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之城

廣西北海。剛開始寫的時候，我第一瞬間想起來的是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里，所描繪的那些與人世混雜在一起的城市的虛幻神奇的場景。說實話我並不十分喜歡這部書，原因是這種通篇意識流的寫法太過於抽象，可是如果要我說如何去描繪一個城市的特徵，這種抽離的俯視，特徵的誇大，卻是一個非常好的視角。說到底馬可波羅到處巡遊，各種各樣的城市一定都見過，那麼北海他也篤定來過，我知道北海盛產珍珠，那麼馬克在給忽必烈大汗講述的時候，一定會稱這裡叫做珀伊爾。

人們叫她珀伊爾是因為這裡盛產珍珠。很久很久以前，人們還不知道珍珠這麼珍貴，最早是有人吃貝的時被裡邊的一顆石子硌到了牙，他很生氣的把這個不速之客從嘴裡拿出來，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貝殼裡會有這麼奇怪的石子，他沒有把這石子扔掉，把它留了下來。後來後來經過傳言，珍珠的顏色也就成了炫目的光彩，珍珠可以治療疾病；珍珠戴在身上就會有好運氣，吃到嘴裡是神葯，人們把這種東西取名珍珠，覺得這是上古附魔的神物。

人們最喜歡的就是謠言，愈是出奇愈是流行，珀伊爾城從此就傳開了美麗的名聲。城市的居民們從不曾想到曾經硌牙的石子竟然這麼珍貴，他們更想不到異鄉的人們對此如此著迷，於是他們便以尋找這種石子換取金幣，城市居民開始養殖貝殼，他們後來發現這貝殼產石子還是太慢，他們又發明了各種方法生產珍珠，只要讓異鄉人滿意，他們就有大大的金幣。異鄉人來到珀伊爾經常血本無歸，因為城市的居民發現他們很多時候只來一次就再也不來，所以他們就想盡各種辦法撩起他們的慾望把他們的錢財留下，所以只要有人踏入珀伊爾一步，就會有人提醒他們，在這裡，你便會享受珍珠帶來的榮耀。

當我去往這裡的時候，馬可波羅口裡的珀伊爾城變成了北海，這裡的人們仍舊以珍珠為榮。旅遊的人們在導遊的帶領下乘著大巴前進，這個樸實的東北人，辛勤的告訴我們這座城市所帶有的罪惡，提醒著我們不要被幾百年前留下惡風所侵害。導遊告訴我們哪裡的路邊的飯店千萬不能吃，哪裡的商店千萬不可以進，海灘上的小艇打死也不可以上，這些都是分分鐘遇到騙子的時候。我們自然不信，不過晚上出去出遊時候，幾個人要買下當地的特產，總價四十軟妹幣的魷魚絲又退回給我們十六，原因是我們在他稱好之後發現了他秤上做手腳的端倪。於是在下一次買西瓜的時候，我們先去檢驗賣瓜老闆的稱，和藹的老闆立刻憤怒了起來，對我們厲聲喝道愛買不買。這是一座帶著面具的城市，導遊說，買東西你一定要當做假的來買，因為他們也會這樣默認你明白，這樣的交易才不會生氣。

這的確是一座珍珠之城，這座城市現有的氣質也是珍珠一般顯示出外部光華。處處高樓大廈平地拔起，導遊說，現在這裡的房地產業興隆，一片繁榮。不過每當夜幕，這些一片片的住宅區里便毫無亮光，呈現出另一派景象。導遊又告訴我們說，這裡傳銷業興隆，作為城市重要收入來源，不管你有多少錢，北海都能替你花掉，北海又叫做金錢甩干機。我仔細端詳一番，發現在建屋子都是住宅地產，我很懷疑這些住宅地產附近沒有配套設施無法滿足住戶生活需求，不過後來我想到，可能還是住宅地產對於北海更實惠。

我覺得馬可波羅最後一定會給大汗說，這是一片富饒而又貧瘠的土地，這裡土著居民厭惡異鄉人，討厭他們哄抬起了珀伊爾城的物價，卻忘記了異鄉人也帶給他們更多的金錢與工作機會；珀伊爾城市的人們享受到了寬闊的公路巨大的廣場，卻忘了這些討厭的異鄉人還曾經給他們貢獻了稅收；珀伊爾城市的居民里有好多安於享樂的人，他們欺騙異鄉人，令不少異鄉人不敢和他們交易，如果被發現他們就滿目猙獰，好像還是別人的錯。

馬可說，我走過許許多多的城市，見過各種各樣的騙子，強盜，這些都沒有什麼，每一座城市都是黑暗的，充滿了我們喜歡或者不喜歡的東西；我對珀伊爾城的印象，多半是來自於我的嚮導，過於主觀且單調；可是我還是感覺到了這座城市市民文化的貧瘠，這位善良而誠懇的嚮導也被這城市所同化，他的視角與觀念局限於珀伊爾能給予他的範圍，並且會這樣影響到他的孩子。

大汗說，馬可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我從來不要求一個普通的市民擁有詩人一般的氣質，正如我用騎兵打仗而讓你給我講解遊歷，帝國的版圖也需要各種各樣氣質的城市去擴充他們，這世間的善惡自有他們的公論，貪婪的靈魂會有他們應有的歸屬，這些都是大而無當，最終你的旅程也莫不是歸結到一粥一飯一枕一眠的瑣細，馬克你告訴我了很多，而且我覺得很有趣，現在告訴我，聽說珀伊爾城銀灘聽說很特別，那裡的海水還是鹹的嗎？

是的，馬可波羅說。

2014/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