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就毀掉你

第119位夜談者

幸琪

01

相愛

蓉城是一個安逸富足的南方的小城，彎曲的蓉江河穿城而過。河畔綠柳飄蕩，風景如畫。

河的兩對岸各有兩個公園，公園裡都有一座塔，隔河而望。一個叫東山公園，一個是旭山公園。

東山公園依山而建大，樹多人少，地方大。旭山公園靠近市區人多，每天都熱鬧非凡。

有仿古的亭子，有木質的長廊，還有白色大理石修的橋，橋下是有碧綠的湖水，游著五彩斑斕的魚兒。每天餵魚的人絡繹不絕。

從前蓉城人是靠制衣廠發家，現在蓉城人靠傢具致富。蓉城的傢具廠無處不在，傢具越做越大，成了中國中部傢具基地。

在城東有著偌大的傢具城，全國各地越來越多人來到這裡買傢具。

男孩雷來自外地，父親早早去逝了，家裡有個多病的老母和三個弟妹。他早早的就出來掙錢養家，來到蓉城的傢具廠里打工。

女孩阿蓮家在蓉城鄉下，在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在服裝城賣衣服。

他們相遇於城中的一個街口的小攤。

曾經感激命運讓他們相遇，殊不知這卻是他們悲劇的開始。

他們每天都在城中街口同一家賣早餐的攤子吃東西。那是一家很小的攤子，只有兩張小小的方木桌。

一輛腳踏三輪車架著一個總是冒著熱氣的大鍋，賣的是蓉城地道的小吃燙皮。

看起來翠綠翠綠的，很是誘人。剛出鍋的燙皮，四個小卷緊緊地靠在一個小盤，冒著熱氣，撒上了零星的蔥花和芝麻，愛吃辣的就加點紅紅的辣椒醬，香軟爽口，簡直美味極了！

除了好吃的燙皮，這個攤子還賣豆漿油條和豆腐花。開始他們彼此之間並不說話，漸漸地開始注意到對方，發現兩個人每天吃的都是綠色的燙皮，外加一碗香甜滑嫩的豆花，再次遇見時就笑著打招呼。

這麼巧，阿蓮，你也在這裡啊！」雷笑著跟阿蓮打招呼，阿蓮正坐外那裡喝豆漿，桌上還有一盤碧綠的燙皮。

雷長得俊秀清朗，高高的身材，紅潤的臉龐，眉清目秀，氣宇軒昂。

阿蓮人如其名，蓮花般素凈，秀氣的眼睛朦朧得可愛，身材清瘦修長，溫柔沉靜。

雷一下子愛上了容貌美麗，溫柔多情的阿蓮，被她那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迷醉了。雷心不在焉地吃著燙皮，思量著怎麼約她出來。

「阿蓮，周末有空嗎？」「有啊，怎麼了？」「我想請你周末去東山公園玩，可以嗎？」雷紅著臉，憋著氣說完這句話。

「可以啊，我正好有空。」阿蓮看著他這股傻氣，便偷偷地笑了。其實，她也早就注意到他了，心裡對他還挺有好感的。雷長得像她曾經喜歡的一個男明星。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雷早早的在公園正門口等阿蓮，爬上了高陡的樓梯，他們在亭子里吹著涼風，阿蓮望著山下的街心花園。

而雷則悄悄地看著阿蓮，阿蓮穿了條純棉的白裙子，頭髮披在肩後，隨風飄動，那麼嫻靜，那麼美！

他們順著青蔥茂密的林間小道，來到塔下，塔很高，有八九層。翹起的塔檐上掛著鈴鐺，當微風吹過時，一陣「叮呤鐺朗」的音樂從空中傳來，十分悅耳動聽。

塔下有一個把玩具擺在架子上的攤子，叫扔沙包，十塊錢三次，扔掉下來了就是你的。雷掏錢請阿蓮玩，阿蓮連扔兩次都沒中，有些心灰意冷，執意要雷扔第三次。

雷屏住呼吸，朝他想要扔中的那個玩具瞄準，雷扔中了一個粉紅色的毛絨愛心，上面寫了「真愛一生」。

阿蓮激動地大叫起來，「你太厲害了！」雷有些靦腆地把這顆粉紅色愛心遞給了阿蓮：「阿蓮，我把我的心送給你。」

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你永遠都不能拋棄我的心！

阿蓮有些似懂非懂，抱著愛心走在公園裡。

他們走向迷宮的方向，雷提議說：「我們去鬼屋，好不好？」「可我害怕，不怕有我在呢！」「嗯，有一點點想去，我一次都沒玩過呢！」「那我們現在就去吧！」買票進了鬼屋，阿蓮就後悔了。

她不敢進入，雷硬是把她拉進鬼屋了，慌亂中阿蓮的手緊緊地拽著雷的手腕不放，雷悄悄地牽住了她。

那手那麼柔軟細嫩，小小的手乖乖地躺在雷的手心，那麼安靜。真讓雷有種想擁吻阿蓮的衝動。終於走出了鬼屋，可他們的手卻沒有分開了。

走在幽靜的小路上，兩個人手拉著手，看著地上的樹影，都沒有說話。

在東山公園的僻靜處里，看著阿蓮小小的紅唇豐滿柔和，粉紅色的雙頰細膩嬌艷，白色裙子領口露出白皙的頸項。

雷憐愛地攬著阿蓮，彼此情不自禁地吻了對方。阿蓮坐在雷的腿上，雷把阿蓮緊緊抱住，山盟海誓，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期待。

此後的幾年裡，他們悄悄地談著戀愛。

每天清早見一面，晚上在繁華的文化廣場遊盪，或在蓉江河邊的河廊上散步，吹著涼爽的晚風，彼此相依相偎，濃情蜜意。

周末有空溜出去爬南山。蓉城有好吃的好玩的都逛遍了，就在彼此狹小的出租屋裡耳鬢廝磨。

02

相親

一個人打破了阿蓮美好平靜的生活。阿蓮鄉下的母親說要給她相親，介紹對象。

之前也有說過，阿蓮就推脫說，自己不想那麼早嫁人，想給家裡多掙點錢。

母親那時也覺得阿蓮挺年輕的不著急，可現在眼看著阿蓮都27了，馬上就要到30了！

母親不得不為她著急，操心她嫁人的事。逼得阿蓮很緊，要阿蓮趕緊相親，說對方人還不錯，在蓉城有房有車，就等著結婚。

阿蓮不得不把她和雷的事告訴母親，沒有想到招到家人的極力反對。

「那可是個外地佬！家裡又窮！他什麼都不能給你！」「阿蓮啊，你可要想清楚，媽是過來人，媽不會害你的，你趕緊和那個外地佬斷絕關係！」

「不！我愛他！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媽，求你了！祝福我們好不好？」

阿蓮母親堅決地說：「不行！不可以！你不可以嫁那麼遠！那個人家裡有什麼？只有一個多病的老媽子，還有幾個要讀書的弟妹！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往火坑跳啊！」

「媽，我不怕！我就願意去找他！」阿蓮拎起包站了起來打算出去。「好啊，你個不孝女！你今天有種出去的話，我就死給你看！」

阿蓮呆住了，母親衝進廚房拿了把刀出來，往自己脖子上架。

她不敢走，她奪過母親手中的刀，歇斯底里喊：「那你把我給殺了吧！那你就讓我死吧！」阿蓮無力地把刀扔開，母女倆抱頭痛哭。

阿蓮和母親幾天幾夜都在一起，在母親的勸說下，阿蓮終於妥協，答應母親先去相親看看相親對象。在文化廣場的附近一家西餐廳的包間里，見到那個人康。

康長得不錯，高大威猛，不胖不瘦，溫和而深沉的眼睛，看起來文質彬彬。

康是蓉城市人，在銀行上班，在蓉城有兩套房子，他家還有幾個做餐桌餐椅的傢具廠。

康看見阿蓮如此素凈淡雅，眼裡卻流露著淡淡的憂傷，給人楚楚動人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想要憐香惜玉，想要給她溫暖和關愛。

阿蓮並不抵觸康，因為康細緻體貼，很紳士地為她倒水遞東西，也很在意阿蓮的感受。

阿蓮此刻卻想著雷，她幾乎以為眼前的人是雷，因為雷也是如此疼愛她。

她這幾天沒有接雷的電話，只給雷發了個簡訊：「雷，對不起！我想我們不合適。媽媽極力反對我們。」然後關機了。

回去後，阿蓮的母親眉開眼笑，嘴都合不攏，「我就說嘛，我的女兒命好，怎麼可能嫁給那個窮小子呢！」

從母親口裡得知，康很喜歡自己，並且希望今年年底訂婚，明年就結婚，婚房正在裝修中。

阿蓮迷茫困惑，覺得自己的命運被別人掌控。想到康，又想到雷，兩個人都不錯，雷唯一比不上康的就是家境。兩個各有各的風格，阿蓮也不知道自己的心。

她只知道自己愛雷，卻不能跟雷在一起。

而康呢？似乎也不錯。就算沒有很愛他，至少他愛自己。就這樣結婚生子，過著平淡安逸的生活，似乎也還不錯。

03

分手

打開手機，全是雷發的簡訊，還有無數個未接電話。

「阿蓮，你怎麼了？」「阿蓮，為什麼？這是為什麼？難道不是愛我的嗎？」

「阿蓮，求你不要離開我，你不能離開我！」「阿蓮，你怎麼不回復我？」「蓮，你是愛我的！」

「蓮，離開你我就不能活了！」

看著這些簡訊，阿蓮黯然神傷，不禁想起初見雷時，雷笑著跟她打招呼時，露出兩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清亮的眸子閃灼動人，笑聲爽朗愉快。

他溫柔的眼光總是憐愛地掃著她，漂亮的臉上有種傻氣的固執。

這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把還在記憶中的阿蓮拉回現實，阿蓮嚇了一跳，有些不敢接電話，是雷的。

她害怕聽到雷的聲音，她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傷害了他。

她無法想像雷會有多傷心，終究還是接了，怯生生地說：「雷，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雷沙啞的聲音，「阿蓮，我要見你。在東山公園門口。」

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阿蓮再三猶豫，還是決定去見雷最後一次，穿的是三年前的那件白裙子。阿蓮沒有化妝，臉色蒼白而憔悴。

見到雷時，阿蓮嚇了一跳。他臉色憔悴，雙頰瘦削，阿蓮的心深深地顫慄起來，眼中酸澀。

雷那張年輕的負傷又倔強的臉，那麼狂熱，那麼強烈。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放射著一種狂野的光。

他們重遊故地，默然不語，阿蓮盯著地上耀眼的陽光，有種空空洞洞，茫然神傷的感覺。不知不覺，他們來到當初他們擁吻的地方。

阿蓮坐在石凳上自言自語：「雷，對不起。我也是被逼無奈。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子，你們會白頭偕老，你們會有兒孫繞膝。祝福你，希望你在以後的歲月里……」

阿蓮還沒說完，雷就打斷：「夠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只想要你嗎！？」

雷燃起一支煙，以掩飾心中的絕望和感傷。

他覺得自己被嫉妒的火焰燒得發狂，想起那些美好甜蜜的回憶，此刻卻像毒藥一般，因為他無法想像，甚至不敢去想，她和別人在一起的場景。

這個曾經在自己懷裡的女人，竟然要爬上別人的床，馬上和別人生兒育女！

當初有多愛她，現在就有多恨她。愛得越深，恨得也越深！

雷傲然挺立，一對冰冷的眼睛盯著阿蓮，心裡充滿了仇恨和冷漠。淚水迷濛了阿蓮的視線，她看不清眼前的雷。

她狠下心：「是的！我根本就不愛你！你就是個窮光蛋！你一無所有！你就是個打工仔而已！人家卻有房有車可以給我安逸的生活！」

阿蓮木然而立，無助地站著，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蒙住臉心在劇烈的絞痛。

04

相離

阿蓮的話尖銳地刺進他心中的隱痛里！

他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他的眼睛冒火地盯著她：「那以前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阿蓮感到一陣猛烈的搖撼，雷的手用力的抓著阿蓮的肩。

當初愛得如痴如狂，現在卻不得把她揉碎。阿蓮嘴唇蠕動著卻不說出話，只聽見雷縱聲大笑，笑得凄厲，讓阿蓮悚然而驚，心中一陣寒顫。

突然阿蓮感覺喉嚨發緊，不知什麼時候雷的雙手緊扼自己的喉嚨。

雷猙獰地說道：「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既然得不到你，我就把你給毀了！」阿蓮奮力掙扎，拼盡全力，她無力地垂打著雷。

阿蓮腦海中想起那個粉紅色的愛心，三年時間裡卻不知被遺忘在何處，或許，愛也不知不覺就被遺忘了。

漸漸地，粉紅色變成猩紅色，阿蓮突然停止了掙扎。

雷感受到她的手不在動時，才意識到剛剛自己在做什麼。

他把阿蓮摟在懷裡，捧著她的臉，用手指碰著她耳邊細細的茸毛。

她的黑眼睛像水霧裡的寒星，亮得奇異，臉上的淚痕猶在。肅靜莊嚴，看起來凄美動人。

他把頭埋在阿蓮的懷裡，從前他可以聽到她的心的跳動，柔和細緻。現在她的心，卻徹底安靜下來了。

雷目光渙散，低聲喃喃：「阿蓮，這樣你就一直屬於我的了。」

「阿蓮，你先去。我馬上就來。」

「阿蓮，我們以後就可以在一起了。」

夕陽照在樹林里，斜眼看著阿蓮和雷。

殘陽如血。

本期夜談者簡介

幸琪

我手寫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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