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不上班了
很久沒更新。
最近,辦離職手續,找房搬家,退房轉租,收拾東西。從現在開始,是個沒有職業的人了。不過,不算失業。經濟學上,失業的定義是,過去四周都在找工作而且沒找到的人。我不僅過去四周沒找工作,未來四周,以及能看得見的未來,都不打算工作。除非哪天窮了,需要吃飯了,再去上班。
我希望生活可以多些自由選擇的餘地。
離職的原因,是雞湯寫得有點膩。
我覺得,今天很少有誰比我更懂雞湯。不過,很多人比我雞湯寫得好。這就好比,會修車和會開車,是兩碼事。我屬於會修車的。一聽響,就知道哪兒有毛病,開車技術,就一般般了。有些搞諮詢的,看別人的企業,毛病一清二楚,自己去經營,依然賠本。
我還沒到賠本的地步。甚至,我可以靠炮製雞湯活得很好。但我討厭激烈競爭的環境,跟別人搶羹的生活。
激烈競爭的環境,就是大家常說的風口——什麼內容創業的黃金時期來了。尼瑪,所謂黃金時期,就是誰都能來搶錢的時期。
我從前不太跟熱點。最近兩個月,跟了一些。這是激烈競爭的必然結果,再不跟,就活不下去了。
離職後,依然會寫雞湯。只是沒有工作量的限制,想寫就寫,不想寫可以好久不寫。
去年,出一本隨筆集,《唧唧復唧唧》。出版人陳江經常勸我寫小說。我說,忙,沒時間,以後再說吧。隔一段,他又勸我,我說,現在上班,顧不上,等不上班了再說吧。
終於不上班了,如果有心情,也許會寫故事。
這是傲嬌的說法。如果有人給錢,只要錢到位,小說有啥不能寫的。
其實,寫作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遷善改過,最重要。其次是生活。安頓好自己,安頓好周圍人。剩下時間,吃飽了飯沒事幹,可以搞搞創作,寫個文章畫個畫攝個影什麼的。
安頓身心不容易。得先有錢吃飯有地方住才行。錢不是目的,但錢很重要。
感謝鳳凰。感謝所有領導和同事的照顧。讓我過去的兩年寫得比較任性。
感謝讀者。感謝讀者對我的縱容。
另外,還要感謝讀者跟我不熟。
不熟才好。君子之交淡如水。熟了,很多事情就不好辦了。
有的作者和讀者關係搞得很親密,那不是好現象。說某讀者發現自己懷孕了,第一時間不是告訴老公,而是告訴作者。
作者常提這事,引以為榮。
這不好。如果我的讀者這樣做,我會對她說,你做得不妥,第一時間應該告訴的是老公,父母、親人。最後才是我。
我們只是大千世界裡陌生的朋友。
要把大千世界的一切陌生當朋友,又要和一切朋友有距離。
親密無間會帶來傷害。
就像我和寫作。我搞了很多年寫作,依然對寫作很陌生。因為陌生,依然葆有興趣。
父親一位戰友帶著孩子來北京看病,眼底黃斑裂孔,在同仁醫院。手術當天早上,我去探望。護士把孩子推進手術室,他爸回到等候室,對我說,開始手術了。手術結束,他爸掏出手機,撥個電話給愛人:手術很順利。過了會,想起戰友們也都關心,又打個電話給我爸:手術做完了,比較順利,其他戰友你也跟他們說聲吧。
這才是生活。有近又遠,有疏有親。你要跟很多人很熟的話,我就不會跟你很熟了。
很多事情,看不到比較細的程度。因為我們不願意接受瑕疵。所以有距離才好。
寫作天然有歧義。我寫過一篇《紅燈須硬闖,馬路要橫穿》,講傳奇人物朱一發的故事,其中有一句:車在三環上疾馳,前方紅燈亮起。
三環有紅燈?你有沒有搞錯。
是的。你沒有辦法寫:車在三環輔路上疾馳。那樣,傳奇就毀掉了。——原來這麼傳奇的人,居然還是在輔路上開車噢。
觀眾不允許傳奇人物開車上輔路。就像不允許梁山好漢啃雞腿,喝麵條,只允許他們吃牛肉。如果魯智深見到鄭屠,說掌柜的,來碗小雞燉蘑菇,觀眾就不答應了。
戲台上的潘金蓮,毒死了武大,武松回家見到她,外面穿著喪服,裡面裹著紅衣。其實小說不是這麼寫的,但戲台上要這麼演。書上和戲台上是兩碼事。金庸散文集《尋他千百度》里,聊過這個事。電影《萬箭穿心》里,李寶莉丈夫出軌前,提前打電話,說晚上回家晚,李寶莉覺得蹊蹺,因為從前回家晚也不會打電話,就到廠里去跟蹤,逮住了出軌。其實,方方小說里,並沒有打電話,電影改了這個細節。這和潘金蓮在戲台上和在書里的區別,是一模一樣的。這些都是學問。
我要打掃衛生了,回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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