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折扣

你買東西的時候砍過價嗎？能砍成功嗎？

我不是一個很會砍價的人，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我是個很愛面子的人。砍價時雙方要不斷交涉，在這個過程中，會讓我覺得有點尷尬。學生時代時，我慣用的方法是「這個能便宜點嗎？」 如果對方說不能，我要麼買下，要麼放棄。後來我一個很會砍價的朋友告訴我，首先要嘴甜，然後要會裝可憐。比如可以跟賣家說，「阿姨，你看我一個窮學生，給我留點回去的路費吧」。實踐證明這個辦法的確能奏效，但是我以為她會給我留個打車的路費，可結果通常只給留個公交費。

Act I

今天的故事講的是砍價。主人公是Ben，他是This American Life的製片之一。Ben有個好朋友Sonari（以下簡稱S），他是NPR商業節目的記者，他告訴Ben這樣一個故事。有天他逛鞋店看上了一雙極貴的鞋子，他一方面覺得實在太貴，另一方面又難捨心頭愛，他在鞋店裡猶豫不決，一呆就是幾個小時。後來他忽然想起曾經採訪過的一個哥大的教授告訴他，有個叫做「好人折扣」的東西。什麼是「好人折扣」？就是當你買東西的時候，跟營業員說，你看你人這麼好，我人也很好哦，要不你給我個好人折扣吧！

想到這裡，S決定買下那雙鞋。結帳的時候，他鼓足勇氣跟店員說，「給我個好人折扣吧！」店員說：「什麼？」 S說：「你也看見我在店裡呆了這麼久了。我是真想要這雙鞋，但是這個價錢，真的挺難做決定的……所以……」 那個店員二話沒說，刷了自己的員工卡，給S打了個75折。

Ben覺得這個話題很有意思，回去就跟節目組商量做一期跟好人折扣相關的節目。可是節目組人說，你得出去實踐之後，確定真的有這回事才能做。Ben很愛面子，覺得出去討要好人折扣太過難為情，於是這個話題就這樣拖了下來，一直到11個月之後，有人提起來時，他才終於決定去做這件事了。跟他一起見證這個歷史性時刻的還有主持人Ira.

Ben問Ira，你覺得幾次會成功？Ira說，三次吧。

他們去的第一家店是個連鎖的嬰兒用品店。Ben挑了一個很貴的毯子，190刀。他覺得只要夠貴，店員大概會因為定價離譜而給他個折扣。結賬的時候店員報了價給他，他問：那個，能給個好人折扣嗎？店員擠出個笑容說：「好人折扣？我們這裡沒有。」 Ben不死心地問：「那這毯子之後會不會有促銷什麼的？你是說什麼都沒有嗎？」

他們離開了第一家店，以失敗告終。Ira覺得Ben不夠努力。Ira覺得Ben應該說 「你看咱倆人都這麼好，給個好人折扣唄？」

於是他們去了第二家店。第二家店是個運動店，但不是連鎖品牌。他們擔心前一家店因為是連鎖店所以不能隨便打折。這次他挑了一雙冬天穿的靴子。結帳的店員看起來不是特別高興，所以Ben努力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問：「請問，能不能給我個好人折扣呀？」

-「我們這兒沒有。」

-「那打折或者促銷呢？」

-「也沒有。」

第二次嘗試宣告失敗。Ira依然覺得Ben的表現不夠好。Ben 說，我已經問她有沒有促銷了，Ira說，可是這跟好人折扣不一樣啊。Ben說，「難道要說，拜託，你看我人這麼好！可是我已經感覺到店員會說不行了！」

行還是不行，這的確是個無法預測的問題。

於是Ira跑回了第二家店，問店員，剛才我朋友來問你要好人折扣，你沒給對嗎？但是如果他再帥一點，或者他再努一把力，你會給他折扣嗎？店員說不會。Ira又問：那如果是你的姐妹來買呢，你總會給折扣吧？店員依然說不會。「但你自己買會有折扣吧？」 Ira不依不饒地問。「那倒是會，但是也要經理批准。」

這是一個確定而乾脆的答案。他們失敗了。

第三家店是個唱片店。Ben拿了總價為70刀的唱片。

他問店員：「我買這麼多唱片能給個好人折扣嗎？」

「不行。不行。」

「這麼多也不行？」

「不行。新出的唱片不行。」

「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這個我們都沒有什麼利潤的。」

這一段的語言非常生動：

I mean, so many noes in such a tiny, tiny answer. I counted them. Five noes in 8.7 seconds. Its like a Russian nesting doll of no. And really, I would argue its hard to say no that thoroughly, unless you actually want to say no. Unless you think youre being asked for something stupid by someone stupid.

『如此多的不行在這些如此短的答案當中。我數了一下，8.7秒鐘有五個不行。這簡直像是俄羅斯套娃，不行套著不行。而且說真的，我覺得這麼決絕的說不行真的不容易，除非你真的想說不行，或是你覺得真的是蠢到不行的人問的愚蠢問題。』

毫無意外地，他們再一次失敗了。他們沮喪地回到辦公室，Ira說，也許S比較帥比較有吸引力。於是Ben給S打電話，問他了一個本來早就該問的問題，這個方法的成功率是多少？S說，15%～20%。

也就是說，成功率大約是五分之一，可Ben才試了三次。

於是他們又試了兩次。結果還是失敗了。

Ben說他大概不會再試這個方法了。因為在他看來，用這種所謂的好人折扣本來就不是君子所為。好人不應該因為自己的「好人屬性」而去犧牲別人的利益來滿足自己的利益。在他看來，好人是這樣的：

有天Ben和他老爸還有他兒子在一起，他兩歲的兒子在吃蛋糕。他兒子很愛吃蛋糕。當兒子吃到最後一口時，他跟兒子說，我能嘗嘗嗎。兒子把最後一小口遞給了他。Ben的老爸說，真是個好孩子。Ben說他小時候，老爸也常常這樣說他。他覺得這才是好人這個詞應該出現的場合，而不是要折扣的時候。

以下是影響聽力的生詞：

今天的生詞裡面有很多是非常口語化的形容詞，中文很難找到一個完全對等的解釋，所以有些我給出了使用的語境，請大家自己體會：

1. intrigue sb. v.激起某人的興趣

2. infomercial n.專題廣告

3. financial strategy n.經濟策略

4. caved v. 屈服，投降 （ To give up to all opposition, usually in an argument）

   Eg. My boss threatened to fire me so I caved to his demands.

5. authorization n.授權

6. squirm v.尷尬，難為情

   Eg. He made me squirm with embarrassment.

7. pitch n.營銷/推介 （the things someone says to persuade people to buy something, do something, or accept an idea）

   Eg. an aggressive salesman with a fast-talking sales pitch

8. cheesy/smarmy adj. 虛情假意的（ 這兩個詞都不好解釋，給大家個語境吧）

   Smarmy describes someone who is overly flattering and fake. A smarmy student might tell a teacher, "Youre looking evenmore lovely than usual today," with a big smile. A smarmy car salesman will compliment your outfit and your hair and your taste in cars,always with an unpleasant falseness.

9. traffic v. 抵觸，衝突

10. put sb. on the spot 使某人處於困境

11. moxie n. 勇氣

    If you have moxie, you won』t let a minor setback stop you from trying again, because you』re a determined person who doesn』t give up easily.

12. have a different take 有不同的觀點

13. corny adj. 老套的

    If your uncle has a habit of telling corny jokes,they probably make you groan every single time. Corny describes something thats either worn out and tiresome or overly sentimental — and sometimes both.

14. mind-blowingly adv.不可思議地，令人驚愕地

15. stroller n.嬰兒推車

16. queasy adj.緊張的

    Queasy describes a feeling of nervousness, uneasiness, or anxiety. If youre queasy about making a speech in front of the entire high school, you have a feeling that it wont go well.

17. crack a smile 擠出一絲笑容

18. shtick n.滑稽的場面

19. feed up 對……感到厭煩，情緒低落

    Eg.She looks fed up with something.

20. All-Clad n.美國高端廚具品牌，主要出不鏽鋼鍋

    

21. Russian nesting doll n.俄羅斯套娃

對了，我還有一次難忘的砍價經歷。讀研的時候有一年帶留學生去參觀城牆，城牆的門票竟然要52塊，但是學生票是半價。我掏出自己的學生卡，售票員告訴我，研究生不屬於學生票的折扣範疇。這種白馬非馬的理論簡直難以接受！我記得童年時常常去城牆上放風箏，只要一兩塊而已。作為一個當地人，我不甘心地問售票員，我有當地身份證，能打折嗎？售票員冷冷地說，你18歲以下嗎？

這是我因為年紀問題受到的最大的一次心理創傷。

因為知乎專欄不能插入音頻，大家可以戳下面的鏈接收聽這期This American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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