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母案」里的三重隱喻:正義形式化、黑社會灰化與實體泡沫化
文|凱風
任何一起新聞,凡是能成為公共事件,要麼是觸及了這個國家的深層現實,要麼觸動了所有人的情緒或利益。
一如其他公共事件,「辱母案」里呈現了複雜中國的三重隱喻:正義形式化,黑社會灰色化,實體泡沫化。
先說正義形式化。
一個社會,人們能夠安穩生活,彼此相安無事,正在於一系列規範的約束和調節。外有法律,內有道德,走投無路之時,還可訴諸「以牙還牙」的傳統正義。
然而,「辱母案」卻呈現出另一種現實。拘禁和辱罵母親的人,成了法律上的受害者;奮起反抗的兒子,成了法律上的罪犯;來到現場無所作為的執法者,成了法律上的不相干人員。由此,我們關於正義的一系列認知都不復存在,那麼誰來保障我們的安全?
私力救濟,一向被認為是走投無路時最後的正義,正當防衛就是這種理念在法律上的體現。然而,當正當防衛的認定條件,被以法律之名嚴格限制時,以至於現實里幾乎沒有正常反抗能被最終認定為正當防衛,那麼正當防衛就失去根本上的救濟意義。
與此對比,警察不作為卻又不被當回事。一句「要賬可以,但是不能動手打人」,輕飄飄地將自己置身事外。如果不是輿論曝光,瀆職者或許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錯在哪裡。
正義有一副完美的面孔,但在現實里卻是高度形式化的。對於平民可以精準實用,對於有些人卻有彈性空間。這樣的正義,究竟為誰而設?
再說黑社會灰化。
一般認為,國家暴力才是合法暴力,這種暴力受制於法律和行政程序的嚴格制約,其目的在於保障公共安全,所以得到公眾默許。與此相對,民間暴力是非法的,黑社會暴力更是重點打擊對象。
然而,當黑社會逐漸灰色化時,暴力的法與非法的界限就不那麼明顯。高利貸因為處於非法地帶,不受法律保護,催債隱隱然就有了黑社會化的特徵。有黑社會的特徵而無黑社會的組織性,這就是黑社會灰化。
只要不破壞公共秩序,灰化的黑社會就不會被重點打擊。「辱母案」里,催債的黑社會化已經十分明顯。比如堵門和恐嚇,比如拘禁和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再比如當著兒子面凌辱母親。
黑社會不可怕,可怕的是權力的灰化。為什麼執法者面對黑社會手段無動於衷?為什麼暴力可以肆無忌憚?這背後是否還有更可怕的現實,我們不得而知。
最後是實體泡沫化。
這是一個因高利貸催債引發的悲劇。
135萬的借款,還了184萬的現金,再搭上一套70萬的房子,竟然還有17萬的餘款。
高利貸的確有問題,但這又不全是高利貸之惡。無論信貸如何寬鬆,無論釋放多少流動性,中小企業融資都一如既往困難,高利貸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選擇。消滅高利貸,這些企業一樣生存艱難,反而還會失去唯一的選擇。
這背後,正是經濟泡沫化和大企業化的結果。泡沫化,資金蜂擁而入樓市股市,貨幣寬鬆的意義大打折扣,炒房一本萬利,實體企業就不會成為優先選擇。大企業化,他們獲得了政策和信貸資源的雙重傾斜,企業更是擁有了綁架經濟的資本,所以有些企業坐擁壞賬而有政府持續兜底,有些企業資質良好卻貸不到款,這種兩極分化的局面,顯然不正常。
……
正義形式化、黑社會灰化、實體泡沫化,不是角落裡的幾處垃圾,而是赤裸裸的現實,懸在每個人的頭上,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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