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保羅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長島猶太醫院的醫生們打算招募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菲利普與鮑比.史密澤斯兄弟參與一場精神分裂症基因研究。他們的母親對此表示強烈反對。「我們從中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她問道。在新千年的最初十年里，菲利普、鮑比以及沒有患病的哥哥保羅都已經進入了而立之年。保羅的妻子芙麗達想知道他們的孩子究竟多麼容易患病，於是她開始調查史密澤斯家族的病史，發現家族當中到處都有病人。保羅的姑媽成年之後就因為「產後抑鬱」住進了精神病院一輩子沒出來，保羅的叔叔「腦袋有病」，此外保羅還有很多毫無行為能力的「古怪」表親。保羅與芙麗達早在高中就開始談戀愛了。但是在兩人結婚之前芙麗達僅僅見過一次保羅的父親，因為保羅不讓外人接觸他。「你大概會以為，既然保羅的兩個兄弟的舉止都有些怪異，他們的母親一定會告訴醫生他們家有精神分裂症的病史。但是他們家並不會這麼做，因此他們花了很多年才得到確診。」芙麗達說道。

保密的習慣很難打破。「每年我們都要在芙麗達家裡過感恩節，然後再回到我家過感恩節，」保羅說。「假如兩家人在一起過節，我總會提高戒心，我母親也會因為我的兩個弟弟而提高戒心，芙麗達的家人看到這麼多病人也會感到很彆扭。就算面對著最親密的朋友我也不會討論這種事。我並不像我們家的其他人那樣否認現實，我只是不願開口而已。我很心疼我的兩個弟弟，我每天都在想他們。但是我們之間有親情嗎？難說。藥物對他們的影響太重了。」

如今保羅與芙麗達已經生了兩個兒子。兩人天天都生活在恐懼當中，生怕兩個孩子顯現出精神分裂症的跡象。他們考慮過採用捐精者的精子，但是又實在下不了決心。「我們正在用基因擲骰子，」保羅說。芙麗達也覺得自己因為無休止的恐懼而耗盡了心力。「從某些方面來說，我們根本就是在折磨他們。我看到有一篇文章上說精神分裂症患者具有特定的體貌特徵，於是我們就把他們扒光，把他們全身上下仔細看一遍，看他們的腳趾之間有沒有連蹼。還有人說冬天出生的孩子更容易患上精神分裂症，因此我們卡准了時間在夏天生孩子。我知道這些做法都挺傻的。不過有時我們也會感到一身輕鬆：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頭腦聰明運動敏捷，可是我們真不在乎。只要他們健健康康的就比什麼都強。」2008年，保羅與芙麗達同意參加精神分裂症基因檢測。「我們守在電話機邊上，」芙麗達說，「等著科學家們找出致病基因，這樣我們就能檢測我們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