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
女人撐著一把花傘,走在下雨的巷子里。
巷子幽而長,窄窄的過道瀰漫著潮濕的青石味道。
巷子對面走過來一個男人。
從漫天雨幕里走過來,帶著扁帽,穿著長衫,帶著一頂扁平的帽子。走一步,在地上踩出一朵水花,衣袖沾濕透著重色。
女人有股預感,男人會在自己面前停下,遞出自己的帽子。
女人有些期待,腳步慢了,微微抬高傘沿,眼睛透過密集雨幕的縫隙偷瞄過去。
男人停了,站在女人身前三步的位置。手扣住頭上的帽子,遞給女人,微微彎腰。
「你在這片雨里迷失了么?」
女人腦海里通了電一般,閃出和男人相同的話。這個場景真熟悉,彷彿是一場久別重逢,或是一場緣。
「這場雨亂了你的眼,讓你在這巷子里徘徊。」
越來越熟悉,這句話傳進女人耳朵里,竟領靈魂顫抖,從心的最深處發出共鳴。
男人把帽子扣在女人頭上,走進女人的傘。鼻尖的水滴在女人額頭上,手臂勾住女人的腰,拉進懷裡。男人在顫抖,像是一場預謀後的獲勝,抱緊了即將殘去的最後一次風塵。
「我,是不是認識你?」
男人僵直了身子,震驚的看著女人的眼睛。
女人迷茫的眼中倒影著男人的淚臉,沉重的淚里彷彿含著苦楚與艱辛,都是水,卻怎麼也融不進這場大雨中。身體被緊抱在男人懷裡,這席長衫是夢裡出現的,頭上的帽子也是夢裡出現的,這個懷抱,這個巷子,這場雨,虛幻的像個夢境。
腰上的力量突然消失,男人蒼白的臉在眼前滑過,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
「啊!」
女人心裡所有的情緒被打翻,恐懼害怕直衝腦頂。這場雨停了,巷子兩端跑出來幾個男人,抱起地上的男人就往外面跑。
「你他媽的別死,撐住啊!」
女人知道自己忘了什麼,自己絕對忘了什麼。男人抱起長衫的暴怒的臉,自己悶疼的心,一股失去生命般的恐慌。
女人拍打著腦袋,越來越慌,這是什麼?怎麼會這樣?我怎麼了?
腦里一個密封的罐子裂開一條缺口,一大股信息蜂擁而出,隨即又封了回去。
「大南!」
女人尖叫著吼出一個名字,眼前一黑,側倒在巷子里。
2.
大風起,漫天飛沙!
女人遮著紗帳走在荒地里,不知去向,也不知歸途。
路一側走出一條漢子,露著肩膀坦著胸,瘦胳膊細腿,白嫩的臉上冒著細碎的胡茬。
「妞,往哪走!」
是個土匪!女人往後退一步,不等漢子攔她轉身就跑。
「跑,越快越好,哪人多往哪跑!」
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腦里,女人分不出是誰,卻深信這句話。
身後的漢子準備攔她,跑了幾步摔在地上,拼了命的掙扎卻起不來身。
女人停了身子,往後看。又走了回去,站在漢子身前。
漢子輕蔑的笑了聲:「怎的?瞧不起我這做人命買賣的?」
女人想拉他的手,非常想拉他的手!
女人蹲在地上,看著眼前這個彷彿隨時都能背過氣的土匪。
「不做這買賣行不行?」
漢子咳嗽幾聲,臉漲的爆筋
「不做怎的?你當我壓寨夫人。當我媳婦兒,老子就此收手不幹!」
女人拉住漢子的手
「當你媳婦兒了,收手吧。」
漢子這雙眼在這干不落雨的荒地上濕了,聲音打著顫
「老子名叫……」
「大南。你叫大南。」
女人沒等漢子說完話,給漢子定了名字。
大風起,漫天飛沙!漢子怨風起的邪乎,吹的人想哭。
女人看漢子犟著張臉掉眼淚,這天不熱,這沙不飛,這太陽瞎了沒光,就剩下漢子這張臉。
「大南,你是大南!」
漢子嘴笑了一下,閉上眼倒在地上黃沙中。
3.
「聽說沒,大南他媳婦是個病子。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
「聽了聽了,大南就是因為他媳婦才死的。才多大,就這麼著沒了。」
「大南也命苦,年紀輕輕的得了個絕症,死的時候都沒死在家裡。」
「那他那媳婦咋辦?」
「他媳婦,在他家呢吧。」
…………
「大南,我是叫夢子么?你也不告訴我,我可是答應當你媳婦了,這輩子可就是你的了。」
「大南,你說你死都帶著這兩本書,我對你有那麼重要麼。」
「大南,我現在記得你了。你哪天醒了是不是高興的得蹦起來。」
「大南……」
女人跪在大南的靈堂前,身前的火盆里扔著夢子的兩本書,一本叫雨巷,一本叫大漠。
女人低聲說著,又是一行淚滑過側臉。
你叫我怎麼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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