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魯豫皖交界的蓮花落（上）：老藝人、宋天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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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是蘇魯豫皖交界的「原生態」曲藝·（一）安徽民間小調系列的後續。因為發現關於蓮花落能給大家介紹的有很多，因此把蓮花落單獨拿出來，預計分成三篇：

（上）老藝人、宋天福

（中）姬銀龍及「姬派蓮花落」

（下）楊曉瓊、李來源及「楊派」、「李派」蓮花落

「蓮花落」一詞由來已久，它來源於討飯歌，並與佛教有關，歷來似乎無什麼爭議。與宋代的「說話」藝術在近代發展為各地區不同的說書藝術一樣，「蓮花落」在近代不同地區也呈現出不同的發展面向。如華北、東北曾經流行的「蓮花落」，是評劇和二人轉的主要源頭；又如現今依然流行的「紹興蓮花落」，也已經發展出了小戲的形式；相較之下，如今的「太原蓮花落」保持著純粹的說唱藝術形式，以一人、一副竹板本色演出。

然而，最為「原生態」——直至今日依然在「要飯」的蓮花落，還得數蘇魯豫皖交界處（膠東、皖南、蘇南地區不在此列）流行至今的「蓮花落」。我給蘇魯豫皖交界地區流行的「蓮花落」的定義是：以蘇魯豫皖交界地區方言演唱，以竹板為主要伴奏樂器，以三字句、七字句為主要句式的曲藝形式。其演唱內容以模仿沿街乞討為主，也可演唱故事、時事等。

今天，蘇魯豫皖的民間「蓮花落」藝人群體已經頗具規模，與安徽「民間小調」一樣，他們通過喜壽堂會和錄製磁帶、光碟謀生；而「快手」的流行，更為他們提供了發布視頻、進行直播的平台。提起安徽太和宋天福，河南永城姬銀龍、李來源，山東鄆城楊曉瓊等名藝人，在蘇魯豫皖的很多農村和中小城鎮簡直是家喻戶曉。

（零）老藝人：范丹遺風

在農村開始普及錄音機，尤其是此後的VCD機的時代，宋天福、姬銀龍等民間藝人迅速走紅，成為蓮花落的第一批「著名演員」。然而他們之前，蘇魯豫皖地區故有的「蓮花落」傳統，還可從比他們更年長的老藝人身上窺知一二。

山東汶上張震仙

下圖為蓮花落演員徐寧的快手視頻截圖，展示的是山東汶上老藝人張震仙的蓮花落。

視頻地址：山東汶上縣張震仙蓮花落（1） 張震仙蓮花落（2）

這位張先生的蓮花落表演方式十分奇特，雙手打竹板，而鼻孔中插有短哨，演唱時不僅以竹板伴奏，更以鼻息演奏過門旋律。茲錄其唱詞如下：

視頻1：
（這個）小竹板一打，（我就）進街口，

（咱就）先表這三江，（可這）後九流。
（這個）哪三江來，（可夠）哪九流？
（這個）諸子百家，（他就）在高口。
諸子吶百家，（這個）兩邊排，
恁聽我從頭到尾，……（下闕。）
視頻2：
什麼人留下，（可這）□□來？
（這個）竹板一打，（我這）節子拍呀，
（這個）恁聽我，從頭到尾，（我就）對出來：
人皇留下，（可這）把街開；

（這個）龍子龍孫，（可就）做買賣；
十八家羅漢，（可就）站櫃檯。
張飛（那麼）留下，把肉來賣；
（這個）魯班留下，（可這）□□來。
范丹老祖，留下俺花子，我且來看，
范丹（這個），（那麼）老祖，留下俺花子……（下闕。）

此二段唱詞，傳統風格十足，而此種藝術乃由沿街乞討而來無疑。觀老人穿著，似現擔任傳達室保安一類工作。

安徽臨泉張本學

又如這個優酷網視頻，展示的是據說八旬高齡的安徽臨泉老藝人張本學的表演：

視頻地址：安徽臨泉縣張本學蓮花落

茲錄其唱詞如下（斜體為存疑詞），因為其偏安徽方言，故我聽起來很困難：

來了來了，又來了，
來到山東，打段兒蓮花落。
穿的花衣，戴花帽，
□□□□，□□□。
來到街上，來瞧瞧：
□□□□，□□□，
□□□□，□□□□□。
□□□□，□□□，
江湖路道，要插手。
江湖路道，插手的□，

來到街口，□起來。
大板一打，我就站街頭，
表表三教，（那個）和九流。
哪呀哪三教？哪呀哪九流？
諸子百家，在高頭。
諸子百家，（那個）□□□；
一街兩巷，（那個）好買賣。
……（此後極難聽懂。）

其與上述山東老藝人張花臉相比，唱詞有明顯相同之處，竹板形狀也相同（節子有一塊板上端加長），可知其蓮花落同出一源。

而安徽張氏無鼻哨絕活，其演唱時亦無長腔。鼻哨伴奏可能是山東張氏的獨特之處，畢竟鼻哨想來比竹板和演唱難學得多。而另一大不同之處為安徽張氏「穿花衣、戴花帽」。視頻中其花衣、花帽雖補丁連片但非常乾淨，顯然是為表演而刻意製作。而宋天福、姬銀龍等「後起之秀」及更後輩的蓮花落演員大多繼承了這套獨特的服飾。

（一）宋天福：「胡吊連」的「南霸天」

現代傳媒尚未普及的時代，老藝人們的「蓮花落」影響力十分有限。而上世紀末到本世紀初，蘇魯豫皖地區廣大農村和中小城鎮中錄音機，尤其是VCD、DVD機的普及，使得一批錄製和販售磁帶、光碟的民間藝人脫穎而出，家喻戶曉，其中就有當今蓮花落最著名的兩位藝人：安徽太和宋天福、河南永城姬銀龍。

根據快手視頻的網友評論，二人至少在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在集市自行販賣自己錄製的光碟。宋氏與姬氏是誰最早以「叫花子刷街」的形式錄製光碟，我無從得知，根據互聯網的資料，媒體介紹宋天福的資料較早，故先介紹宋天福。

宋天福乞丐裝。圖片來源：宋天福_百度百科

宋天福便裝表演。圖片來源：wyeshds 請進，看真乞丐還是假乞丐（揭秘啦!）圖片原屬新聞來源：「愛的回聲公益助殘晚會」在安徽太和舉行_潘書培_新浪博客

媒體報道與亮相

通過安徽多家媒體報道，即可對宋天福其人有基本的了解。這是《新安晚報》2008年對宋天福的報道：

「請我表演？那一場得一千多！」說這話的不是演藝界人士，而是太和一名中年男乞丐。此前，他乞討時脫口而出且富有節奏感的「說唱」視頻，曾出現在很多網站上，被網友稱為「史上最牛乞丐」。
他，名叫宋天福，安徽太和人。
網路視頻上，大家可以看到，一個穿得極其破爛的乞丐，一隻手拿著兩塊碎碗片，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副竹板，邊唱邊跳，妙語連珠，在市場上乞討。
昨天，宋天福來到阜陽一菜市，這不，「最牛乞丐」一看到菜販就「唱」開了：「這老闆你別慌走，唱到天黑我也有。老闆生活真不賴，發動三輪跑得快……你外地買阜陽賣，一天能賺八千塊……」「唱」了很長時間，見菜販不掏錢，「最牛乞丐」又「唱」道：「這老闆笑嘻嘻，腰裡掛了個好手機。你給五毛我就走，回來找你喝啤酒……」

12月24日，記者在阜陽見到「最牛乞丐」宋天福時，他不僅用他特有的「說唱藝術」乞討，還賣起了碟片，「5塊錢一集，一集兩盤。」令人驚訝的是，這些碟片錄製的都是宋天福自己的「表演」。
宋天福告訴記者，目前，他靠賣唱和「發行」自己的唱片來發家致富。「一個月至少有七八場表演，每場一千多，還有別的(收入)呢！」不過，宋天福還是不滿意，他認為自己屈才了。「如果有人包裝，俺早就是全國的大明星了。」
宋天福是太和人，右腿有殘疾，12歲就開始「跑江湖」。「在外跑了36年，大小也算是個名人。」說這話時，宋天福一臉自豪。這幾十年來，他跑遍了大半個中國，「還去過日本、新加坡等地參加表演」。
記者注意到，宋天福穿著一件由幾百片破布縫製而成的「百家服」，頭上戴著一頂破得都是洞的氈帽。雖然宋天福衣服破舊，卻洗得乾乾淨淨，身上也沒有一絲異味。對於自己的裝扮，宋天福說，「趙本山穿藍布中山裝，潘長江戴勞保帽，一個道理，這叫藝術！」
據了解，宋天福的表演，是一種街頭說唱藝術，類似於數來寶、蓮花落等。如今，皖北很多唱片店裡都有宋天福的碟片。

新聞鏈接：「最牛乞丐」叫賣個人專輯-乞丐-中安在線-安徽新聞

這是《安徽商報》2009年對宋天福的報道中描述的其發跡史：

年近半百的他，出生於太和縣舊縣鎮一個農民家庭，兄妹七人。12歲時，父親因病去世，一家生活十分艱難。宋天福右腿殘疾，喪失了勞動能力，還經常因此受到別人嘲笑。
一次偶然的機會，宋天福遇到一位靠說唱要飯的乞丐。「乞丐靠真本事養活自己，我決定拜師學藝。」宋天福的決定遭到家人的反對，在他們的心裡，要飯是「下九流」的事情。但這時的宋天福已經鐵下心來。「在我的心裡一直有個夢想，那就是掌握一項技藝，自食其力。」
此後，宋天福在山東學了四年，也沒有給家裡寫信，家人甚至以為他已餓死在外面。
……

四年的學藝生涯，宋天福除學會了說唱，還能將眼前看到的人和事融入表演，隨看隨唱，隨唱隨演。
手裡拿著兩塊碗片和一副竹板，邊唱邊跳，口中妙語連珠。在改革開放之初，儘管「那時候經濟發展慢，唱過一段後別人給你都是二分、三分的，就這樣我一天還能賺二三十元，到1988年的時候，我的積蓄就有兩三萬了。」
看到錄製有民間小調的盒式錄音帶在農村十分流行，宋天福以每盒5毛錢的價格，從武漢買來空白磁帶，然後將自己的說唱錄製後，以每盒五元的價格賣出。沒有錢買先進設備，宋天福就買來一台盒式錄音機，在院子里挖個地窖，以避免錄音時出現雜音。「這樣持續了三四年，賺了十多萬元。」宋天福說。
……
隨後，宋天福帶著剛剛賺來的錢前往河南省商丘市，在那裡他找到了一家公司為自己製作了第一張說唱專輯——《宋天福專輯》，當時風靡大街小巷，一些音像店一度脫銷。
今天，宋天福表演的視頻已傳遍各大網站，他在日本、新加坡等地的演出費，每場達四五百元。

新聞鏈接：太和「最牛乞丐」討來百萬家財-最牛乞丐-中安在線-安徽新聞

這是《金融經濟》2009年第19期對宋天福的報道，其中對他的學藝史及他本人引以為豪的赴日演出經歷的描述更加生動詳細：

宋天福14歲那年的一天，村裡來了一位靠說學逗唱要飯的老乞丐，頭腦活絡的宋天福跟在後面看熱鬧發現，別的乞丐很少能討到錢食，而那個會唱山東快書的乞丐乞討方式很特別，他會根據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施主唱段吉利話，體現出一定的智商和技術含量，成功率很高。這在眼下吃飯都成問題的宋天福腦海里留下深深的烙印，一個念頭油然而生：「乞丐靠真本事養活自己，與其這樣虛度光陰，不如拜師學藝混口飯吃。」
宋天福的決定立即遭到全家人強烈反對：「餓死不當叫花子，這是有辱門風的下賤差事！」但此時的宋天福心意已決，「身體殘疾學別的技術也不現實，做小買賣又沒本錢，掌握一項自食其力技藝也許可以解決一生的溫飽問題，不致成為家中的累贅！」
隨後,宋天福追隨那個老乞丐一路風雨顛簸在山東學了四年「藝術乞討」，四年里宋天福沿著京滬線，足跡踏遍棗莊、濟南、泰安、德州、滕州、鄒城、曲阜等縣市，行程萬餘里除了學會說唱，還學會山東快書演唱編詞技巧，學會了細緻觀察，活學活用，能隨時將眼前的景物融入表演，把一份實實在在快樂和祝福送給施主。在跟隨師傅的歲月里,宋天福牢記住師傅那句「生意不如手藝，手藝不如口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們用勞動用自己的歌聲取得施主愉悅，獲得合理報酬」的教誨，他已經完全克服了乞討時畏縮羞怯卑微低人一等的心理，開始「出道」單跑江湖了。

1992年初,宋天福回到了老家阜陽市。
……
1999年冬天，宋天福接到合肥一家演出經紀機構的邀請，稱在日本東京的一家華人社團將舉辦一個盛大的內地民間藝術周活動，他的民間小調即興說唱作為皖北特色民間藝術，舉辦方點名請他出演，所有差旅費食宿由對方負責，每演一場報酬600元。乖乖，自己的草根文化竟然得到東洋遊子的青睞，宋天福激動得徹夜難眠，他決心拿出最好的作品為安徽爭光！隨後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裡，宋天福文思泉湧創作靈感激情澎湃，他利用自己擅長表演順口溜，根據自己的傳奇式生活經歷和所見所聞，融合數來寶、快板、蓮花落等多種民間藝術形式，創作出了時間10到15分鐘的《三個乞丐爭媳婦》、《倆個傻妮爭乞丐》、《憨妮耍街全集》三部精品安徽民間小調,配樂形式有打板子、敲碗、抖犁鏵片和打鼓。
1999年12月23日，那是快40歲的宋天福一生也忘不掉的激情之夜——黑壓壓1000多名觀眾目光聚焦在東京豪華的華人大世界會館舞台上，看慣了熱歌勁舞的大家突然看到一個穿著大紅唐裝的安徽人閃亮登場，只見他一隻手拿著兩塊碎碗片，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副竹板，邊唱邊跳巧舌如簧，語言經典幽默富有激情，歌唱模仿逼真傳神煽情，動作誇張乖巧，語言富有小品藝術修養，再加上其扮相搞笑幽默另類，給人耳目一新如沐春風的喜慶享受，具有濃郁徽派特色。一段10分鐘說唱剛剛結束，如痴如醉的全體觀眾報以雷鳴般的掌聲!驚呼他是「安徽的趙本山」！數名觀眾還自發上台獻花。次日，當地的日文和華文報紙記者都追著採訪宋天福，媒體紛紛以「民間文化的生存之道」、「小水珠也璀璨奪目」等為題報道這場晚會，重點介紹宋天福的節目並配發其大幅照片。隨著宋天福聲名遠播，新加坡也向他發出了邀請，至此，宋天福攀登上了一名草根藝人的藝術巔峰。

轉引自：昔日乞丐成名人，唱出國門掙大錢

日文報紙對宋天福的報道。圖片來源：宋天福的快手視頻

2015年（可能有誤），宋天福參加了山東電視台綜藝頻道的選秀類節目《我是大明星》，節目組設計了讓他扮演一個「突然闖入」向觀眾行乞的乞丐，現場氛圍極為熱烈。上台之後，用蓮花落的形式進行了自我簡介，並特彆強調自己現在是安徽省有名的民間藝人，「一年能掙六十萬」；下台之後，更驕傲地談起現在有「兩棟別墅」，「去年不好還能搞六十四萬」。

視頻地址：史上最有錢的乞丐，千萬富翁宋天福《我是大明星》上集

宋天福的蓮花落

看了一圈媒體的亮相，讓我們回到宋天福的藝術——蓮花落本身。宋氏早年的錄音和錄像，互聯網上完全沒有，茲錄其互聯網上有的唱詞幾段如下，附節目名稱和視頻地址：

我走過州，我闖過縣，
中國的省道跑一遍。
我家住安徽的太和縣，
我來到街上轉一轉。
來了來了真來了，
真來一個蓮花落。
穿爛衣，戴爛帽，
就是那當年的老一套，
今天街上我來到，
我來到街上來瞧瞧。
家有規，行有道，
常出門的都知道，
拜拜街頭只能要，
不拜街頭禮不到。
打竹板，我拜街頭，
拜拜三教共九流。
哪三教？哪九流？
諸子百家在上頭。
什麼人又把街來開？
什麼人大街做買賣？
龍王又把工商開，
農民工商做買賣。
竹板打，進寶街，
再拜拜，□□□□的好買賣。
各行各業都拜完，
下邊開始來要錢。
……
見啥人，說啥話，
我賣什麼東西打什麼岔。
我看見啥，會連啥，
多連幾句沒有啥。
多連幾句不要本兒，
打倆碗叉張張嘴兒。
恁沒有活兒，俺沒有事兒，
彎不了腰，岔不了氣兒，
扒不了屋子賣不了地兒，
俺這一行干三輩兒。

出處：《憨妮要街》

上面這段開場白中的唱詞，可明顯看出與上述老藝人的傳承關係。

嘩啦啦，嘩啦啦，
唱了一家又一家。
一家更比一家發。
恁發財我沾點光，
恁吃稠的我喝湯。
（接錢）這大姐你心不賴，
人家一塊你一塊。
……
我的腿都摔傷，
來到「金友」大飯莊。
這老闆開飯店，
一天都賣百十萬。
你住樓房，你吃好面，
油鹽醬醋都不斷。
這老闆，你多行善，
你拿上一塊多方便。
沒有人，咱慢慢地唱，
唱到天黑不重樣。
這就叫：勸此人，聽根由，
別看要飯的低下頭，
要飯不在下九流。
要飯就在中九流，
孔夫子借糧傳門頭。
我的小口袋，三尺三，
我走到天涯都管連。
莫看要飯的穿的爛，
犯法之事我不幹，
光明正大來要飯。
這老闆，（老闆遞錢）這老闆，你肚皮厚，
看來你是個百萬戶。
我說這話有道理，
你嫂子到時好找你。
……
要飯的，真會連，
這邊的老闆賣餅乾。
這老闆，手段高，
原來裡邊賣蛋糕。
賣蛋糕，蛋糕賣，
生日的蛋糕賣得快。
老闆的手藝也怪全，
生日的蛋糕都賣完。
都賣完，都賣凈，
賣得一個都不剩。
叫老闆，行行好，
人家多少你多少，
我這個要飯的最公道。
不要多，別作難，
國家牌價五塊錢，
我是國家的宣傳員。
原來老闆沒吭氣兒，
再給老闆逗兩句兒。
這老闆，怪氣神，
看樣也是個大方人。
大方人，有道理，
百年路過路過你。
路過你你多行善，
你拿上五塊俺滾蛋。
現在已經三點半，
只因為俺四個窮人沒吃飯，
到恁門口恁咋辦？
這老闆，你懂道理，
你這個五塊你可給？
看樣老闆真想聽，
我不下勁也不中。
（老闆擺手）你這個老闆亂擺手，
你編個瞎話叫我走？
這個點子我也有。
你叫走，他叫走，
俺走到西頭啃石頭？
你叫走，他叫挪，
要到西頭要不著。
……
天大地大君王大，
都沒有理髮的數最大。
不論公子和王侯，
逮著人頭盆里揉；
不論公子和宰相，
按住人頭不敢犟。
你文坐東，武坐西，
理髮老師登了基。
你文坐北，武坐南，
理髮老師登金鑾。
你搓搓臉，摘摘眉，
然後又打五花錘。
五花錘，打得高，
鷂子翻身耳朵掏。
人家打人都犯法，
理髮的打人把錢抓。
理髮老師有道理，
兩句江湖話問問你：
腳踩地，頭頂天，
我問你：理髮的老師在哪山？
山上倒有幾個洞？
你刮鬍子先從哪一邊？
我問問：頭髮多長臉多寬？
你只要說出行道話，
給不給的那都沾。
理髮老師你別煩，
你是盤道是給錢？
……

出處：丐幫幫主宋天福演繹脫口秀_土豆視頻

最後再附一段宋天福演唱的現代題材作品《掙錢難》，唱詞不錄。

宋天福蓮花落的特點

現在，我們來總結宋天福蓮花落的特點：

宋天福的蓮花落，形式上與日後會介紹的姬銀龍、楊曉瓊等同儕相比，有一些獨特之處。

第一，在伴奏上，宋天福唱蓮花落的伴奏樂器是大板和「碗叉」——一隻瓷碗從中間切開為兩半，然後用類似鴛鴦板的打法打出單點和雙點，伴奏點與鴛鴦板、節子板相同。

圖片來源：宋天福的快手視頻

會使用碗叉伴奏的藝人有很多，但在拍攝光碟的藝人中，專以碗叉伴奏蓮花落的只有宋天福。

第二，在旋律和行腔上，宋天福演唱的蓮花落與老藝人不同，與姬銀龍、楊曉瓊等亦不同——其實宋氏完全沒有旋律，只是相當於華北地區「數來寶」式的誦說，沒有「竹板書」式的行腔。

在聲音上，宋天福聲音的響度大，音色尖利且帶有「雌音」，極具特色。但有時吐字不很清楚。

第三，在節奏上，宋天福唱蓮花落的節奏較慢。這不僅體現在每一句的整體速度較慢，也體現在其過門使用相當之勤。每個三字句（二拍）後都加二拍的小過門、每個七字句（四拍）後都加四拍的大過門的情況是相當常見的。

我認為這過慢的節奏是不好的。第一，過慢的速度和過多的過門（思考時間）不利於體現出現編現唱的「急智」；第二，在「刷街」乞討時，如果遇上不願痛快給錢的老闆，過慢的節奏也不利於形成「咄咄逼人」的情勢。

順便指出，目前網上宋天福刷街乞討的表演視頻中，常見沒討到錢而拿東西了事的「妥協」情況，如《憨妮要街》中（14:53-17:16）唱了2分多鐘也沒要到錢，而是拿一瓶飲料和一包速食麵了事；某片段中（00:40-02:13）唱了1分半鐘也沒要到錢，而是舀一碗瓜子了事。雖然這些「乞討」也都是表演的，但是總是放棄要錢的「妥協」，再加上較慢的節奏，相比同儕姬銀龍的表演就容易令觀眾興味索然了。

第三，宋天福有意將「蓮花落」與安徽民間小調相結合。在參加山東台的選秀節目時，他就從未提起「蓮花落」的名號，而是將自己表演的形式歸屬於安徽省的「民間小調」。

宋天福早期的錄音和錄像不見於互聯網。正是因為他有意將蓮花落與民間小調結合，因此目前互聯網上所見宋天福表演的光碟內容，很少是單純唱蓮花落刷街乞討，多是在演唱蓮花落外加入故事情節和其他民間小調曲牌，如《宋天福摸小姨》、《財迷女人坑光棍》等，並常與荊獻順等安徽民間小調藝人合作。即使是刷街乞討的表演，也較少「單打獨鬥」，而是設置多樣的角色和情節，如同行合作乞討、夫妻乞討等。

其他

宋天福靠「胡吊連」成功發家致富，不但開店專賣光碟，也當上了民間演出團體的「穴頭」。他的蓮花落獨具特色，然而，從未聽說其開山收徒。而宋氏本人在蘇魯豫皖蓮花落界，也只是「群星」之一。相比之下，後面為大家介紹的藝人更具特色。宋氏為什麼被稱為「南霸天」？「北霸天」是哪一位？「北霸天」的藝術有何不同？「北霸天」的蓮花落與華北地區的數來寶有什麼具體聯繫？「北霸天」龐大的師門中又有多少是是非非？敬請期待下集：河南永城姬銀龍與他的「姬派蓮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