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故事：404荒漠

2045年。

刪完《感官世界》、《不可撤銷》、《色戒》等禁片；

封殺一大批國外引進的連續劇；

依令封禁D站、F站等視頻網站後。

已經臨近傍晚，文化統制部的一枚螺絲——安德魯感覺身心疲憊。他揉了揉長時間盯著屏幕的眼睛，披上外衣，驅車回家。

如往常一樣，他打開了房子的門，走了進去。以前他總是忘記帶鑰匙，今天卻是個意外。

「這次我女兒再也不能怪我記性差啦！」他想。

屋子裡面只有蟋蟀稀稀疏疏的叫聲。客廳牆壁上掛著他死去妻子的照片，笑容可掬。關於她的死因，一直以來他都絕口不提，即使是她女兒。

「我的乖寶寶這麼晚還出去野？」他往女兒的房間走去。

越走越近，他的心跳也越跳越快——女兒呻吟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里。

他一箭步沖了進去。白色的單人床上疊著兩具白花花的、在蠕動的肉體。

那少年嚇得從他女兒身上爬了起來，匆匆忙忙地往身上套著內褲。安德魯的女兒披頭散髮，用棉被裹住了自己。

安德魯驚得說不出話來，這種有傷風化的事有可能會讓他丟掉官職，甚至鋃鐺入獄。少年耷拉著衣服，低頭從他旁邊，兔子一樣竄了出去。

「爸，是我錯了。」他女兒神色慌張。

「把衣服穿好吧！」安德魯坐在床沿，他習慣性地伸手去口袋裡找煙，卻突然想起，煙早已歸類為毒品了，「恐怕你已經不是處女了吧。」

「放心，我男朋友不會出賣我的。再說，我們已經做好保護措施了。」

他瞥眼看到了柜子上的一盒避孕套。根據國家的法律，未婚發生性行為，是要判刑的。而避孕套因為違反了生命權，一直以來被國家列為違禁物品。

「這是你黑市裡買來的？」他拿起避孕套。

「恩。」女兒沒有否認。

生產、販賣避孕物品被列為死罪，婚前、婚後避孕至少都要坐十年以上的牢。民間流傳著一句被禁的調侃：法律之下，沒有一隻精子是該死的。國家通過強調精子重要性，建立起男性集權社會，這是多麼荒謬又現實的事情。

他的手顫抖了起來。假設女兒的男朋友真的沒有揭發她不是處女的罪名。那避孕套又該怎麼處理呢？政府最近組織了搜查警隊，可以在任何時間，進入任何百姓的屋子，搜查任何地方。即使秘密警察礙於他是文化統制局官員的身份，不會來搜查他，「灰塵」行動也會把監控攝像頭裝進他們的家裡。

想到攝像頭，他起身拉了拉本來就關得密不透風的窗帘。上一年公民會議，有議員就提議在每個人的家裡裝攝像頭，實現全國無縫實時監控，今年，一切都已準備就緒，監控攝像頭像野火一樣燒進了每個人的家裡。

他拿著避孕套，彷彿拿著一顆不知何時會爆炸的炸彈。

扔進馬桶沖走？丟到垃圾桶里？不行，會有廢料處理系統（違禁物品檢理系統）檢測出來的，現在偵查科技這麼發達。

藏在屋子裡？會被秘密警察搜出來的。

扔出外面？監控會看到的。

他氣得青筋暴跳——自己的前途、甚至生命都因為女兒的無知，陷入了絕境中。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被抓進「感化所」，被「特殊教育」：綁在病床上，從早電到晚，他就有一種殺死自己女兒的衝動。

「難道你買這些違禁物品前，就沒有考慮清楚後果嗎？」他幾乎吼了出來。

「有什麼事？我們把它藏起來不就好了嗎？難不成他們還能入屋搜查？」

呵呵，真是諷刺，自己當初害怕犯下泄露國家秘密的罪名，沒有告訴女兒秘密警察的成立，才讓這毛丫頭闖下了大禍。

「我們去404荒漠吧！」安德魯最終作下了決定。

404荒漠是唯一「合法銷毀違禁物品」的地區，人煙稀少，無甚監控，還歸文化統制局管理。文化統制局一直有一個「隱形職能」，那就是在404荒漠，處理不方便處理的「政治犯」和「其它犯人」。這就是404沒什麼監控的原因。因為這項權利是「隱形」的，即使路人看見，也只能假裝沒看見。

這是關於生存的決定，在生存面前，決不能有半點馬虎。n

安德魯帶上了他親愛的女兒。臨走前，他說自己肚子有些餓了，在廚房耽擱了幾分鐘。走出來時，他滿頭是汗，面如死灰。

「看你這貪吃樣！」她女兒笑著捏了捏父親的手。

車緩緩地開到郊區，背後的城市荒廢了一樣，沉入寂靜里。而404荒漠里，焚化爐在燃燒著，雲彩妖艷如血，彷彿人間地獄。

「爸，這裡有監控。」女兒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角。

「沒事的，放心。下車吧，爸爸是這裡的人。」

「不，爸爸，我怕。」

「沒事的，下來吧。」他伸手去扶了女兒下來。

女兒穿得密密實實的，裹上了頭巾，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碰到父親的手時，她感覺到了一股寒意。還沒等她問，爸爸是不是冷時，一把堅硬的利器插入了她的腹部。剛開始像一條蠕動的蟲子，接著是針一樣的刺痛，再然後整個人都麻木了。

她想叫，但叫不出來，空氣里瀰漫著一股鮮甜的血味。

父親扶著她，又插了她幾刀，接著才把她鬆開。

從廚房裡帶來的水果刀，整個刀身都浸泡在血了。他想起當初他妻子出軌，就是這樣被他「合法銷毀」掉。

「違禁物品已全部合法銷毀！」

「我宣誓，我將永遠效忠我的祖國！！」

他挺直身子，對著監控器喊道。

此時夜色如墨，大地漆黑，四處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