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河鬼

你可知道哇，孟老爺子死的那天，東邊是泛著紫光的。這些日子村裡頭好些人都遇著鬼打牆咯，尤其是這座橋，入了夜可千萬不敢走，後生仔你且得好好記著。

戴著草帽的中年女人皮膚黝黑，瘦得近乎乾枯，講話的時候愛抽抽眼角。她身上暗黃的衣服皺得像冥紙。

我是縣文化局裡派來給老人孟長寧寫報道的，老人在防汛工作中英勇犧牲，上頭也給撥了一筆款，這筆錢不能白撥不是，所以我得寫篇文宣傳宣傳，無非是說政府多麼體恤民情，百姓多麼熱於奉獻。本來這種官樣文章我在辦公室里喝杯咖啡就碼掉了，可新來的上司剛剛走馬上任，需要立威。我媽從小就說我長了一張欠揍臉，這話一點不假，滿辦公室的酒囊飯袋裡領導一眼就相中了我來立威。說我文章假大空，並沒有深入群眾了解情況，孟老英雄的形象刻畫得不夠豐滿。豐不豐滿也不是提一兩個罩杯就能解決的事，我這就屁顛屁顛趕來基層了解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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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還真玄乎。東元村的村民都說孟老爺子是被河鬼害死的。

那天大概凌晨四五點吧，因為是盛夏日頭已經不低了。

孟老爺子和另外幾個村民來碼頭扛點貨。

他忽然一指三洋河說你們瞧，河裡有好大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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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得給它逮上來。他自說自話就開始脫衣服。

另外幾個村民當然是極力阻止他呀，孟老爺子八十好幾的人了，雖說一貫身子骨硬朗得不合常理，下這湍流也無疑是很危險的。

用村民的說法，當時孟老爺子跟入了魔似的，偏要下水去抓魚。

撲騰起一串串的水花。

魚抓著了，他向大傢伙炫耀，你們看這魚多大多好看啊，這眼睛，我這輩子還沒看過這麼好看的魚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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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起初為他高興，可仔細一看可嚇傻啦，這魚哪有眼睛，分明是一隻無頭魚。

他們喊他，孟老爺子你快游回來吧。

孟老爺子卻遭冷水一激抽了筋拚命掙扎……

我停下筆問他們，也就是說他溺水時有不止一個村民在場？怎麼沒人下去救？

我，我們怕。而且，那天情況詭異，我們都覺得那不像溺水，倒像是水鬼在索命，更不敢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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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後來幾天，好幾個村民半夜從三洋河上的橋過去都遇著怪事了！

老祖宗說，七月半左近，可不能惹鬼神。

他們的表情豐富，講得很賣力，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當地人特有的表達習慣。

直到我遇見了村頭一個愛下棋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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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支了副棋盤。

自己跟自己下棋。

我饒有興緻的同他下了幾手，發現這小孩下棋進退有據挺有路數。

我就問他和誰學的棋。

他揚起臉說和孟爺爺。他還說孟爺爺走了以後，就再也沒人跟他下棋了。

孟爺爺人好嗎？我問他。

好。可他今年好像總是不開心。

為什麼呢？

他說他83了，身體卻越來越好。村裡頭最近幾年總死人，村民們疑心是孟爺爺剋死的……

我回了局裡，交的還是那篇偉光正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