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爺爺

想寫這篇文章很久了，在爺爺去世後的一個月，終於下筆。

從葬禮結束過後回學校的路上，看著黃土高原上的溝溝壑壑，一路綿延，仿若人類，代代綿延，生生不息，萬古滄海。覺得自己要寫些什麼，以此來作為對爺爺最後的告別。回學校後亂七八糟一大堆事，一直也耽擱著沒寫。最近經常夢到爺爺，覺得也是時候寫些什麼了。

之前從書中看到，從影視里看到那些死亡，偶爾也會感動，會想到若是親人死去，自己是否也會如同他們一般嚎啕，抑或只是悲傷。還記得去年冬天出去看電影，出了影院發現爸爸發了條簡訊，說有些話不好說，後面附了一條鏈接。當時我腦子就炸了，感覺可能是爺爺過世的消息。然後雙手顫抖的點鏈接，網速太慢點不開。給爸爸打電話，說是中了病毒。我這才安心。當時心裡想的是，如果爺爺過世的消息，我沒有立刻接到，是因為看一場破電影。恐怕自己會因此內疚一輩子罷。

nn

這次卻是周五上午媽媽突然給我打電話，要我周末回趟家。還是，因為去複習考試沒帶手機，沒接到電話，中午給媽媽回了電話，媽媽說穿樸素點回來。第二天考六級，我說不用考了，直接回去吧，心裡想著是如果晚回去一分鐘就見不到爺爺了怎麼辦。爸爸說，其實沒什麼大事，考完再回吧。我說那好吧，還開玩笑說是爺爺想我了？爸爸說是，人生病了容易多想。我一看這，也沒多想，換衣服的時候還問舍友，說爺爺生病了，我穿一身黑回去是不是不好，又把黑褲子換成米色的褲子。考了試，坐車，晚上快十一點到太原。

媽媽來接我，出了站，發現是爸爸的同事的車來接我們。上車後我問媽媽，我爸呢，在醫院陪爺爺？媽媽說，你爺爺周五上午的時候…去了。先回去上一炷香。我默然，早就應該想到的是不是……在外人面前也沒多說什麼，繼續神色如常卻心不在焉的與媽媽與外人話著家常，盯著外面黑漆漆卻一盞一盞閃過的路燈，有點想哭心中卻也沒太大起伏。

回了奶奶家，一進院門，看到有個人影佝僂著，走進了一看是爸爸，頭髮基本全白了，老的我一下子沒認出來。樓道門口擺了幾個花圈，以前在路上看到花圈總會默默在胸前畫個十字，希望他們以清白赤子之身進入下一個輪迴。而如今，輪到自己家人，心中卻無法這樣簡單的想。大概是生死觀又變了吧，同學總說下輩子要做什麼什麼，我說我不想有下輩子。真的，人這一生活得太難了，每個人都是。所以我無法祝福爺爺下輩子投個好胎又或者是在另一個世界開心的活著。我僅僅能希望他能夠達成自己的所想，而非是我的所想。

進屋，媽媽上我套上喪服。爺爺原來住的那個屋子已經被改成了靈堂，一張黑白照片放在桌子正中，前面是一個香爐。我什麼都不會，連怎麼磕頭怎麼下跪怎麼拜都不知道。踉蹌地磕了三個頭，把香插在香爐里，看著老爺子年輕而慈祥的面龐，沒忍住眼淚就崩了出來，跑到廚房默默擦了擦。妹妹進來想安慰我，我說我沒什麼事。

nn

然後去另一個家看看了奶奶，奶奶說爺爺走的急，一個小時不到就走了，連句話也沒留。隨便跟奶奶聊了幾句。已經快午夜了，和媽媽回了家。聊了聊睡了。

第二天，六點起來，回了奶奶家。爸爸讓我們在門口早餐店去吃點飯，一碗老豆腐全是油，早晨也沒吃下去，吃了個雞蛋。等靈車來時，一家人站在靈堂，燈突然閃了幾下。四叔看了看四嬸，四嬸忙解釋估計是有人碰了燈繩。我默默想著，大概是爺爺回來看了看罷。

靈車來了以後，我捧著爺爺的遺像，一行人在靈車前下跪，旁人喊，哭，於是大家開始哇啦哇啦大哭。男人們哭的聲音無比大，其中有個聲音特別響特別誇張。我不知道是誰，估計是三叔，心中不屑的想，如今哭的這麼大聲，當初又何必為了區區小利跟家裡鬧得那麼僵。三嬸自他們鬧出那些破事之後估計有十多年沒見了，那天一見也沒認出來，也沒搭話。一人捧著香爐，說起靈，把香爐摔碎在地，騰起一陣煙霧，宛如人的靈魂。

車一路向西，開到了殯儀館，在車上抱著爺爺的遺像隱隱約約的睡了一覺。到了殯儀館，進了市內，裡面停著爺爺的遺體。一個司儀帶著麥克風，放著煽情的音樂，隨便說了說爺爺的生平。家屬繞了一圈瞻仰爺爺的遺容。我遠遠的看了看，老爺子走的比較安詳。上了年紀，自然死亡，有孝子賢孫，沒有太大遺憾。爺爺也病了這麼多年，也是該解脫了。生老病死，人生常態。

儀式之後火化，等了半個小時，取到骨灰。裝骨灰的人捧著爺爺的骨灰等了半天發票，叼著半根煙將骨灰放到盒子里，系好布，我盯著他的煙頭，煙灰都快零零落落的往下掉了。

nn

出門要炮仗，吹喪樂的人又要了半天交錢的發票，兩個中年男人懶散的在前面隨意的敲敲打打，我捧著爺爺的遺像，心中莫名湧起一股諷刺和憤怒，只覺得可笑無比。耳旁的音樂與眼前的一幕幕畫面彷彿一出無聲鬧劇。走到一處地方，有不知道進行了一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儀式，儀式過後幫忙的人把花圈什麼的都燒了。

而後走到了寄存骨灰的地方，爸爸把爺爺的骨灰盒放好後，說了一句爸爸，在這給你找了個新家，你好好的住著。我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磕頭，出門。把爺爺的遺像反過來捧在懷中。走出殯儀館，摘下紅布條，隨手揚棄在了空中，零星的幾條紅，仿若是最後的儀式。

回學校的路上一直在聽《生生》 :

生生燈火明暗無輒

躲在永夜背後找微光的出口

nn

生生你我離別無輒

每一道歲月的痛

眼前是永晝的顛簸

對於爺爺的記憶，不過也就是幾個片段，小時候爺爺天天去幼兒園接我放學，路上路過小賣鋪都會給我買一包五毛錢的零食。四年級我想用爺爺的透明藍色眼睛盒當鉛筆盒，問爺爺能不能給我，爺爺說把眼鏡拿出來就行，當時我拿到眼鏡盒就去廚房哭了好久，感覺自己問爺爺要什麼都會給我。

nn

回學校買了盒酸奶，裡面有核桃粒。嚼著嚼著我就哭了。大二的時候為了讓爺爺鍛煉手腳，家裡人買了一大堆核桃讓爺爺搗，搗出來的核桃仁被我帶了兩大包回學校。

爺爺去世後，夢中一直沒出現過，頭七時前一晚終於出現在我夢中，感覺是爺爺回來看了看我。我想，爺爺最希望的我這一生不過就是過得平安順遂罷。

基本想寫的也就是這些了，過程中又反反覆復哭了很多次。了了這篇文章，就當作是最後的紀念罷了。斯人已逝，活著的人應當更努力的活著。

爺爺，再見啦。你在另一個世界或者進入下一個輪迴都要好好的。而我也會更努力更認真的為了未來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