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行紀（3）| 一隻獲得奧斯卡提名的狗狗

這世界上有一種小雞毛色鮮艷翅短腳矮,它只愛吃村頭老榕樹下的樹籽,吃飽了就睡在風裡,這種雞一輩子只能上桌子一次,那就是和椰子在一起被燉成文昌雞的時候。

--老宋胡說

椰鄉文昌，在海南最東邊。

此處地勢平坦，地如其名，椰樹林立，海風微漾。一路走來，不時可見關於宋氏三姐妹的宣傳，很是奇怪，百度一下，原來宋慶齡的高祖，曾祖，祖父三代曾在這裡居住，宋父親也在此地出生，尋根問底，文昌其實和宋慶齡沒多大關係，因為宋畢竟上海出生，可是中國攀龍附鳳之風由來已久，硬說你的根在這裡，那確實就不得不在這裡了。

文昌市區不是大，我和陽仔沒有開導航，在街頭隨意的走著，周圍的樓房大多兩三層，看上去歷史悠久，牆面在潮濕的海氣里變得斑駁而古老，朝露消逝如我身,世事已成夢中夢，走在其中，有種世事變幻時光穿梭的感覺。

何必披著二十塊的亞麻披肩，帶著所謂乾淨的靈魂，去那縹緲的麗江烏鎮之地，在青旅中抱著膝蓋沉思著生命的真諦？

真正的古鎮古城就如同眼前的文昌一樣，必定是市儈而熱鬧的。

文昌不同海口的一個地方在於，這裡有好多復古的建築。遠遠看去，香煙裊繞金碧輝煌，剛開始還以為是寺廟，後來又覺得不對，論起佛教，西有印度那爛陀，東有舟山小普陀，北有皇帝割發五台山，南邊雖是觀世音的場子，可是也不至於香火如此的旺吧。

騎車上去，定睛一看，發現是宗祠，也就是家族祠堂，聽聞南方宗族勢力強大，如今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如此。

短短五分鐘，我們走過了六七家宗祠。其中一家符姓宗祠似乎子孫興旺，一條「慶祝某某學子被清華大學錄取」的橫幅醒目掛在大門上，能在家族祠堂里享受這等榮耀是何等的光榮，我不禁想起《新白娘子傳奇》里許士林高中狀元後蹂躪法海的場景。

我和陽仔看的自慚形愧，紅色的橫幅隨風飄舞，似乎要化成一條鮮艷的紅領巾飛向我們胸前，我眼前不禁出現了一個紅色小人，她在提醒著我們：

小主人又出來浪了，你作業寫完了嗎？

天黑的時候，終於接近了今天的目的地--東郊椰林。

一百公里輕鬆走過，最後的三公里卻是最累的，車輪的每一次轉動都似乎格外的費力，陽仔也並不說話，默默地跟在旁邊。

氣溫已經降了下來，風景這邊獨好。無數的椰樹默默地站在黑暗中，靜靜地注視著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涼爽的風夾雜著椰樹特有的清香從海邊吹來，輕輕地撫摸著我們悸動的心。

一棵高大的野香蕉樹立在路旁，紫褐色的花蕊倒向路邊，上面結了大概八九圈的香蕉，下面的幾圈已被人摘去，上面的小香蕉約有食指大小，摘下一個，撕開一看，裡面還有種子，嘗了一口，堅硬而青澀。

一條小河在林中緩慢的穿過，一艘小船沉於其中，水中魚可數百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恍恍惚惚間，還好我知道柳老司馬是被貶到了永州，要不我就真會以為《小石潭記》就是在這裡寫的。

走過一段坑爹土路，虎口顛的生疼。

七拐八拐在一個小區中找到了驛站，差點喜極而泣。

這個小區遠離市區，大約是海南炒房時代的爛尾產物，雖是聯體別墅區，可是居民卻不多，房子看上去也是破舊的厲害，游泳池早已乾涸，髒亂不堪，顯然是多年未用過了。

即便如此冷僻，可是驛站卻早已客滿，可見海南騎行是多麼的火爆。

外面擠擠囊囊的停了好幾排騎友的車子，老闆是個漂亮的妹子，長發飄飄，白色體恤，抱著一條小狗狗，看上去像個尋找靈魂的文藝青年。

睡覺要緊，探討靈魂的事情可以先放一邊，妹紙得知我們沒有預定房間的時候，就擺了擺手，「不要說床位，連客廳都沙發都被定了。」

我和陽仔一臉懵逼，天已經黑了，我們總不能在樹林里撿一晚上的椰子吧。

妹紙也是非常的熱情，真的給我們在驛站附近找到了幾顆樹上掉下的椰子，雖說是滿足了我們撿到一顆屬於自己的椰子的願望，可是還是眼前大事還是睡覺。

我和陽仔砸開那個乾枯的椰子，然後有些慌了。

連忙拉住那位妹紙：「有帳篷嗎？帳篷也行。」

妹紙為難的說：「帳篷是有，不過比較臟，你們可以來看看。」

陽仔和妹子去看了帳篷，我坐在門外，和那條小狗狗相顧無言大眼瞪小眼。狗狗專心致志的盯著我，心不在焉的叫著。

於是，我轉過身去，看著朋友圈。

我的冷漠讓狗狗感到傷感，它似乎想起了童年時期那些孤獨的日子，向前跑，迎著冷眼和嘲笑。

它開始撕心裂肺地狂吠。

就在它要咬上來的時候，妹紙和陽仔走了出來，及時的就像解放區的蘇維埃同志。妹紙一邊抱起狗狗一邊輕輕地安慰著，狗狗溫順的躺在妹紙的懷裡，蹬著無辜的眼睛幽怨的嗚咽著。

真TM能演啊！

陽仔耐心的聽了我的辯解，然後點點頭，指責我人面獸心，居然去欺負一隻萌萌的狗狗。

真TM憋屈啊！

帳篷壞了，狗狗事小，睡覺事大，只好連夜奔回鎮上。

鎮上住宿安排妥當，休整半小時，然後夜騎五公里，來到椰林海邊。

東郊椰林原先是一個度假區，後來免費開放，來這裡的旅客就多了起來。度假區外的小道兩旁已經形成一個天然的街市，椰子攤，農家樂，小商店，遊客絡繹不絕人聲鼎沸，店家向路人兜售著各種各樣的紀念品，也有不少騎友選擇晚上在此休息。

在路邊要了兩個椰子，旁邊有兩個從海口開車過來玩的妹紙，見到我們奇怪的裝束依舊好奇。

妹紙：「你們從哪裡來的啊？」

我們:「海口。」

妹紙：「你們是騎車過來的啊？」

我們:「是啊。」

妹紙：「你們好厲害啊。」

我們：「嘿嘿」

這邊的大海沒有過度開發，顯得自然很多，完完全全就是想像中的那種南方風情，沙灘細細綿綿，海水微微蕩漾，遠處是茂盛的椰子林，慢慢的融入黑夜裡，只留下一片模糊的黑色影子。天色已黑，海邊人已經不多，隱約可以看見海面上有一道堤壩，似乎是攔截海水的。

我和陽仔第一次見到海灘，有些興奮，脫下鞋子，在海里走著。這邊的海里沒有貝殼，只能撿一些碎珊瑚。

撿著撿著，陽仔忽然對我說：「剛才椰子攤前碰的那兩個妹紙跟咱們打招呼，咱們好像只顧著撿珊瑚，沒理人家，人家好尷尬，然後走掉了。」

我倆當時站在海中，看著手裡的珊瑚，一陣難言的沉默。

我忽然這些珊瑚就像是碎掉的水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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