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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場無戰事

最近看了很多電影,老片也看,新片也看,看了不少開腦洞的電影,看了一些看起來似乎很少女很萌的電影,當然也少不了在家刷老片。於是在網上看了點新老交替的結合就能夠笑點低得樂個一天半天。

(摩登如來神掌的叻哥和奇異博士卷福隊長,圖片來源豆瓣)

我看李安的片子真不算全,相比起其他一些喜歡的導演,李安的電影大概就看過一半多吧,也許是我理解不全或者記憶有問題,他的電影總讓我在恍惚中有著一絲悲傷,覺得這些東西似乎都太過現實太過殘忍了,他常常會讓我有一種異象化的需要面臨選擇的錯覺,而事實上,看起來有得選的時候又經常沒得選。

發達一些的城市比如帝都是有120幀版本的,據說是所有網上的劇照都沒有120幀銀幕呈現的那麼清楚,據說是他站在自家的門口觀眾們可以清晰的「穿透」的看到他家的後院那般清晰,據說是髮絲都真實的讓你不敢相信。

福州是個三線小城市,自然沒有這種待遇。不過據群里的幾個北京眾說,120幀的票也不好買,場次約不上,要辦會員卡,要靠排隊要靠搶。這總會讓我想起同一時間另外一個要搶的東西——房子。很遺憾,這樣商品倒是不太分城市,大家都一邊嘴裡念叨著瘋了瘋了,一邊盤算著要是有錢我也就買了。沒京滬永遠漲的120幀,二線城市的60幀,三線城市的渣版24幀也都搶得,一切都那樣真實而殘忍的讓你難受。

兔紙同學跟我說,她的同學跟她借錢要在北京買房,我皺著眉頭聽著沒插話。其實這種事情只要說頭三句我就能猜到個大概:大抵不過是女友的工作找在了帝都,家裡就覺得兩個人都是外地的,你就應該要有一套房子。再然後?喲,你們倆人談了好幾年了,現在也都工作了,也該想辦法落停了吧?我們閨女的工作可是不錯,博士畢業現在在五道口的高校,長得也俊俏,別的不說,就這硬體條件在這皇城根兒這兒,什麼樣的男朋友找不著?……

所有以上的那些都出自我的腦補,這事情沒法問別人。

我問,房子買在哪兒?北五環內,我瞅了眼那地方,還有點偏,再往北一些是個上次去職人介紹所的時候住過的酒店,再向北就到了知乎了。400萬,單價7萬多,首付,兩百。

兔紙同學說,他這也是實在太難了,現在四處借錢。

我說,難么?

這錢,他最後是一定會借到會湊夠,但是等到買到房子的那一天,他的真正難的時候才剛剛開始。

每個月的月供,原本借來錢的逐步償還,隨著房子而來的一系列裝修添置看起來其實都是毛毛雨,借錢形成的高槓桿買房交易伴隨著的會是難以承受房價波動的隱性的「補按揭差額」的壓力。

對於計劃要買,或者剛剛買了的人來說。房價的上下的殺傷力從來不是來自於房價的下跌,浮虧的增加或者浮盈的減少……殺傷力從來都是來自於沒上車的懊悔,上遲車浮盈不夠的不甘心,自己不想上車想再看看的時候老婆/老公對於為什麼上車的憤怒不解,這種不解在房價突然跳升的時候會迅速演變成家庭矛盾/批鬥……等等各種情況。

那天晚上,我顯得特別悲傷。實際上我大概在最近幾個月都在盡量的剋制,基本不給人什麼這一塊兒的建議,或者哪怕是自己的看法都盡量少說,沒有什麼太多需要說的,這對於太多人可能是整個家庭往後二三十年的一次重大的資產負債表的大改動,你有多大的專業性去替人家建議改還是不改?而我能夠在這兒唾沫橫飛的扯淡也不過因為自己的家裡至少讓我在這個三線的小省會城市暫時先免除了基本居住或者未來的婚房之類的後顧之憂。讓我換到那個北京的哥們兒的位置上,我有的選么?

看起來道路寬闊,天涯何處無芳草,你甘心么?咬咬牙堅持,那就一切都是被推著走,買房子總不能太遠太偏,近了一點市區就是一個五十來平的小房子,倒也不能說不能住人,我以前在外頭也住二三十平的房子,我知道有的人住得更小更簡陋。兔紙有點控制不住情緒的說,以他們兩個的條件,在一個二線城市怎麼會過得不好?我說你以為你那哥們兒就有得選么?他今天就算扛下來了,若干年後,他的五十多平的房子還是不夠住的,換房又是一出。他就算全扛過去,他還有孩子,孩子還要有婚房學區房。回到一個二三線城市,也不過是被一把鈍一點的鐮刀來回收割幾次罷了吧。

我說完這些,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

比利·林恩選擇回到了伊拉克,在車上大家互相說著我愛你的話;高偉同選擇順從父母,還是辦了場喜宴;王佳芝選擇還是放走了易先生,我很喜歡湯唯老師的那個眼神,但卻難以愛上她的這個選擇;二女兒吳倩蓮放棄了出國,遭遇了錢被開發商坑光,面對著要結婚的炮友,最後決定要留在父親的身邊,但她的爸爸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了。似乎一切都很現實,現實到讓你覺得其實大家都是有的選擇的呀,如果不這樣你還可以那樣,然後你說著空話的時候就被命運重重的一腳踹在了睾丸之上,痛苦的彎曲下了身子。

很快又要到元旦了。去年過年的時候,我一個人跑到KFC吃了頓飽飯,然後繞著單位附近光顧了一圈,咖啡店,水果店,擦鞋店。鞋店的老闆兩口子都不是福州人,第一次到他們店是四五年前,那時候老闆娘還沒懷孕,隨後的幾年,他們前後換了三四個店址,原因要麼是店租太貴,要麼是原址拆遷,好在總在一片區域里搬來搬去。這幾年他們前後生了三個崽,老闆拼了命的多開了兩家分店,請了人接了收了的要保養的要修補的鞋子合起來拾掇。去年元旦的時候我問老闆娘,你小孩兒以後要去哪個上學?

嗨,哪兒管得了那麼多,有地方上學就不錯了。實在不行,就讓她回老家上學算了。再過兩年大起來了,我們也沒空看著她,現在就是只能拚命賺錢養活他們,我們在福州也沒房子,能去哪裡上學?誒,擦好了,三塊錢。

恩,從我的會員卡上扣吧。

他們很努力的在賺錢,但他們還遠沒有拿到加入地產戰爭的入場券。他們可能並不知道什麼北京摺疊,不知道周末劉士余主席大發雷霆,不知道哪個險資舉牌了哪個大企業,他們可能很長時間都不知道something bigger than yourself,雖然他們做的可能比太多的人都要好。

如果他們運氣足夠不好,可能會被各種詐騙的,黑社會的,P2P的,各種奇怪的保險或者不負責任的基金反覆收割,即使他們躲過了這些,進入了中場休息,攢夠了入場券,也中有一場沒人知道結局的戰爭等著他們。

當橄欖球隊員從比利林恩嘴裡得知點50機槍可以把人打成血霧的時候,都露出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他們無法感知痛苦,也感受不到壓力,那些殘忍的和可能縈繞在腦後的創傷後應激障礙,那個東西在某些戰場上可能是親朋好友們的,對象的家裡的,對你的嗡嗡作響的peer pressure。橄欖球運動員們會說,噢,他們很酷啊,快看,把人打爛了。什麼?太殘忍了?那他們就回來吧。

在鍵盤上做很多事情總是容易的。

畢竟這裡沒有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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