實的智者總算是能夠腳踏大地了.

"不錯,小姑娘力氣夠大."

遭了這一下,伊波尼斯不僅沒露出一絲不滿,反而抬頭咧起嘴笑了起來,或許皮糙肉厚的男人都有著皮糙肉厚的愛好.

"幫我拿本書,我這一把年紀了,記性沒你好,得查點東西."

"當然--是這本嗎?"

話音未落,拜雅已經把那本厚如城牆的黑色精裝大部頭拍在了桌上.老人正打算伸手,就發現少女已經把書翻到了合適的頁數,連手指都指向了需要的內容.

"給我講講吧,伊~普~教~授~,雪舞堡之戰的事情."

"好嘞,聽仔細了,話說那是443年,以東海公爵領的第一,第二裝甲師為先鋒,帝國發起了青蔁收復戰爭.小姑娘你說說,青蔁憑什麼在帝國的虎視眈眈之下堅持了四百多年?"

"憑藉自然屏障.青蔁盆地被OXC山脈,東部山脈以及迷光山脈環繞,形成一個三角,在險要的關卡修建堡壘,易守難攻,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隨著拜雅陳述著課上所學的知識,伊波尼斯不斷點著頭,然後摸了摸鬍子.

"不錯,學得很紮實,只不過,不是親眼看到的話,怕是難以想像我們這些大兵到底有多絕望吧?"

"東部山脈北部的雪舞堡,老子打下來的那座--他娘的簡直像畜生一樣.兩側那是什麼鬼?百米高的玄武岩絕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城堡自己也是不講道理,一座拱門上堆起來一大坨,肥到不像話,裡面也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白色石頭,算上兩座高塔比山體還要高.建築頂上是藍色瓦片鋪成的斜面,GTMD愛蕾絲,三世紀的建築能有這種稜角分明的工業時代造型,咱們的設計師怎麼就不好好學學.就連城堡底下都還有幾米的岩盤,自己人都不好通行了,有沒有點常識啊?"

"聽說青蔁和東海幾百年來都沒有官方互通貿易,是不是根本沒想過通行?"

"就當是那樣吧,別管那麼多了,反正砸都砸開了."

"那麼.究竟是怎樣砸開的呢?"

拜雅不知何時從不知何處找來一把板凳,看樣子這一個下午是沒有要放過伊波尼斯的打算了.

"那天晚上--讚美TMD愛蕾絲--我開了一架屁屁豬......"

"RC9偵察機?"

"對,RC9"監視鴇"--總之就是屁屁豬,一對翅膀掛倆電風扇,鐵皮玻璃艙,四個人.我是飛行員--你們說矮人近視,但我伊普眼睛老好了,還有我那手絕活低空失速改出,沒哪個智人學得來.然後機長--兼機械師和導航員的--是溫特爾·薩斯卡特那個老混蛋."

"先皇?凪灣的溫特爾?"

聽到這個稱呼方式,伊波尼斯的鬍子跳了兩下,但是隨後又被它的主人壓回去捋順.

"就是他,尖耳老匹夫,也不知道誰規定的,好像皇帝年輕的時候都要有個四人小隊似的,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公主殿下?"

"抱歉,教授,我也不知道呢."拜雅也不否認,只是苦笑.

"另外兩個,一個是趴在我前面球形玻璃機頭的觀察員,另一個是在機尾腦袋朝後放煙花的--"

"信號員."拜雅不知道在向誰補充

"--是個智人小夥子,這倆人我都不記得名字了.總之,老色鬼掌控全局,我負責開到地方,觀察員盯著地上看,信號員拿各種粉調來調去然後射出去--反正我是不覺得每次射的有什麼區別."

"我們的色覺有些...不一樣."拜雅指了指自己的水藍色眼睛,又指了指老矮人的碧綠色大號彈珠.

"鬼知道你們怎麼把波長分那麼細的,而且地上那些傢伙還是讓巨魔來讀信號的,說是他們有四色視覺,那豈不是比我多一倍?"

"實際上大概有幾億倍."

"豁,難怪發了啥信號他們都懂,還不怕對面青蔁的膽小鬼讀去了."

伊波尼斯感覺話題又扯遠了,趕緊回到正題:

"那天晚上天上沒什麼雲,白月也還沒出來,老精靈盯著星星給我指路,起飛不到半個小時,我和觀察員就看到地面上有亮光--煙囪里排出來的熱氣,環繞一圈之後,我琢磨這就是雪舞堡沒跑了.老瘟神叫信號員給地上的傢伙打了一發你們叫做紅外信號彈的東西,白光亮得我睜不開眼,地上打起來九發--"

"一個炮兵團."

"--得,這群東西半夜爬起來用兩隻腳走路還先到了.之後老頑童讀了一會地上打來的燈光信號,讓我轉了個方向,小夥子朝著雪舞堡上空一發照明彈就打了過去.然後,空氣就安靜了一陣--只要你別管那倆發動機在那嗡嗡嗡的話.接著,下面的人表演的時候就到了,山對面突然就閃起了火光,然後就聽見一陣子咚咚咚鐺鐺鐺--這第一發肯定是打歪了,但是不知怎麼歪打正著就把對面城外的物資給點了."

伊波尼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城裡的鐘聲咚啊咚的,這回沒人能睡懶覺了.老酒鬼在那念叨半天搞不懂的術語,信號員就掏出一堆罐子擰巴擰巴塞到筒子裡面,刷一下打出去一發黃色的煙花.過了一陣,又是一陣火光,和之後的乒呤哐啷,這回又打近了,連一塊磚都沒摸到.這次老鰥夫又念叨了幾句,小夥子手忙腳亂,來了一發偏藍的."

"這回應該打中了吧?"

"別急啊,這回綠帽子混蛋們總算反應過來了,架起他們的噓噓炮就想還擊,也不知道炮彈都落在哪裡,反正射程又不夠,就當他們想減少火藥儲量防止爆炸吧."

"結果一不小心,我看入神了,離城堡太近,他們各種防空炮和機槍夾著曳光彈就朝我噴過來了,我趕緊往側面一推桿,油門推到底,往回一個俯衝跑得遠遠的.這時候能聽見前後兩邊咚咚咚的聲音了,我也顧不得回頭看,前面腳底下的的傢伙想看也看不見,就聽到老賤人在那喊跨射了跨射了."

"之後一切就很順利了嗎?"拜雅看見老教授的水杯見底了,趕緊端來水壺給他倒滿.

"順利,順利得很啊,之後他們射一輪我們打一發黃煙花,射一輪打一發黃煙花,每一輪都能給雪舞堡敲幾塊石頭下來,一直敲到天亮."

"天亮以後我們快沒油了,又繞著看了一圈,那麼宏偉一座城堡都炸成碎石堆了,鋼鐵大門壓在石頭底下扭曲得不成樣子,白色的石頭都快要燒黑了,連旁邊的岩壁都塌了一大塊下來.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地上的兄弟們開著戰車壓過來,對面馬上就投降了.抓好俘虜,把石頭清乾淨,架上橋,大車小車開進去,一路平推,青蔁就玩完了,好了我餓了快放我出去."

"別著急,伊普教授,我這裡正好有份便當,我還不餓,給你吃吧."

在那之後,銀色的見習驅魔師把老教授按在辦公室里,任憑對方跳起來捶胸口也不為所動,從他嘴裡掏出了成噸的故事,直到太陽下山才允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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