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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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風雲兒著

兗州政變

　　陳宮、張邈等人的叛變，也是因為曹操詭詐、殘忍的性格引起。曹操據有兗州後，名士邊讓不願屈從，大概常常以曹操宦官後裔的身份來羞辱他，由於名士的輿論導向，曹操恐怕對統治兗州有很大的負面影響，終於殺之。曹操殺陳留名士邊讓，使得兗州豪族寒心，陳宮也因此懷疑自己當初支持曹操的決定。

　　張邈本來與曹操有著深厚的情誼。曹操第一次出征徐州之時，曾經告訴家人「我若回不來了，你們就去投奔張孟卓〔1〕。」而他回來以後，兩人竟然相對而泣。當初張邈與關東群雄起兵反董卓，而盟主袁紹驕傲自負、不思進取，張邈當面譴責了他，袁紹氣不過居然命令曹操殺掉張邈，曹操反過來責備袁紹說「張邈是我等好友，且天下還未安定，怎能自相殘殺呢？」雖然曹操當時沒有聽從袁紹，但是他現在面對周圍強敵，在兗州立足也還要依靠袁紹的力量，所以張邈擔心曹操早晚會迫於袁紹的壓力除掉自己，更何況曹操在初平二年將曾要聯合張邈的河內太守王匡除掉了，此事大概令張邈更加自危。

　　〔1〕張邈字孟卓。

　　呂布因李傕、郭汜攻入長安而出逃，先投袁術後投袁紹，袁紹表面重用心中憎惡，呂布又轉投建義將軍、新任河內太守張揚，在途經陳留時，呂布曾與張邈把手盟誓。因呂張二人有這層關係，於是陳宮暗自派人聯絡呂布，請他來做兗州牧。

　　曹操進攻徐州時，只有少量兵力守備兗州。他以部將折衝校尉〔1〕夏侯惇為東郡太守駐軍濮陽，司馬〔2〕荀彧（yù）和壽張令程昱（yù）駐軍鄄城。曹操家眷均在鄄城，荀彧得知陳宮、張邈叛變，一面加緊備御，一面急召夏侯惇協防鄄城。夏侯惇離開濮陽之後，呂布趁機佔據濮陽。兗州多地與陳宮、張邈通謀響應，僅有范縣〔3〕、東阿〔4〕暫時沒有反叛，夏侯惇、荀彧鎮守鄄城，程昱則穩定了范縣、東阿二城局勢，但形勢依然危急。

　　〔1〕「折衝校尉」，主掌軍事，比二千石。
　　〔2〕「司馬」，將軍屬官，主掌軍事，千石。
　　〔3〕「范縣」，東郡下轄縣，今屬山東濟寧市梁山縣。
　　〔4〕「東阿」，東郡下轄縣，約在今山東聊城市東阿縣西南。

　　大約四月末，曹操率軍返回東阿縣，他見到程昱，獲悉他們組織三城堅守的情況，緊緊握住程昱的手深為感激：

　　「要是沒有你，恐怕我無家可歸了！」

　　曹操以程昱為東平相，讓他屯駐東郡范縣。

　　這時，曹操得知呂布進攻鄄城不下又退回濮陽的消息，感嘆說道：

　　「呂布雖然迅速奪我兗州，但不能佔據東平，阻斷亢父〔1〕、泰山要道，憑險要地勢截擊我軍，而是屯駐濮陽，我看他不過如此，無甚作為了。」

　　〔1〕「亢父」，任城國下轄縣，今屬山東濟寧市任城區喻屯鎮。戰國時縱橫家蘇秦曾說「亢父之險要，車馬均不可並行，百人據守，千人不能通過（徑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馬不得並行，百人守險，千人不能過也）。」

重奪失地

　　於是曹操領兵西進，準備向呂布發起反擊。

　　秋八月〔1〕，呂布在濮陽西面建立了一處營寨，某日，曹操率領夏侯惇等夜襲濮陽西營，拂曉時攻破營壘。剛要引軍撤回，突然呂布率軍圍攻，雙方你進我退衝殺了幾十個回合，曹軍難以突圍，夏侯惇也被亂箭射中左眼，他的部下司馬典韋帶領數十勇士拚死突圍，終於將呂布擊退，曹操引軍回鄄城，以典韋為都尉領數百親兵做自己護衛。

　　〔1〕當年八月跨度為公曆9月3日~10月2日。

　　不久以後，曹操再次出征呂布，率軍圍困濮陽。有濮陽豪族田氏投誠，意欲為曹軍打開城門。於是曹操領兵由濮陽城東門進入城內，為了激勵士卒，他命人放火焚燒東門，以示破釜沉舟，決心不拿下濮陽決不返回。原來田氏是受呂布指使，假意做曹操內應，引誘曹軍入城的，不過這也有可能是陳宮之謀。

　　呂布見時機已到，領騎兵衝殺出來，曹操的青州兵紛紛潰敗，情勢極為不利，曹操急忙調轉馬頭，朝東門返回。

　　曹操落荒而逃之際忽聽背後追兵問道：

　　「曹操往哪去了？」

　　「那騎黃馬的便是！」

　　看來那人沒認出自己，曹操臨機應變，順手指著那邊一騎黃馬者，那追兵果然追了過去。曹操繼續奔逃，臨到東門時火燒得正旺，他催馬跳出城門，一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下來，還被大火燙傷了左掌。多虧部將司馬樓異將他扶上，這才逃出濮陽。

　　曹軍將領撤回大營，卻不見了曹操，驚慌失措。正在這時，曹操回到營賬，安定了軍心。他明白因自己低估了呂布，致使慘敗，於是親自慰勞將士，一面命令軍中趕製攻城器械。曹操重新整頓兵馬再次進攻濮陽，與呂布相持，百餘天后，鬧起了蝗災，莊稼被毀，兩軍只好罷兵。

　　九月〔1〕，曹操回到鄄城，派曹洪領兵前往東平國、范縣，聚集糧谷以維持軍需。呂布則進軍乘氏〔2〕徵集糧草，被縣內豪族李進擊敗，呂布又被迫轉移到山陽郡。

　　〔1〕當年九月跨度為公曆10月3日~10月31日。
　　〔2〕「乘氏」，濟陰郡下轄縣，約在今山東菏澤市巨野縣西南。

　　袁紹得知曹操幾乎失去整個兗州於是派人勸曹操將家眷遷往鄴縣居住，這實際上就是以其家眷為人質，進而控制曹操。曹操打算權且屈從，程昱獲悉前來詢問：

　　「聽說將軍意欲遷徙家眷與袁紹聯合，果有此事？」

　　「正是。」

　　「恐怕將軍你是臨事畏懼，不然怎麼如此胡塗？雖然那袁紹據有燕、趙之地，有兼并天下之心，可他智略不足。難道將軍就甘願為其驅使嗎？現今兗州雖幾乎失陷，尚有三城在手，亦有戰士不下萬人，以曹將軍之神武，與文若〔1〕、程昱等同心協力，必能收復失地，成霸王之功業。願將軍謹慎決斷！」

　　在程昱的一番勸阻和鼓勵之下，終於放棄依附袁紹。冬十月〔2〕，曹操返回東阿整軍備戰。

　　〔1〕荀彧字文若。
　　〔2〕當年十月跨度為公曆11月1日~11月30日。

　　興平二年（195年）春正月〔1〕，曹操率軍奇襲定陶，濟陰太守吳資抵禦不利退至城中堅守，此刻呂布率軍前來救援，曹軍雖然擊敗了呂布卻也無力拿下定陶，大約就此撤軍了。

　　〔1〕當年正月跨度為公曆1月29日~2月27日。

　　二月〔1〕，李傕與郭汜相互猜忌發生內訌，三月〔2〕，李傕劫持獻帝，郭汜劫持公卿，長安大亂。

　　〔1〕當年二月跨度為公曆2月28日~3月28日。
　　〔2〕當年三月跨度為公曆3月29日~4月27日。

　　夏閏五月〔1〕，曹操引軍直撲山陽巨野〔2〕，呂布別駕薛蘭、治中李封在此據守，呂布大約駐紮於巨野南面的東緡（mín）〔3〕，於是提兵救援，又被曹操擊退。薛李二將被斬，曹操順利拿下巨野。隨後，曹操大約趁呂布喘息的機會分兵收復了一些郡縣，又進軍乘氏。這時傳來陶謙病故的消息，其實陶謙已於去年年底去世，脫離公孫瓚依附於陶謙的劉備被推舉為徐州之主。

　　〔1〕當年閏五月跨度為公曆6月26日~7月24日。
　　〔2〕「巨野」，今屬山東菏澤市巨野縣。
　　〔3〕「東緡」，山陽郡下轄縣，今屬山東濟寧市金鄉縣。

　　曹操決定趁劉備立足未穩的時候先去攻略徐州再回身對付呂布，荀彧勸阻道：

　　「昔日高祖〔1〕保有關中，光武〔2〕據有河內〔3〕，皆以鞏固根本而後取得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此雖有困頓失利之時卻終成大業。將軍本以兗州為根據，自從平定山東黃巾，百姓無不心悅誠服。且兗州地處河、濟〔4〕兩水之間，乃天下要衝之地，如今雖然殘破，尚可自保，此地正是將軍之『關中、河內』，不可不首先平定。如今已擊敗李封、薛蘭，若分兵向東出擊陳宮，他必定不敢輕易西進，我等便趁機收割麥谷，積蓄糧草，可一舉擊破呂布！而後與揚州刺史劉繇連結，一同征討袁術，控制淮〔5〕、泗〔6〕一帶。若先去攻打徐州，多留兵守衛則出征不足用，少留兵則需勞動百姓守城，收麥之勞力自然極少。那時呂布乘虛而入，唯有鄄城、范縣、濮陽可以保全，前次反擊之功豈不盡棄？再者陶謙雖死，徐州卻未必容易攻下，如今徐州已收割糧食，必然會堅壁清野，我軍攻城不下，又不能奪得糧草，到那時將何處安身呢？此時東征必於我軍不利，萬望將軍深思之！」

　　〔1〕「高祖」，西漢高祖劉邦。

　　〔2〕「光武」，東漢光武帝劉秀。
　　〔3〕泛指河水以北地區。
　　〔4〕「濟水」，見《水經注》卷八。
　　〔5〕「淮水」，見《水經注》卷三十。
　　〔6〕「泗水」，見《水經注》卷二十五。

　　曹操聽從勸阻放棄了東征徐州的念頭，準備儲蓄糧草。

　　某天，曹操派出兵將去收麥，呂布與陳宮從東緡領兵萬餘人來攻曹營。是時曹營中大部份兵將都去了田裡，營內不足千人，難以守住營寨。曹操命營中婦女登上箭垛守衛，率全部士卒迎擊呂布。營地西面有一條大堤，南面一片樹林茂盛幽深，呂布疑有伏兵，於是南撤十餘里〔1〕安營。第二日，呂布又來進攻，曹操命幾百兵士於大堤附近排開陣勢，呂布率軍逼近，曹操卻令兵士討戰，兩軍相接，突然由大堤內衝出數百人馬，原來曹操早命一半兵偃旗息鼓埋伏於大堤之內，專等呂布來戰。呂布軍猝不及防大敗而逃，曹軍直追至呂布營壘，然而畢竟兵力不足於是撤回。呂布潰敗決定趁夜撤兵，曹操集結兵力主動出擊，乘勝奪下定陶，又分兵收復其餘郡縣。

　　〔1〕漢代十里約4千多米。

　　六、七月間〔1〕，鎮東將軍張濟為李郭和解，並打算將獻帝遷往東面的弘農。七月，獻帝車架出長安。

　　〔1〕當年六月跨度為公曆7月25日~8月23日，七月跨度為公曆8月24日~9月21日。

　　秋八月〔1〕，曹操進兵陳留，張邈已隨呂布逃出兗州，留其弟張超及家眷據守雍丘〔2〕，曹軍將張超圍困。冬十月〔3〕，朝廷正式拜曹操為兗州牧。曹操上表謝恩：

nn　　「臣在朝內執掌禁軍，在外總領征伐之任。因幾代蒙受皇恩，而承莫大賞賜，不敢顧惜身家。因而順應天子旨意率領士卒征討叛亂，雖蕩平了一些逆賊，而尚未完成使命。臣愧對如此高爵厚祿，功績未建是以假充真、名不符實，難免遭人譏諷，實在進退兩難。」

　　〔1〕當年八月跨度為公曆9月22日~10月21日。
　　〔2〕「雍丘」，陳留郡下轄縣，今屬河南開封市杞縣城關鎮。
　　〔3〕當年十月跨度為公曆11月20日~12月19日。

　　十二月〔1〕，曹操終於攻克雍丘，張超自盡，家眷皆被殺害。而張邈打算到揚州向袁術求援，卻於半路上為叛亂的兵士所殺，呂布已逃至徐州投奔劉備。同月，獻帝擺脫李傕、郭汜追擊，渡過河水抵達并州安邑〔2〕。

　　〔1〕當年十二月跨度為公曆196年1月18日~2月16日。
　　〔2〕「安邑」，河東郡下轄縣，今屬山西運城市夏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