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

宋詞里有一句「庭院深深深幾許？」，讀來煞是羨慕，先不去追究其深層意思，單取這「庭院深深」的意境——只想像那種樹蔭四合、清郁孤雅的疏落氣氛，就堪比「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欣慶了。

有此庭院，春日裡看奇花次第開，夏日花蔭下設竹枕、涼簟高卧，秋日裡嘗瓜果梨香，冬日裡雪天支篩扣雀兒——幻想究竟是幻想，老家有庭院，卻不深深，有此庭院最得趣的是夏日，太陽落山後，爬上屋頂納涼，看鄰家屋頂上的葡萄架、絲瓜秧、架瓜藤、黃瓜蔓和石榴、棗樹、楊榆，聞得街上乘涼人聲，坐觀暮色四合，自己儼然如山居。

晚夏涼氣下沉的午後，站在大屋上，看矮屋頂上的架瓜，鈍毛黃綠的葉子掩不住累累的瓜實，數數葉子間青的、黃的、長的、扁的瓜，會有種久違的童稚的感覺，遠遠站著，則有種莫名的感動，讓人淡然而落寞。最喜的是久旱有雨時，常常先到街上、屋頂看天空風雲變幻，繼而在大門下狂喜得看大雨逐漸成瀑，檐上滴雨成注，再由注成滴，看暴風雨中驚躁、迷失的燕子，抵抗不住驟風急雨，落到電線上，三三兩兩，一五一十，成行的沉默，任雨水澆注著，偶爾抖一下翅膀，又站穩，沉默了。

記得一次，和爸媽一起觀雷雨，爸正對門口坐著，我和媽在一旁，見有閃電便捂上耳朵，退到門後，媽每次都不忘把爸面前那扇門推上。記得當時一聲霹靂，就在對門上空，一溜火鞭「噼里啪啦」的爆著，迅雷不及掩耳的炸開了，我驚得向後一跳，媽來不及捂耳朵，卻「嘭」的把爸面前那扇門關上了。就在那一瞬間里，我看到了父母輩們的愛情：平淡、現實而本能……

等上學了，住在高樓里，久了也倒喜歡，樓高了神清，手可摘星談不上，但上清下濁的氛圍是很清心的。午後於陽台上乘涼無多，四下望望，讓人心胸寬廣些，尤其是看夏日驟雨，時值狂風在樓間肆虐，雨腳橫飛，風篩的雨如霰，看對面樓頂上戶戶吹煙，家家騰霧，檐檐飛白練，處處垂清流。閃電一線橫貫，聽迅雷轟動天地，一時雨雹齊下，玉珠亂跳，打得門窗作響。見大雨一時停不了，便趿了拖鞋，扛了傘去街上趟水，好不自得。

——2008.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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