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與魔鬼（續）

02-05

一個將要去當兵的朋友的一份約稿。

「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覺得我是好得多一點還是壞得多一點？」

···································································································································

易中天先生在《先秦諸子百家爭鳴》中曾提及孟子與荀子對於人性向善向惡的觀點：

在孟子看來，人性是可以為善的，也是應該向善的。

為什麼應該？因為善是好的，它就是「人往高處走」的那個「高處」。

那又為什麼可以呢？因為人性當中原本就有善的可能性。孟子說，同情心、羞恥心、恭敬心、是非心，人皆有之……並不是外部世界或者別的什麼人強加給我們的，而是「我固有之」，只不過大家沒怎麼注意而已……

「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捨棄了向善可能性，就成為惡人；反之，則成為好人。這就是人有善有惡的原因。

而荀子則把人性分成兩半，一半叫「性」，一半叫「偽」。

天生如此的就叫做性，是人的自然屬性；（在人者）事在人為的，就叫偽，是人的社會屬性。

荀子稱之為「性偽之分」。荀子說，孟子主張「人性向善」，是並不真正懂得人性，不知道人性有兩個組成部分呀！（是不及知人之性，不察乎人之性偽之分者也）。

「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是荀子「人性論」的核心觀點。

如上文所說，「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捨棄了向善可能性，就成為惡人；反之，則成為好人。

幾天前，日本明仁天皇宣布要提前退位，意在通過退位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迫使日本政府修改皇室典範（根據日本皇室典範，天皇是沒有提前退位的權力的）。

自明治維新至二戰時期的天皇，一般都有很深的武士情結，都喜歡向外戰爭、侵略。明仁的爸爸，裕仁也是如此。就是他策劃發動的侵華戰爭，無數中國人的生命也因他而終結，「中國人的鮮血，是日本天皇永遠無法洗清的罪孽。」（語自日本天皇退位，竟是幫了中國一個大忙）

作為大魔頭的長子，理應是個小魔頭。

就像《龍珠》里比克大魔王臨死前留下的那顆蛋一樣，短笛在早期確實是個壞角色。身上流淌著「戰鬥民族」血液的明仁，卻是一個喜愛和平的好人。

這麼說來，明仁天皇倒是有點像戰鬥民族賽亞人孫悟空，一生都以天下和平為己任，儘管變不了金髮，也不會龜派氣功，但明仁卻深受人們的喜愛與尊敬，這一點與孫悟空沒差。

而且他娶了一個民間姑娘，也就是現在的皇后美智子，而非規定中的皇家貴族，他的這一舉動讓天皇與人民的距離大大縮短，讓天皇本人顯得更加親民愛民；孫悟空也是娶了地球人琪琪，而非賽亞人，使得大家一次又一次覺得孫悟空其實就是一個地球人。

這就很有意思了，都是「戰鬥民族」的後裔，身上卻看不到一點惡魔的影子，給人感覺就像天使降臨一般。很顯然，他們的天性還是好鬥好殺的，但他們剋制了自己惡的一面。

「明仁小時候親眼目睹了戰敗給日本平民帶來的痛苦。他忘不了那些平民在空襲到來時四散逃離的驚惶失措，還有老弱婦孺被戰火波及的慘狀。而這一切的悲慘，並不是盟軍的責任，而是由於父親裕仁天皇發動的那場不義的侵略戰爭。」（語自日本天皇退位，竟是幫了中國一個大忙）

因此，明仁決意要盡自己最大的一份力去維護日本，乃至亞洲、全世界的和平。這也正是他從未參拜過靖國神社的原因，也是他對安倍晉三並不十分聽從、友好的原因，也是他步入晚年卻依然心繫天下執意提前退位的原因。

他不願看到四處的戰火、士兵的殘骸，不願看到失去丈夫的少婦、沒了兒子的媽媽，不願再看到類似數十年前無數無辜魂魄四處飄蕩而無所依。

這位唯一訪問過中國的日本天皇，曾在1992年說：「在兩國關係悠久的歷史上曾經有過一段我國給中國人民帶來深重苦難的不幸時期，我對此深感痛心。戰爭結束後，我國國民基於不再重演這種戰爭的深刻反省，下定決心，走和平國家的道路，開始了國家的復興。」

如今日本國民都支持天皇提前退位，日本國會必然會花較長的時間去修改皇室典範，這一定程度上拖延了安倍等右翼分子修改憲法的時間。

這是明仁天使生前為和平能出的最後一份力，也為中國，為世界；為了自己的百姓，為了心中的正義。

放縱心裡的邪念則成魔鬼，如昭和天皇；

若壓制那些邪念則成天使，如明仁天皇；

天使與魔鬼，似乎只在一念之間。

電影《瘋狂動物城》里，狐尼克在纜車上向兔朱迪解釋自己一開始為什麼做一些「奸商」的行為。他小時候也想要做一名警察，保衛動物城；可就因為自己是狐狸、是食肉動物，受盡了食草動物的排擠，才打消了行善的念頭，因為他覺得不值。

那麼，是什麼導致他奸詐行惡，由善轉變為惡究竟是誰的錯？怪他自己嗎？怪自己是個食肉動物？食肉動物有錯嗎？沒有。

怪那些欺辱自己的食草小夥伴們嗎？可當時社會環境就是如此啊，可愛的豹子也只是個坐前台的，那麼友善的一隻動物，就因為食肉，被警局的動物們堤防。

問題就在於，那些年少懷著一顆善心的人，有的像豹子一樣，在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社會裡選擇適應，最後慢慢同化，天天以甜甜圈為食、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個豹子；

有的則像狐狸一樣，他們曾經也有過「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嚮往，也有過「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的壯志，那份為家族爭光、為國家獻身的善念卻在「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與「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的失落與無奈中逐漸淡化，他們開始懷疑自己向善的正確性，在現實與噩夢的一次次打擊折磨下，善念終於剋制不了惡念，開始偷竊詐騙、毒害室友、甚至叛亂降敵。

還要問一句，吃甜甜圈的豹子就真的不會再吃肉了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總有一天，豹子會難以忍受他人的提防，獸性大發。

說到最後還是要回到最開始的問題：「由善轉變為惡究竟是誰的錯？」

恐怕，誰都沒有錯。

「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人本來就是善惡參半的，既是天使，也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