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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旋地轉1

六.天旋地轉,1966

  大衛.斯科特少校

  埃靈頓國家公墓,佛吉尼亞以北。

  1966年2月28日,碎雪與濃霧籠罩著聖路易斯的蘭伯特機場。尼爾和我為雙子星8號而進行的訓練已經到最後時刻。發射定於三月中旬進行。我們不是在休斯頓就是在肯尼迪角。下一趟任務的首發乘員查理.巴塞特和艾略特.西要在這一天飛往聖路易斯檢查雙子星9號飛船的工程進度。

  六名宇航員已經接受指派,開始了針對第一次阿波羅計劃的訓練。雙子星計劃必須將預定任務全部完成,好為阿波羅計劃打基礎。我們人人都很努力,天天訓練到深夜,時刻工作不敢休息,請病假更是別想。日程表已經夠緊了。

  但是壞天氣要了我的好朋友查理的性命。當時艾略特駕駛一架T-38,他則坐在后座。儘管條件惡劣,西依然試圖目測降落。飛機的翼尖擦到了建築的屋頂,飛機墜地爆炸,查理和艾略特當場死亡。這是一場悲劇。我們這些人都出身於高危環境,我之前也失去過幾位朋友。一年之前我在愛德華認識的一位朋友,泰德.弗里曼,加入了太空項目。一隻野鵝撞到了他駕駛的T-38的機窗,他在彈射時不幸身亡。不過相比之下查理和艾略特的身亡更令人悲哀而沮喪。

  這對項目也帶來了不利影響。雙子星十分脆弱,發射器之前就爆炸過,阿格納火箭也是問題不斷。當時正是關鍵時刻,人們都開始擔心起來,害怕我們要接連走霉運。妻子們的日子尤其不好過。蘿坦和我都認識珍妮.巴塞特和她的孩子。她們的日子尤其難過。

  葬禮打斷了一切工作。葬禮按全套軍隊規格在埃靈頓國家公墓舉行,追悼會則在休斯頓。我們全體都參加了,現場氣氛悲痛而壓抑。為了懷念他們,NASA的T-38飛出了「失蹤者」這一陣型。編隊由四架飛機組成,領頭的一架要向上拉升,脫離編隊,以此象徵逝者。

  但是我們都沒有在悲痛中沉浸太久,因為項目進度不能落下。

  發射前一周尼爾和我來到了肯尼迪角,蘿坦和珍留在休斯頓,通過任務中心了解我們的情況。我們一到肯尼迪角投入發射前的準備工作,整個世界對我們來說就都不存在了。我們滿懷興奮地進入了為我們打造的小世界。就我看來這是迄今為止最棒的一次任務。我們要進行一系列活動,這將會使我們的任務徽章十分好看。

  我們的任務徽章是尼爾和我親自設計的,兩顆白星射出一道光柱,透過稜鏡折射成一條彩虹,彩虹組成了雙子座的符號以及羅馬數字VIII。由宇航員自己設計任務標誌的傳統從「水星」任務的時候就傳下來了,再向上追溯的話還可以追溯到空軍那裡。從古希臘和古羅馬的時候起,徽章和標誌就是忠誠和凝聚力的象徵。不過徽章在我們這裡更好玩,因為我們可以親自動手設計。

  到了阿波羅計劃的時候,由於徽章的意義過於重大,我們不得不外聘專業設計師。我為阿波羅15號徽章選擇的是義大利著名設計師依秘麗奧.璞琪(Emilio Pucci)。此前經人介紹我們有過接觸,他在二戰的時候也是戰鬥機飛行員,對美國的太空計劃一直抱有濃厚的興趣。不過這都是日後的事情了。如果雙子星8號出了問題,誰知道阿波羅計劃會怎麼樣?

  發射當天早晨,全世界的氣象站均報告稱天氣條件極好,非常適合載人航天。休斯頓那邊大霧瀰漫,肯尼迪角這邊卻是晴空萬里,只有幾片浮雲。尼爾和我都是七點鐘起床。有些人在發射前一晚睡不好覺。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期待與興奮。不過我睡得很好。而是分鐘以後醫生宣布我們身體狀況良好,可以上天。我們的早飯是咖啡,嫩裡脊,雞蛋和烤麵包片抹黃油和果醬。

  早飯之後我們聽取了最後一次任務簡介,然後就被送往19號樓附近的發射平台,在那裡雙子星8號已經準備好了。發射前最後的準備工作正在進行,我這時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幾位早期飛行員的豐功偉績。為了紀念他們,尼爾和我從懷特-帕特森空軍基地(Wright-Patterson Air Force Base)借來了兩件小物品。這是從一架道格拉斯世界巡遊機(Douglas World Cruiser)上拆下來的帆布和木片,飛機的名字是「新奧爾良」。這是於1924年首次成功環繞地球飛行的糧價飛機中的一架。我們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是早期先驅者的精神依然激勵著我們。

  尼爾還帶了一塊手錶。它的前主人是吉米.馬特恩(Jimmy Mattern)他在1933年首次嘗試單人環繞地球飛行。他失敗了。由於油管凍結,他在西伯利亞墜機。我們希望讓他當年的隨身物品完成這一未竟的旅程,儘管他當年絕對無法預見我們現在的速度。尼爾把手錶拴在了宇航服的右臂上。

  最後我們終於做好了乘電梯前往「白屋」——也就是發射台上的工作室——的準備。電梯啟動時我心裡只有兩個想法:「倒數的時候可別出錯啊。」「阿格納火箭可別出問題啊。」

  電梯到了頂,我們進入了「白屋」。這裡的氛圍非常井井有條。主管太空服的技師們要對我們的裝備進行最後調整並幫助我們入座。白屋的老大是剛特.文德特(Guenter Wendt),德國血統,很有個性的一個人,工作起來十分嚴格。我們都開玩笑叫他「元首」。只要有宇航員上天,他肯定是在艙門關閉之前最後一個與宇航員握手的人。看到堅守崗位的剛特很能令人感到寬心。

  這人也很幽默。為了打破宇航員進艙前的緊張氣氛,他和他手下的人經常臨時編排個笑話出來。比方說在日後雙子星10號的時候,剛特把一大堆泡沫塑料質地的大號「維修工具」交給麥克.科林斯(Mike Collins)和約翰.揚(John Young),因為飛船升空前幾周發現了故障,需要維修。

  不過雙子星8號升空之前的最後一刻沒有這麼輕鬆。在發射前的最後一分鐘,飛船上發現了一個可能導致整個任務推遲的故障。我的降落傘挽具與座椅之間的連接被阻斷了。事後分析,一定是某位技師不小心把塑料密封劑之類的材料撒在了那裡。故障不排除,我們就不能上天。

  尼爾的後備彼得.康拉德在一通忙碌之後找來了一根醫用牙籤,想把連接處捅開。我記得當時扭回頭,看到彼得汗如雨下,拚命想把裡面的東西挑出來。在極其緊張的幾分鐘後,牙籤立功了。我們在座椅上就位並繫上了束帶,艙門關閉了,倒計時繼續進行。

  這次的倒計時比之前都要複雜。在發射前90分鐘,我們這次進行對接的目標,毛病不斷的阿格納火箭,必須不早不晚地進入軌道。阿格納的發射如果出了問題,我們自然要受到影響。兩場發射之間的同步協調至關重要。

  東部標準時間上午九點,我們已經在艙室中就位,艙室內部開始緩慢充入純氧。與此同時,阿格納火箭在轟鳴聲中飛離了發射台,迅速穿越了佛羅里達的晴朗天空。

  「上面我們已經沒問題了。」發射台報告說。

  「幹得好。」尼爾對我笑道。我們也已經準備好了。

  我們知道,為了這次為期四天的航程,數以千計的人們一遍遍處理了每一個細節。這種程度的關心很容易把人慣壞。進食,著裝,系束帶,全都用不著自己動手。

  這就好比我們開著一輛新車出去兜風,一輛法拉利。道路空曠,放眼無人。但車內的一切都如此熟悉。我閉著眼睛也能找到每一個按鈕與旋鈕的位置,一切都觸手可及。在所有的訓練與模擬之後——無數次的「嘔吐彗星」,加熱真空室和噴氣槍特訓之後——這一切終於要開始了。

  這回是來真的。

  坐在按著我的身形壓塑的座椅里,我感覺很舒適,好像被某人抱在懷裡一樣,就是有點緊——艙室內部的空間比大眾甲殼蟲的前座也寬敞不到那裡去。純氧環境令人感覺清新,溫度調節得十分合適。如果任務中心沒有指令,艙室里就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隨著發射的臨近我們也忙碌起來,檢查各種系統以確保一切正常。東部標準時間十點四十一分,升空前的最後倒數開始了。

  「倒計時最後二十秒。」這是發射指揮的聲音。「十五,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點火。」

  隨著大力神II型火箭的點火,環繞著巨大的火箭的發射支撐架脫離了開來。於此同時,發射控制權從發射場轉交至了休斯頓。雙子星7號的指揮克里斯.卡拉夫特(Chris Kraft)已經加入了阿波羅計劃,所以雙子星8號的絕大部分飛行指揮都由約翰.霍奇(John Hodge)與吉尼.克蘭茲(Gene Kranz)來完成。

  「三秒內升空,」這是休斯頓的聲音。「尼爾.阿姆斯特朗報告時鐘開始走動,大衛.斯科特首次報告稱一切正常。」

  大力神的發動十分順暢。我們能感到推力的不斷上升,直至最終達到五倍重力為止。此外還有些振動和左右搖晃。但是這感覺很紮實,不能算是不舒服。不到一分鐘我們就超過了彈射座椅發射所允許的最大高度。又過了九十五秒,大力神火箭的第一節耗盡燃料脫落了下來。

  向窗外看去,我們能看到火箭解體時產生的大大小小的碎片在空中四散飛舞,反射著陽光,一片明亮的紅色與金色。

  又過了幾秒鐘,火箭的推力消失了,我們的身體開始漂浮起來,而束帶開始發揮固定的功效。這時第二節火箭也十分平滑地發動了,推力越來越大,最終達到了七倍半重力。我們就這樣沖向黑色的天空,脫離了大氣層,這時第二節火箭也脫落了。

  飛行六分鐘後,我們離地面140英里,時速一萬八千英里,我們進入了軌道。

  失重的第一個徵兆是一個漂浮到我們面前的墊圈。我放開了我的記事本,它也飄了起來。「頭上腳下」地懸掛在艙室里,我把目光從電腦屏幕轉向舷窗,景色真是太壯觀了。

  從這個顛倒的姿勢看去,黑色的太空似乎在我們的腳下,再往上是白雲鑲邊、一望無際的地球。尼爾把飛船拉了起來,這下眼前的景象熟悉多了。

  飛行二十分鐘後,陽光開始照亮地球。我能看到地中海,義大利,以及中東明顯的輪廓。我甚至還能看到飛機的尾跡以及紅海上一艘輪船的尾波。線狀的物體與人造物體看上去格外顯眼。之前上天的人總是說太空之美是多麼的難以形容,現在我理解他們的意思了。

  從西點到愛德華,我的生活軌跡一直和軍隊有關。我所熟悉的是操作手冊和技術術語。而眼前的一切對我來說是一片新天地。或許有一天,人們會將一名詩人或藝術家送進太空。我覺得只有他們才有能力完全表達這種感受。但我還是希望盡我所能的記錄眼前的一切。於是我拿出照相機,拍下了我在太空中的第一張照片。

  慢慢地,撒哈拉大沙漠的邊緣出現在了眼前,與地平線融為一體。隨著我們離日落越來越近,雲層的頂端也漸漸變成了粉紅色。越過東非海岸之後,我們就一頭扎進黑暗之中。群星覆蓋了夜空,看上去就像凝結的焰火。很快我們又重返光明,澳大利亞的輪廓清晰可見。不遠處的地平線上暴風雨正在集結,此起彼伏的閃電照亮了雲層。

  不情願地收回目光之後,我開始考慮各項任務的細節。我關心的重點是第二天的加長太空行走。但是我們的第一項任務是與阿格納火箭進行會合與對接。

  在阿格納火箭進入視野之前,我們就已經在第三次繞行地球時用雷達確定了她的位置。任務開始後大約六個小時,我們第一次看到了她。一開始只是一個光點,慢慢地她變成了一根修長的銀管,懸浮在我們前方的太空中,看上去十分清晰。看上去她正在等待著我們,一切都太完美了。

  我們開始縮小兩艘飛行器之間的距離。當我們掠過夏威夷以西1000英里時,開始進行「進站」操作——即使兩艘飛行器之間保持150英尺的固定距離,藉此來對阿格納火箭的安全性進行最後的檢測並為最終的對接而調試飛船上的儀器。

  身為任務指揮官的尼爾要完成對接的大部分操作。在再次日落之前,他拉近了飛船,來到了阿格納的正前方,我們開始慢慢靠近。

  「覺得怎麼樣?」他問我。

  「挺好。她看上去不錯。」我回答道。

  「OK。」他呼叫地面控制台。「我們準備好對接了。」

  控制中心發出了「允許」的指示,尼爾開始按鍵旋鈕,把飛船調整到了正對阿格納火箭的位置。隨著飛船的逐步靠近,我們密切觀察著阿格納火箭對介面上伸出來的三根天線,生怕兩船接觸時會放電。之前有人認為對接時會產生巨大的電火花,但實際上什麼也沒發生。一切都很安靜。我們先是感到了接觸,然後是結實的咬合,對接閂將兩艘飛行器連接在了一起。任務第一部分就此完成,看起來輕而易舉,好比把車開進車庫一樣。

  「對接完成,」尼爾向地面控制中心報告。

  「十分順利。」我又補充了一句。

  尼爾關閉了雙子星的控制系統,我開始利用阿格納的控制系統來操縱這兩艘連接在一起的飛行器。

  我們還要再進行幾項簡單操作才能停下來進行第一次休息並且吃上一頓飯。距離我們在肯尼迪角乘員中心享用的那頓牛排加雞蛋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十一個小時,期間我們只在會合時吃了兩口東西。我們完全是依靠腎上腺素支撐下來的,根本沒時間吃飯,也覺不到餓。現在我們餓了,但還要過好幾個小時才能解決這個問題。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將會過得跌宕起伏,我們的性命也將會懸於一線。

  這一切都是從任務中心自馬達加斯加的塔那那利佛跟蹤站傳達的一條有些隨便的指示開始的。

  「如果發生問題,阿格納火箭失去控制,就輸入400號指令將其關閉並通過雙子星來控制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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