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僧連載——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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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默教授又繼續講述:「但是,這些研究成果都在一九四印戛然而止。史梯德先生備受打擊,知道去世前他一直對此緘口不言,迴避談及與此有關的一切話題。在他去世後公開的與高木繁護的通信中,也沒有明確提到隱修教派的現存地點。而高木繁護存放在聖典會的手稿,依照聖典會的制度規定,我們也無法私自取出。我們離真正的發現只有一步之遙。」
「是因為祖父的失蹤?」
「是的。近年來,我們重又燃起了希望,因為中村顯然繼承了高木繁護的探索方向。」
「荷默先生,在談到中村以前,還有一個問題不得不提。此地,我們所在的這個羅斯金牧場,和您剛才所談的又有什麼關聯呢?還有,為何我們必須經過重重關口,才被帶到這裡?」宋漢城問道。
現在,所有這些環節需要得到一個明確完整的解釋。
大夥都笑了起來。
夏洛特夫人解釋說:「夏洛特·坎寧安·羅斯金,這是我的全名,這座牧場是老坎寧安先生的祖業。」
「您是說,從老坎寧安先生在世的時候起,這裡就是早期佛教的一個研究中心?」
「談不上什麼中心,不過有志於早期佛教研究的學者們通常會來這裡度假。說是度假,更多是沉下心來工作。在一九四一年,為安全起見,聖典會把重要的手稿資料和參考書籍都搬到了這裡。這裡安靜,除了從附近森林裡溜進農場的松鼠或是野兔,可沒人打擾您。家父就是當時的圖書館館長。按照慣例,本鎮圖書館館長就兼任你所說的這個中心的保管人。」
總算把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給理順了。
荷默看著直子,說道:「直子小姐,我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高木繁護捲入世俗事務的前例發生後,卡羅琳·阿古斯塔夫人深刻理解了高木先生的用心。一九四二年她去世的那一年,歐洲已陷入一片戰火,聖典會的各項工作都陷入了停頓。她臨終前正式訂立了隱修會的儀軌,讓聖典會與原先那個早期佛教的隱修會正式分離了。史梯德先生作為後備役軍官當時加入了戰時宣傳部門,一九五〇年他接任聖典會的會長之職後,始終嚴格堅持了聖典會的獨立性已避免再度與世俗勢力發生牽涉。一九五八年他去世後,巴利聖典會歷任會長都尊奉這個行事規則,而隱修會就此徹底退出了公眾視線。」
中村又是怎麼來到這裡,加入了隱修會的呢?
荷默教授從本特利手裡拿過一個文件夾,遞給了直子。直子和宋漢城打開一看,是兩封信。一封是高木繁護寫給聖典會同仁的,寫於一九四五年八月高木繁護失蹤以前,由留守曼谷的中村增造通過一個熟識的斯里蘭卡僧人轉交。這封信只有寥寥數行:
聖典會諸君:
世界業已墮阿鼻地獄中。真法出世,必入魔障。我今決心與真法同歸叢林。惟願他日,不復暗冥,智慧現於世間,我等皆可獲解脫。
祖父的失蹤看來並非原因不明,而是主動抉擇的結果,這讓高木直子非常意外。
「最近事件的波瀾,卻都是因為下面第二封信而起。」荷默說道。
第二封是寫給中村增造的,但行文口氣卻並非針對中村增造一人。
中村增造君:
我已將一部分手稿與日記存於鹿兒島的泰平寺,此寺曾是我靜修之處。如後輩學人本性純正,研習精進,方可示之。此手稿與寄往聖典會的手稿為上下篇。經此萬劫不復之難,爾等如能苟全,自應勤奮志業,秉持眾生平等之道,再造日本之佛學。此稿我以性命相托,切勿轉交無知無名者。
至此,高木繁護守護的秘密已經隱然可見。中村增造父子間奇怪的約定,看來是為了啟發和驗證中村佑行的品行和學力。
可以想像,當中村佑行拿著這封數十年前的信函和一半手稿前來聖典會時,荷默等人是何等的感慨。
此後,如同當年的史梯德和高木繁護,小亞歷山大·坎寧安先生於中村佑行成為重新啟動的探索路程的合作者。當年史梯德和高木繁護所考察的很多地區已被商業和旅遊業所侵蝕,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他們與聯合國科教文組織的合作機構「國際古遺址理事會」下屬的國際考察隊進行合作,在阿富汗中部的「巴米揚遺迹」發現了大量佛經抄本,其中有一份是公園二世紀到三世紀之間所抄寫的大乘佛教經典之一的《賢劫經》。
二〇〇一年,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無視「國際古遺址理事會」和國際社會的反對,用炸藥和坦克炮火摧毀了其中兩尊佛像。世間的愚行仍在繼續。
沿著高木繁護當年的行走路線,中村佑行常常孤身遠行。高木繁護的手稿成為它惟一的指引。
直子大體介紹了目前在泰國和日本所發生的一切。在座其他幾個人聽到中村佑行沒有墜機的意外消息非常驚訝,也異常驚喜。
中村佑行失蹤前,小亞歷山大·坎寧安先生與他一同在曼谷。
「他失蹤前一點徵兆都沒有?」直子問道。
坎寧安先生四十歲左右,有何她曾祖父同樣尖削的鷹鉤鼻,一副典型英國知識分子的做派,嚴謹而不失幽默:「你們都知道中村這個人,當初在阿富汗,我們被塔利班武裝包圍起來時,他照樣嬉笑打趣。他在曼谷待了兩天就急不可耐地要去柬埔寨,而卧當時也有事要趕回倫敦。」
「您知道他去柬埔寨的行程方向嗎?」
「我們歷來的約定是,由他進行初次實地考察和資料分析,等基本確認後,我和國際考察隊才進入。在此之前,我們一般不過問他的研究進展。洛威·夏洛特先生負責保存他的學術遺囑,不過,鑒於目前的特殊情況,兩位既已來到默克夏姆,我想是時候打開它了。」
關於聖典會的特殊遺囑規則,J博士說得沒錯。中村指定了宋漢城和高木直子來接手這些文件。荷默、本特利以及所有知情者嚴格遵循了這個規則,並沒有擅自啟封。這當然是為了維護聖典會與隱修會的安全,使之超然於目前所發生的異常事件之外。再說,這些遠在英國的學者一時也無從著手。
坎寧安先生轉過頭,對洛威·夏洛特先生說:「現在,您就取出那份文件吧。」
一直聽著眾人談話的洛威·夏洛特先生神情莊重地站起身來:「請跟我來,諸位。但願這份文件不是真正的遺囑,而是活著的中村留下的下一個指引。」
夏洛特先生領頭,其餘六人跟在他身後,走出了茶室。
宋漢城和直子跟著大伙兒走出別墅後門,來到牧場平緩的坡地上。
皎潔的月光映照著坡頂的一座石砌建築。從外觀看,猶如英國鄉村常見的小教堂,但沒有十字架或任何宗教飾物。夏洛特先生打開了鎖閘,示意大家在大門外稍作等候。他合上大門旁邊的電源開關,頓時,整座建築內部通體透亮了。
開闊的鋪石路面上放著十多個蒲團。如同別墅門廳一樣,這裡也立有佛足、法輪、手印的砂岩浮雕,不過尺寸要比門廳里的大許多。此外別無他物。這裡看上去並不是一個佛堂,而是按照古制而設的一個辯論道場。荷默告訴兩位客人,隱修會接納新成員的儀式以及一年一度的年會都在此舉行。有時,也會就艱深的教義問題進行辯論。
待大家都進入後,夏洛特先生關上了大門,然後走向裡邊的一個樓梯。眾人來到了二樓的藏書室。
與通常的私人藏書室不同,這裡安裝了先進的溫度、濕度控制設備,以及安全警報自動反應系統。聖典會所藏和借來的古貝葉經全部妥善地存放在此。
夏洛特先生掏出了一串鑰匙,打開了抽屜櫃的一格,裡面是一個深色木匣。他很小心地抽去了匣蓋,取出了中村留下的「遺囑」:這是一封簡訊,寫在印有聖典會PTS字母縮寫的便箋上。展開後,只見中村用英、日、中文分部寫了如下內容:
宋漢城君、高木直子小姐:
來到默克夏姆,你們一定經歷了很多詭異之事吧。然而,這些都是人世的貪痴嗔使然——高木繁護先生當初就預料到了所有可能的變故。本原佛教召喚來了真誠的信仰者,也引發了魔道。我已將高木先生的完整手稿和近年的考察日誌存放在此,由此可找到石板經文的發現地點。望善加保護,遠避惡人。正法的保存和維繫,端賴你們兩人的智慧。不要被他們嚇倒,不要作任何交易。
待看完後,夏洛特先生打開了抽屜櫃旁嵌在牆壁內的壁板,那裡是一個保險柜。他輸入了秘密,保險柜無聲地打開了。他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紙箱,交給了宋漢城。
大家都無聲地看著,屏住了呼吸。
這是個奇怪的場景,大家都很關心紙箱里的東西。但在此刻,它卻彷彿是一個不可觸碰的聖物。箱子很小,和普通列印紙的包裝箱差不多大。
「亞歷山大會開車送你們回倫敦。」夏洛特夫人很果決地說。
出於安全考慮,他們必須儘快離開默克夏姆。
溫泉旅館還有兩本書和資料,兩人的隨身衣服還在那兒呢。
「你們這就動身。」
宋漢城哈直子帶著紙箱離開了石屋。這會兒,小亞歷山大·坎寧安先生從車房裡開出了一輛一九三七年出廠的「布加迪」。這款57S亞特蘭大型號,全球只有十七輛,是非常稀罕昂貴的古董車。
「我父親,又以為坎寧安先生,是第三任英國賽車手俱樂部主席。」小坎寧安在旁介紹著。
荷默、本特利、夏洛特夫人、洛威·夏洛特和錢德勒夫人與兩位客人就此在門廳里握手道別,他們相約等事情結束後再聚默克夏姆。
荷默教授湊在宋漢城耳邊說:「歡迎加入隱修會,這裡隨時歡迎您。」
「我得通過入會答辯吧?」
「當然,這是必要的程序。明年開春,會員按慣例將在這兒舉行春季聚會。」
第四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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