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哭花開 · 一

02-04

大雨滂沱，半夢半醒間妻子鹿搖了搖我的手道：

「有一個黑影從窗子外面掉了下去，有人跳樓了！」

轉了個身子，繼續窩在被子里，抓住了她有些顫抖的手，安慰著他：「別怕，看錯了。」

「是真的！我正在玩手機，然後頭一抬起，一個像極了人的黑影在窗外一瞬間就消失了。」

鹿一邊感到害怕，一邊又抖抖索索的穿起了衣服，她的熱情和她的背影一樣好看。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被她這一點吸引，我娶了她。

鹿隨手穿上了一雙運動鞋，她不想穿著拖鞋踢踏踢踏的吵醒樓道里的鄰居，真是個善良的讓人心疼的女孩。

「快起來，萬一是真呢，這麼晚，如果真跳樓了怎麼辦？快，老公，快起來。」

明明知道就是她看錯了，或者是路過的車燈投射的暗影，但就是不忍心她一個人犯傻，我穿好鞋，心裡想著，等下該怎麼嘲笑她一番。

「快到了，快到了。」

窗子的位置在兩棟樓的中間，也就是17和18棟中間，狹小又終日晒不到太陽的過道，那裡放滿了垃圾桶，因為小區打掃的還算乾淨，並沒有很奇怪的異味，只是小區里幾隻該死的野貓會在這裡來翻找一些吃剩下的各種外賣餐盒。

鹿突然停下，轉身從後面抓住了我的手，又繼續慢慢的走起龜步來。

「老公，就在前面了…」

現在是夏天，不知怎麼回事，感覺莫名的寒冷，緩緩地接近著正對窗戶下面的那幾個垃圾桶。

啪嗒一聲，我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樹枝，緊接著，鹿的慘叫聲在我的耳邊撕裂一般的喊出來。

「啊……」

沒過一秒，我緊緊地捂住她的嘴：

「噓，別喊啦，是我不小心踩到樹枝了，耳膜都讓你給喊穿了要。」

鹿嘟著嘴，不說話，推著我繼續往前。

我該怎麼形容當時那一剎的感覺？

頭皮發麻，胃酸全部湧進頭部，鹿剛要把頭探出來，我緊緊地蒙住了她的眼睛，因為她即將看到的是：

一雙血色的眼睛，在小區微弱的路燈下，死死地盯著我們，順著眼鼻嘴裡流出來的血液混著腦漿像攪拌好的顏料，在地上繪出了一片血泊。

死者，無名氏，26歲左右，鬍子拉碴，不修邊幅。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死者看起來像是一個流浪多年的乞丐。

在警局錄完口供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其實，我有一個秘密，誰也沒告訴，我認識死者，他該死。

我的出生很差，不，不是差，是爛，我是個孤兒。

被丟在垃圾桶的邊上，一個乞丐把我抱到了孤兒院。

一天，來人領養孩子，我無緣由的哭個不停，這時院長領著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他西裝筆挺，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身上整整齊齊，我知道這一定個有錢人，院長走過來摸著我的頭，我就一抽一抽的停止了哭聲。

院長溫柔的說，這孩子很乖。

那一年是92年，我搬進了楊先生的家，或者說今天開始我要叫他爸爸，這個家滿足了我對電視劇里富貴人家的一切幻想。

楊先生的父母思想老舊，沒幾年活頭，想活著的時候抱一個孫子，楊先生的妻子在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就因為失血過多母子都沒有保下來，去世了，當年的醫療水平實在無法搶救過來。

我的出現成了楊家所有的精神寄託，留給我的，是數不清的財富。

94年，某個月的下午，那天陽光很刺眼，天上藍的像海洋，一片片的光照隨百葉窗映射在我稚嫩的臉蛋上，我知道這一天，父親生病過世。

那年開始，整個家就只圍繞著我一個人開始轉。

到了初中的時候，我見到了鹿。我花了大價錢讓班主任把我的位置換到了她的後面。

鹿聰明、好學、文靜、善良。

即使是很差勁的學生也會耐心的幫他們解決問題，班上所有男孩都喜歡他，但我心裡已經幫他當成我的人了。

我記憶里，鹿非常孤獨，因為她太優秀，沒有女孩子喜歡和她玩，所有男孩子都繞著他轉，女的都在嫉妒她，男的都在追她。

鹿總是放學後一個人回家。當然了，所有的男孩子都偷偷地跟蹤她，都希望有個壞人跳出來欺負她，然後被打跑，英雄抱得美人歸。但是這些男的沒有一個人能像我這麼了解鹿。

因為，鹿和我一個孤兒院長大。

她不記得我，很正常，因為我幾乎只會在院長面前表現自己的聰明可愛和懂事，其他的時候都一個人躲在角落，以及，偷偷地保護鹿。

到了大學的時候。鹿的養父養母收到了我一筆不菲的轉賬，他們離開了鹿，這個時候，我扮演起了鹿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我陪她一起度過了生命中最困難的那段時間。我終於能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她的心裡。

一切恩怨都是從這一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