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研之路（3.河海大學的複試）

河海大學的複試時間安排為9月19日至21日的任一天均可，我坐上9月20日開往南京的火車，24小時之後抵達南京，打算參加21日的複試。

從前往南京的這一刻開始，我遇到了各式各樣的人物，他們也許只是在我的保研之路上的過客。但從結果上說，我得以保研到最想去的學校，他們與我的交談或者展示在我面前的狀態，也許在某種意義上給予了我無法定量描述的或多或少的幫助。這是我不得不將他們寫入這些文字里的原因。

火車以穩定的速度北上。對我來說，在動蕩的車廂內將注意力集中到課本上是件困難的事。不遠處有兩位大叔在高談闊論國際形勢（更具體而言是一位大叔以高談闊論為主，另一位大叔以傾聽為主），於是加入他們的聊天。各自自報家門後得知，高談闊論的那位大叔來自華工，目前在一家電氣設計院工作。華工大叔稱我為校友，因為在他讀大學的年代，華工華農之間尚未建起圍牆，兩間大學形同一家。另一位大叔則表示華農的包子很美味。華工大叔又暢談起他的人生閱歷，曾擔任過粵北某一山村的副書記，曾到美國某企業擔任電氣工程師，曾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工程問題，還喟嘆一番英語的重要性，感嘆出國工作的許多華人工程師因不懂英語而在專業領域失去發言權和發展機遇，並以總結陳詞的高度提出需要當前這一代大學生改變這種現狀。他還提到許多方面的話題，但與其說我們在聊天，不如說他為了使大腦和嘴巴不停止運轉，而我作為傾聽者，只想從他的演說中檢索有用的東西。如此聊了很久，覺得他再沒什麼乾貨可以分享後，我就找個借口回到我的鋪位。

中午的時候，我在走道的座位上啃餅乾，一位大叔拿著飯盒坐到我對面，他是最開始和華工大叔交談的另一位大叔，在華師擔任行政人員。交談中對他的印象是為人親切、三觀端正。總地來說，交談話題是彼此大學生活的對比，華師大叔在就讀大學期間正值90年代末互聯網大潮，他曾有過學習計算機的機會，但那時保守地選擇了攻讀歷史系的研究生，與趕上時勢的機會檫肩而過，以至於遺恨至今。記得他說過幾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文科不像你們土木之類的工科那麼實用，學文科，對於學習者的最重要的作用是修身養性。你們理科生喜歡文科類的東西，零零碎碎地接觸文科的知識，也許可以對自己的人文素養有所提高，但要達到修身養性的地步，需要把文科作為自己的專業來對待。」

下午的時候見到華師大叔在角落裡靜靜地看著一本厚書。形成對比的是，在人聲鼎沸的地方，那位華工大叔繼續高談不止，把曾向我闡述過的英語的重要性又向其他聽眾說了一遍。

我所想說的是，華師大叔帶給我一些震撼。他屬於影視作品裡常常出現的一類人：秉性溫和，三觀端正在經營好自己的生活的同時也努力進取，卻仍然活在社會中層或底層，而不是活躍在本應屬於他們的更高的層次。

火車搖搖曳曳地前行，我的思維卻運轉不起來，難以靜心於土力學教材上的文字。通勤時間漫長，目的地城市遙遠，這對我而言都是第一次，精神狀態未能適應並適從。並且時間太過緊湊，沒能在面試之前進入狀態。致命的是，心裡還低估了河海大學的複試難度。最終拿不到河海大學的offer也算是我的咎由自取。

抵達南京火車站時是在9月21日早晨9點左右，這一天的南京多雲，空氣微涼，似乎已經進入了秋天。從火車站坐公交前往河海大學附近與HT匯合。HT是在網路論壇上認識的同樣以保研為目標的朋友，我們組隊報考河海大學相同的專業，AA了住宿費用，也好相互照應。在賓館放下行李後，我們途經一個古代風格的建築群，是民國時期駐紮南京的各國大使館。到了指定地點交畢報名材料，中午的時候和一位保送到河海的華農師兄見了面，然後在空課室小憩，下午就開始面試了,依然要等很久才輪到面試。

稍微頭昏腦脹的我進入面試的辦公室。首先被要求使用英語介紹本科學校，我按照已準備了無數次的腹稿脫口而出，但思路還是會卡機。隨後面試官以彈性力學為引入點，開始提問土力學的問題。狀態糟糕的我全都沒答出來，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必定被淘汰了。

第二天返程時因訂票出錯，我只好選擇24個小時的硬座。在這24個小時里，還要一一向所有關心我的人說明我被河海大學淘汰的這一大概率事件。也是在這漫長的時間裡，終於下定決心致電中南大學招生辦，把我之前報名的學碩更改為報名直博生。

抵達廣州前的一個小時，和相鄰座位上的大叔聊了起來。這是位畢業於大連理工的大神，就讀土木的道路方向，畢業後曾參與修建廣州地鐵的大學城南站,因地鐵工地的環境極其惡劣，後來跳槽，自己開了一家道路施工單位。如果我讀不了研只能直接就業的話，大工大叔的初期工作經歷，基本會是以後的我的寫照，和他一樣，我也要面對極其惡劣的工作環境。

常常假想自己讀不了研，只好找一份施工單位的工作，按部就班地從一線施工員開始，在工地上和農民工同吃住，領一份低廉的薪酬。不過，在經濟上獨立，也就不至於處處被現實裹脅。就這樣埋頭苦幹，直到完成資本原始積累就跳槽到有雙休日的崗位，把時間騰出來去完成各路雞湯一致認同的事，比如健身、旅遊、看書之類的，或者將重心轉移到家庭或社會公益活動。概而言之即是放棄對身外之物的追求，經營好自己的生活。如果物質基礎足夠保證生存的尊嚴，那麼像野草野花一樣平凡地活著也沒什麼不妥，是不是。

很久之後我才能回答自己，並不是。我還有目標未完成，不能這麼早就混吃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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