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伊恩.麥克萊恩:表演藝術與同性戀
謝謝大家的掌聲。我是劍橋大學學生會的終身會員。1958年我來到劍橋之後立刻就加入了學生會,花了我八英鎊(笑聲)。不過從那以後我並沒有特別積極地參與學生會的辯論,因為我的精力主要被劍橋大學的表演活動佔據了,於是就將辯論拋在了一邊。
就像你們一樣,我在很多事情上也有我自己的看法。我是個素食者,是個和平主義者,通常投票支持工黨,不喜歡政府(笑聲),覺得大學學費太高,還喜歡在湖區散步。不過我一般不會談論這些看法,因為我在這些方面的看法並不比其他人更加重要。不過我的確可以在兩大方面自詡為專家,並且自認為有權利發表看法。其一是表演。到今年為止我已經當了五十年演員了。其二是男同性戀,我覺得我自從有生以來一直都是男同性戀。因此我在這兩方面都算是有些資歷(笑聲)。這兩方面我都想談一下。我說完了以後你們要是還想提問或者辯論的話,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消磨掉這個快樂的夜晚。
我從小在蘭開斯特郡南部的工業區長大,當時二戰剛剛結束。我居住的城鎮就是後來的博爾頓,當時鎮子上足有三家專業劇院。這種事在今天簡直難以置信。其中有兩座是由傳奇的英國地方劇院建築師弗蘭克.馬切姆(FrankMatcham)設計的。在其中一家劇院里的劇團每周都會上演不同的劇目,整整堅持了二十七年。劇院會在每周一晚上開門演一場戲;周二早上為下一場戲搭建布景,當天晚上演兩場當前的劇目;周三排練並且上演第二場戲;周四上演第三場戲,周五全部演完。周六休息一天,因為三齣戲全都演完了。周日排練,熟悉下周一演出的台詞。他們把這套規程足足重複了二十七年,換句話說他們的一切表演全都難看得要死(笑聲)。觀眾們根本不是去看戲的,而是去欣賞演員們如何在台上苦苦掙扎。另一家劇院主打芭蕾舞、歌劇以及啞劇巡迴表演。第三家劇院名叫格雷姆劇院,也是我的最愛,因為這裡主打綜藝表演,每周節目都不一樣,有時還能請來真正的名人。歌手、舞蹈家、諧星、雜技演員、馴獸師與柔術師輪番上陣,偶爾還會有脫衣舞女上台賣肉。
我父親認識劇院經理,因此我經常來到後台玩耍。正是這段經歷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當時還只有十三四歲的我在後台接觸到了許多專業藝人。當時我就在想,他們的實際生活實在苦不堪言,整天要在北部城鎮之間輾轉往返,每晚演出兩場,生活條件惡劣,估計工資也不會太高,更衣室里髒亂不堪。但是只要跨過幕後與台前的分界,來到燈光之下與觀眾面前,他們就能為觀眾帶來歡樂,哪怕他們自己的實際生活並沒有多少值得歡樂的內容。走出黑暗邁向燈光的過程簡直就像魔法一樣,而我真的很想探求這種魔法的奧秘。因此我才成為了演員,因為這種魔法只能在劇院裡面出現: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聚集在黑暗當中聆聽同一個故事,而演員則成為了掌控環境的主宰。對於一位中學生來說這一切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我在學校里參加了很多演出活動,但是從沒想過成為專業演員,因為我知道自己不夠出色,而且我也見識過了當時所有偉大演員的表演,主要通過巡迴演出,因為當時我極少有機會來到倫敦。後來我來到劍橋大學並且加入了ADC劇團,與其他像我一樣痴迷於劇場藝術的人們一起排演了二十一部劇作。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都決定要成為職業人士,例如後來成為了國家大劇院總導演的特里弗.努恩(Trevor Nunn);還有科仁.雷德格里夫(Corin Redgrave),他的父親是偉大的邁克.雷德格里夫(Michael Redgrave),他還曾經向我引薦過他的妹妹瓦妮莎.雷德克里夫(Vanessa Redgrave);德里克.雅各比當年真是帥得……(嘆氣,笑聲)滿頭蓬鬆的紅髮,穿著緊繃繃的褲子,總是站得筆直。當時我曾經瘋狂地愛慕他(笑聲)。後來他向我坦白說,當年他也很喜歡我,只不過我們誰也沒有主動邁出第一步。如今他在媒體面前矢口否認這一點。實在太不公平了(笑聲)。
我在這個時期的性生活沒什麼可說的,表演才是當時的主線。當我意識到上述這些人都要加入劇院行業之後,我覺得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我沒有加入戲劇學院,而是加入了一家當地的戲劇公司。這裡的公司很像是我在博爾頓接觸過的地方劇院,不過他們每排練兩周才表演一場,而不是每周都要排練與表演,因此他們的演出質量至少要好上一倍。我就這樣成為了一名表演藝術的學徒,接受了整整三年的鍛煉,然後我就一直演了下去。我能走到今天的一個重要因素自然是運氣。表演行業歸根結底就是看運氣,或者說身為演員能否成功主要是看運氣。我認為你無法創造運氣、製造運氣或者提前預知運氣的到來,但是你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做好迎接運氣的準備。時刻準備,不斷提升自己,從而抓住那個突如其來的時刻。一夜成名的背後永遠是海量的準備工作。當時我一直在倫敦以外的地方劇院里進行準備。後來一位劍橋當地的朋友將我引薦給了牛津製片人邁克.哥頓,這樣我才第一次參與了倫敦西區的演出。
我來到聖凱瑟琳與我的藝術總監會面。他是個咋咋呼呼的盎格魯-愛爾蘭混血,胸前掛著司令勳章。他問道:「你是演員?」「是的,我在學校里演過一點。」「哦,學校是吧?你演什麼?」「《亨利五世》。」他顯然覺得非常無聊,居然要面試一位語法學校出身、操著一口濃厚北方口音的門外漢(笑聲),在他看來劍橋大學根本就不該接收我。不過看在校長推薦信的份上,他還是說道:「給我來段演講吧。」於是我站到椅子上來了一段「再接再厲,向缺口衝去吧!」然後他就為我安排了一場首演。不過後來因為我不夠努力,他又把首演取消了(笑聲)。他對我說,「你可不要學習彼得,彼得就不夠努力。」哪個彼得?哦,他說的是(Peter Hall),當時正在斯特拉福張羅皇家莎士比亞劇團的籌建工作。後來他轉而從國家大劇院創始人勞倫斯.奧利弗手中接管了劇院。他的上台預示著專業導演即將掌權,身兼經理人的演員們已經走到了末路。
彼得.霍爾在劍橋大學讀過英語專業。後來理查德.艾爾(Richard Eyre)接任了他在國家大劇院的主管工作,此人同樣曾經在劍橋大學研讀英語專業。理查德走後特里弗.努恩走馬上任,他也曾經在劍橋大學研讀英語專業(笑聲)。他之後是尼可拉斯.海特納(Nicholas Hytner),情況也是一樣。實際上這麼多年來國家大劇院的主管一直都是同一個人(笑聲),不過換了名字而已。我有幸認識他們每一個人。「你們可以放心信任我,我把莎士比亞都研究透了,我知道每一句台詞的起承轉合,我能將五步抑揚格的詩作倒背如流。」所以並不能說國家大劇院被牛劍大學的黑手黨把持住了(笑聲),但是看上去的確很像這麼回事。我想其他領域也有類似的現象,好比說我們的議會下院里也裝滿了伊頓公學的校友,不過這個問題在這裡我們就不細說了(笑聲)。
在我打入劇院世界的同時,我也明確意識到了自己的性取向。我的朋友們開始對姑娘產生興趣,並且偷偷傳閱袒胸露乳的地攤畫冊(笑聲)。我們在聊天的時候也會談到假如把妹成功的話下一步該幹啥(笑聲)。我們當時只是一群十三四歲的毛頭小子而已。那時候我一直覺得摸不著頭腦,因為我的興趣更偏向男生而不是女生。這種事很難說出口,我也一直沒告訴別人。我在學校里很清楚我與別人不一樣,但是卻說不清楚究竟怎麼不一樣。「同性戀」(gay)這個詞當時還沒有發明出來呢。當時我們根本無法用任何辭彙來形容自己,更不用說培養自我認同了。我們只能依靠別人的看法來獲取認同。我們都是「怪人」(queer)。「怪人」,多麼糟糕的字眼啊:你格格不入,你有毛病,你與別人不是一路人。就連這個詞也很少得到使用。在我的成長過程當中,人們根本不會談論同性戀問題。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當時我最好的朋友戴維.哈克比也是同性戀。現在他是劍橋的教育學教授,剛才我們還寒暄了一陣。當時我們在學校里整天勾肩搭背,一起去觀看音樂劇,還一起在健身房裡練習高抬腿(笑聲)。但是我們從沒談論過性問題,從沒討論過我們究竟是什麼人,也從沒想過我們可能是同性戀。
關鍵在於,我們其實不敢開口。學校里根本不會教授性知識,就連一個字都不會提起。我在中學期間僅僅接受過一次性教育。畢業前夕,校長將連我在內的十二個男生叫到辦公室里,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先生們,等你們走出校園之後,很可能會遇到某一類女性,千萬要小心啊。」(笑聲)直到今天我依然還在等待著遇到一位這樣的女性(笑聲),興許今晚她也在場呢(笑聲)。當時我覺得他可能打算談論性問題,但是實在無法開門見山,因為就連「避孕套」在當時都是下三路的髒字。
如果我想談論我自己,談論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究竟應該怎麼辦,我究竟是什麼人,當時根本沒有機會。在家裡肯定不能談,在主日學校里也肯定不能談,學校圖書館裡並沒有相關書籍,家喻戶曉的名人當中並沒有「怪人」,有數的幾個著名「怪人」都已經去世了。在政界、商界與演藝界都沒有這樣的人。如今我們知道當年的名人當中也有同性戀,只不過他們不敢公開宣布自己是同性戀。我的兩位偶像約翰.吉爾古德與諾爾.考沃德都是同性戀。科仁的父親也是同性戀。亞歷克.吉尼斯也是同性戀。但是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一切。這種成長方式實在太糟糕了。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當時同性戀犯法。法律不允許同性戀的存在。法律不允許同性戀做愛。我有好幾位熟人都因此吃過苦頭。例如率先將《戀馬狂》與《皇家太陽獵隊》搬上舞台的約翰.德克斯特(John Dexter)就因為做愛而進了監獄。目前還有37個非洲國家裁定同性戀違法。下周我要去印度,有人告誡我要謹言慎行,因為印度法律也不認可同性戀。印度如今一共有十五億人,有多少同性戀男女正在觸犯法律呢?意識到自己正在犯法之後,就算做愛也沒有快感。直到二十八歲那年,我一直都是這樣活過來的。
我成為演員的動機之一就是在劇院里可以遇到很多其他的同性戀(笑聲)。在排演劇目的時候,演員必須毫無保留地敞開自己,將內心深處未曾意識到、平時極少談論或者不想讓別人直到的情感挖掘出來,因為你想要成為哈姆雷特就必須甩開這些包袱。只有在尊重你、理解你並且喜愛你的人們當中你才能放心大膽地敞開自己。因此我們在劇場里全都稱呼彼此「親愛的」。我們也的確將彼此當做親人,否則排練根本進行不下去。在這樣的環境里,與眾不同也沒什麼不好。長得胖沒什麼不好,身為猶太人沒什麼不好,身為同性戀簡直好極了。在這個時期我結交了第一位長期男友,他是我的博爾頓同鄉,職業是諾丁山某學校的英語教師。我們生活的很幸福,每天公開地出雙入對,當然還不敢手拉手。我的朋友圈裡既有同性戀也有異性戀,我的上級、同事與下級都知道我是同性戀。我覺得這件事實在不值得談論,因此我也一直沒有開口。我沒有主動投身於同性戀權益運動,因為我並沒覺得我的處境有什麼不對。我這樣說可能聽上去很自私,但是當時我只知道享受生活與發展事業,並沒有意識到我其實忽視了自身與世界之間的聯繫。
我直到49歲那年才正式出櫃。出「櫃」究竟是什麼意思呢?等於說不敢承認自己性取向的人一直生活在壁櫥裡面,身邊堆滿了早已被人忘卻的陳年雜物,掛滿了蛛網,甚至還藏匿著一兩具骨骸。出櫃則意味著一把推開壁櫥門扇跳出來。當然出櫃並不僅僅止步於要在自家門前升起一面大旗,上書「伊恩.麥克萊恩是同性戀」,僅僅做到這一步並不夠。直到全世界的人們、或者說全世界你在乎的人們都知道了你是同性戀,出櫃才算完成。出櫃是一段通向這個目標的旅程。
與其他人相比,我還額外多走了一段路。因為我不僅要向身邊人坦白,還要向媒體坦白。接受參訪的時候經常有人問我有沒有女朋友,什麼時候結婚,要不要孩子等等問題,而我則一直閃爍其詞。但是必須公開表態的時刻最終還是來到了。在撒切爾執政時期,政府推出了一份非常難纏的《28號法案》。你們可能沒聽說過這份法案,但是假如你接受過國立學校的教育,那就肯定遭受過這項法案的影響。法案的核心在於中央集權政府試圖剝奪地方當局管理國立學校的權力,尤其是想要扭轉在教室里正面評價乃至於「促進」同性戀的教學內容,因為政府認為這些內容會促使孩子們成為同性戀,或者像同性戀一樣思考,或者無法理解同性戀家庭只不過是「假裝」的家庭。在政府看來,在課堂上決不能正面評價同性戀,這樣一來學生們就會認同政府的觀點,即同性戀是二等公民。我反對這項法案,並且參與了廣播電台的公開辯論。在辯論過程當中,我承認了自己是同性戀。
在節目播出之前,我抓緊時間完成了出櫃的另一部分,即向家人坦白。我當時已經49歲了,可是從來沒有跟他們談過這個問題。我12歲那年我母親就因為乳腺癌去世了,我24歲那年我父親也因為車禍去世了。我平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向他們坦白。我從來沒有給予我的家人真正了解我的機會。他們兩個都是良善的福音派基督徒,我相信他們一定會熱情地接納我,可惜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了。不過儘管我已經49歲了,總歸還可以向我的繼母與姐姐坦白。於是我開車來到湖區,拜訪了我那位已經八十歲高齡的繼母。還沒進門的時候我就已經很緊張了。我要怎麼向她開口呢?怎樣才能將話頭挑起來呢?畢竟我迴避這個話題已經太久了。最後我決定帶著她去湖畔觀光。我坐在車裡汗流浹背,只得搖下了車窗。
「格萊德絲,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什麼事啊?」
「我最近去了一趟舊金山。」
「我已經收到你的明信片了,謝謝你。」
「我在舊金山遇到了亞米斯德.莫平,他是個特別有才的作家。」
「是啊,是啊。」
「他是同性戀。」
「是啊,是啊。」
「我在舊金山還遇到了好多其他同性戀呢。」
「是啊,是啊。」
我就這樣拉拉雜雜地扯了很久。我都已經49歲了啊(笑聲),可是卻不能直截了當地告訴我那位八十歲的繼母我是同性戀。最後我終於鼓足勇氣說道:「其實我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要告訴你我是同性戀。」她答道:「伊安,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大事呢。我三十年前就知道你是同性戀了。」(笑聲)我們整整浪費了三十年的人生,生活在相互隔膜當中。感謝上帝我們終於把話說開了。同性戀並不會破壞家庭,而是能讓全家人團結一心。接下來的二十年里我與我的繼母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書歸正傳,當時她問我:「你打算跟你姐姐坦白嗎?」我姐姐吉恩比我大五歲,我八歲那年就是她帶著我平生第一次觀看了《麥克白》與《第十二夜》的演出。吉恩說:「沒事,我有好幾個同性戀朋友呢。不過你打不打算告訴達西姨媽?」(笑聲)我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在擔心其他人不會接受我。達西姨媽也接受的很快,可是她又說道:「你不會告訴你侄子斯蒂芬是吧?」於是我又去找斯蒂芬。他說:「沒事的叔叔,不過幸虧你沒有在兩年之前我還沒畢業的時候告訴我。我叔叔如果是公開的同性戀,學校里的同學們恐怕會很有想法的。」看起來同性戀並不是問題,其他人的看法與反應才是問題。
當我忙完了這一圈之後,當我徹底出櫃之後,我就來到了真實世界。我的肩頭卸下了一副重擔,我終於可以昂首挺胸地做自己了。作為演員來說,還有什麼天賦比自信更重要呢?實際上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這樣的。我的朋友全都認為我的演技一夜之間就得到了顯著提高。因為現在我終於可以接觸真情實感了,已經用不著時刻作偽了。表演的本質絕不是偽裝,絕不是佩戴假面具,而是彰顯自己與表達事實。我死後並不介意在墓碑上留下這樣的字句:「甘道夫在此長眠,他出櫃了。」(笑聲、掌聲)
我的同齡人當中可是有很多人還沒有出櫃呢。比方說好萊塢就幾乎見不到公開同性戀取向的演員。為什麼?因為他們擔心觀眾的反應。他們的經紀人——這些人也未必就不是同性戀——向他們提出了很糟糕的建議,讓他們相信這個世界理應維持現在的樣子。為什麼英國職業足球運動員當中也找不到一個公開的同性戀呢?足球球員全都是雄赳赳氣昂昂一柱擎天的壯漢(笑聲),可是就連他們也不敢承認自己是同性戀,因為球隊經理認為球迷們接受不了。以前黑人球員恐怕也遭受過同樣的待遇。有一位威爾士的英式橄欖球運動員加利斯.托馬斯的確出櫃了。此人身高六英尺半,宛如銅澆鐵鑄一般。我參加了他的出櫃慶祝派對,他高興地吼道:「伊安,我這輩子就沒幹過這麼爽的事情!」(笑聲)我說:「我知道,的確是這樣。不過能比代表威爾士奪得球賽冠軍更爽嗎?」「可不是!」
我最近經常在中學進行演講,遇到了好幾位十二三歲就出櫃的孩子。這個世界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我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我的某些同齡人們依然過不了這一關。我曾經這樣告誡這些同性戀孩子們的異性戀朋友,「假如有人向你們出櫃,一定要跟他握手,給他一個擁抱,並且說一聲『謝謝』。因為他把最寶貴的禮物送給了你。能夠得到如此坦誠的對待是極其光榮的。」假如一切順利的話,這恐怕是身為同性戀唯一一點稍微優於異性戀的地方。因為對於異性戀來說,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交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戴上訂婚戒指,拍一張合影,根本不用付出額外的努力。
我還告誡這些孩子們說話要注意,因為如今gay這個詞已經不僅僅指代同性戀了,還是一個表示「愚蠢」與「故障」的形容詞。我說:「你們當真覺得同性戀是出了故障的人嗎?」壞語言會引發壞行為。聽上去無傷大雅的詞語可以引起更殘忍的措辭。
去年十月在倫敦特拉法爾加廣場就發生了這樣的事。一位53歲的長期失業男子剛剛得到了一份工作,與男友一起上街慶祝。當時是晚上十一點,街頭人流依舊熙熙攘攘。他們撞上了兩女一男三個青少年。這三個人開始辱罵他們,說了很多關於同性戀的壞話,然後對他們推推搡搡,再然後一個孩子用膝蓋撞倒著這名53歲的受害者。一名女生沖著他的頭部就是一腳,然後又是一腳,接下來她踩死了他。因為她不喜歡同性戀。因為受害人出了故障。對待這種人不就應該這樣嗎?這裡可是我國的首都啊,街上可是有很多人啊。舊日的偏見很難死去,就像本案的受害人同樣掙扎了很久才咽氣一樣。
今天的伊朗依然會弔死同性戀。去年在伊朗就有兩名十六歲的少年遭受了公開處刑,用鋼絲將他們弔死在了起重機的吊臂上。行刑過程還上了電視。那裡的世界離我太遠了,我很慶幸自己能生活在這個美好的國家,但是外部的世界依然會引起我的關注。我們都應當警醒,如今的局面並不是理所當然的,既可以改善,也可能惡化。
請隨便提問吧,我會一一回答的。(掌聲)
本次演講進行於2011年1月31日劍橋大學辯論社。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pMAM-Qc-6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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