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才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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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至少兩千五百年的時間裡，天才的起源都是哲學辯論的熱門話題。柏拉圖相信天才是眾神賜予人類的禮物。朗吉努斯則認為天才存在於人類的行為當中——換句話說天才並未接受神性，而是創造了神性。約翰.洛克（值得一提的是他並沒有子女）認為天才源自父母：「我覺得兒童的心智很容易就會轉向任意方向，就像流水一樣。」這個觀點興起於理性時代，天才一詞也正是在這個時期獲得了今天的含義。不過後來這個觀點又遭到了浪漫主義意象的取代。這一意象將天才包裹在了層層神秘當中。伊曼努爾.康德說過，「如果一位作家將自己的作品歸功於天才，那就是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思路從何而來。」阿瑟.叔本華也說過，「人才能射中誰也射不中的靶子，天才卻能射中誰也看不見的靶子。」

1869年，弗朗西斯.高爾頓出版了《遺傳天才》（Hereditary Genius）一書，主張天才都是天生的，無法後天培養。高爾頓的追隨者，優生學家劉易斯.麥迪遜.推孟編訂了斯坦福―比奈智力量表，用來在一戰期間衡量入伍新兵的智力。一戰結束後，他又將這套衡量標準推廣到了學齡前兒童當中，藉以預測他們能否取得學術成功。因為如此量化的智力測試存在著固有的偏見，智商得分低往往是「劣等群體」的標誌。

自從智力測試問世以來，人們就一直在討論高智商與天才之間的關係。推孟跟蹤研究了大約一千五百名智商極高的兒童。七十年後，他的批評者們聲稱這些兒童取得的成就並未超出人們當年根據這批兒童的社會經濟地位作出的預期，此外有一位名叫威廉.肖克利的兒童因為智商不夠高而並未被推孟納入跟蹤研究的範疇，但是後來他卻作為半導體的聯合發明人贏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但是優生學家們依然大力鼓吹心理測量學。主張要對「劣等人」進行強制絕育的保羅.波普諾曾經斷言，「在美國還沒有哪個苦力勞工的兒子成為過著名科學家。」希特勒也很熟悉高爾頓與波普諾的著作與思想。事實上波普諾曾經熱情地與納粹陣營里的同行們合作並且為他們辯護，直到這樣做再也無利可圖為止。納粹大屠殺對於先天優越論的理念造成了粉碎性的重創。1944年，人類學家阿弗烈.克魯伯提出了天才由環境決定的主張。為什麼五世紀的雅典，文藝復興時期的義大利或者宋朝的中國產生了如此密集的天才呢？假如天才源自遺傳，那麼天才在總人口當中的出現頻率難道不應該是固定的嗎？

假如天才源自基因，那麼精英體制就無非是變相的君權神授而已，這種理念同樣神化包裝了先天優越論。假如天才源自努力，那麼才華橫溢之輩就理應獲得他人的膜拜，並且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收穫的財富。按照共產主義者的看法，只要付出艱苦的努力，任何人都能成為天才。按照法西斯主義者的看法，天才根本就是不同於其它人類的另一個物種。許多人都因為缺乏自律而荒廢了自己的潛能，但是只要隨便找個煤礦礦井看一看，人們就會充分意識到艱苦努力本身既不是天才的構成因素，也不是發財致富的保障。與智障或者精神疾病的歷史相比，天才的歷史同樣遭到了高度政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