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向北自駕游

（圖多，文長）

吉林——北安——黑河——北極村——漠河——額爾古納——呼倫貝爾——阿爾山——吉林

中國最北邊是什麼樣子呢。

以前學地理的時候，覺得世界很奇妙，不同地方的人，可以同時生活在白天和黑夜裡，有的地方日出很晚，有的地方一整天都沒有日落。所以想著可以去最北方看看，我是喜歡那種人越來越少，眼裡看到的越來越大的感覺。又在網上查了查資料，漠河，值得一看的聽說是北極村，宣傳上寫著「奇妙的極光之旅」，我打賭肯定看不到，但不影響我要去的想法。所以當天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和家裡人商量路線，打算走中俄邊境線公路。拿著高德地圖和紙質地圖劃分每天的行程，第一天到哪兒，第二天到哪兒。然後差不多了，凌晨了，再收拾東西。早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七點鐘開車出發。

第一天到北安。

在北安休息。第一天開的路程很遠，四周風景沒什麼變化，又是以高速公路為主，突突突的往前開，累人又累心。但是覺得北安市個很乾凈的小城市，這時候已經能感覺空氣有點冷了，瑟瑟的，人不多，來來往往的都是在這裡中轉休息的遊客。我們訂了賓館，在前台問老闆附近有沒有什麼特色美食，老闆翻了個白眼說「都是東北人哪來的什麼特色。」

這裡想說的不多，值得一說的是賓館的早餐。以前出去旅行住賓館吃早餐都是饅頭鹹菜粥，對我來說真是沒法吃……但是我們住的賓館早餐竟然有米飯和熱菜，自己拿盤子盛。挺開心的，吃了很多，畢竟一天趕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得空吃飯。

第二天到十八站。

第二天沿路就是中俄邊境線公路了，來來往往車不多，有樹，有四處亂飛的小生物。

本來想在湖邊野餐，車門一開，大蟲子小蟲子嗡嗡往車裡飛，把它們趕出去關門，車玻璃被蟲子撞的像一場冰雹，難以想像有這麼多的飛蟲。沒辦法，只好繼續往前走。沿途風景很美，但是實在難以下車拍照，畢竟不是苗族與蟲共舞的姑娘，我平生最怕腿多的生物，所以只草草拍了幾張就端端正正坐回了車裡。

路途多轉彎，半分鐘一個忽悠，本來都要轉困了，打算著要睡覺。突然在一個轉彎時眼前出現的一片大湖，突然想起的是《岳陽樓記》里的那句「魚光躍金，靜影沉璧。」也有那種捕魚人走到盡頭，忽然開朗，屋舍儼然 的感覺。是一不小心遇到了出乎意料的美景。

公路順著水邊，打開地圖看，水的另一邊就是俄羅斯了，但全是山樹花影，其他的見不到。我們找了個下坡，去湖邊洗車。

同行兩輛車。我們白，他們黑。

看起來還行，遠山如畫，湖水波瀾，大家愉愉快快的潑水洗車。但是，四處飛的蟲子無所不在啊，它們不怕你，趕都趕不走，而且猛足了勁往你身上沖。

這是何必。坐在湖邊想著，這裡可能冬天會好點，湖水結冰，天地一片白，沒有飛蟲，是另一種安靜的美景。而夏天的美是有聲音的，有塵埃遷徙的聲音，文鳥雲遊的聲音，樹葉颯颯做響的聲音，蟲鳴的聲音。

湖水很清澈，有小魚，還有螺。同行的人在湖裡撿起一個螺對我說，看，裡面都是你愛吃的。

那些小魚啊，都不怕人。赤著腳走進去，它們不躲，自顧自的游。也是有趣。

洗車洗了一段時間後，才整裝繼續出發。離家不曉得多遠了，只是一路往北走，走到中國的最北盡頭去。

當晚住在了十八站。一個很小的城市，傍晚下了雨，14攝氏度。覺得很冷。

找賓館的時候，被路人帶去了一個洗浴中心，我的內心告訴我這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賓館……所以我們轉頭就走。當時冷的發抖，失策的是沒有帶長袖衣服，依然是清涼的短袖短褲。

晚飯時坐在一起討論明天的行程。明天能到達北極村，聽說那裡12攝氏度，涼，而且有雨。問我要不要住在那裡。我說極光肯定看不到的，但是說不定會有一點極晝感覺吧，天不會黑那麼早。

他們說那行，想看就住那兒。查了查攻略，北極村旁邊有北紅村，聽說不怎麼商業化，有原始氣息。於是就這麼定了。

第三天，在中國北極點。

天亮的很早，凌晨三點的時候，天就慢慢亮起來了。五六點鐘出發，想著如果覺得北極村不好的話，還可以開車去下一個地方住。因為中國北極點就是我們這次旅行的目的地終點，到最北，但是不打算原路返回。看過大興安嶺彎彎曲曲的路，凍土和針葉林後，還想再看看望不到邊的草原。於是決定從呼倫貝爾返程。

北極村需要門票，六十，有學生證能半價。但是內部還是很一般，到處都在施工，人山人海，遊客擠擠攘攘。地面泥濘，不舒服。

倒沒有很失望，因為當時也不是抱著希望來這裡的。終點不是最重要的，沿途收穫的美景很多，已經心滿意足了。

北極村如此，北紅村的感覺只會更差一些。開車去北紅村，吃了飯，感覺就是我們吉林那邊的小農村，而且比我們那兒還小。有些店是被推了軟文出來的，在遊記和攻略里看到評價很高，但實際覺得不過爾爾。老闆娘跟我們說，她在這裡住了三十年，只看到了兩次極光。

想想也挺逗。所以看到這樣，還是決定了這次不住這裡，趕去漠河住。

第四天，在額爾古納。

路邊都是如此的茂密森林，一直蔓延到群山深處。感覺很棒，可能是從小喜歡考古節目和探索發現這樣的東西，對不為人到達的地方有好奇心，覺得那裡一定有奇特的東西。

在連續下坡的時候，差點失控，車身猛烈的傾斜，當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樹木漸漸稀疏的時候，見到了一片濕地。

美的像仙劍奇俠傳里的仙靈島。

今天會到額爾古納。連續看了幾天的森林風景，到了下午的時候，眼前漸漸變成了遼闊原野。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時有暴雨，打的窗戶噼里啪啦，像結界一樣，衝出去後，霎時間雨過天晴。

日落時臨近額爾古納，看到瞭望不到邊頭的油菜花。有趣的是，我一直以為，油菜花就是我們平時吃的油菜……

當時發現一個小技巧。在拍這樣的風景時，用全景從下往上拍，就能拍出很遼闊的感覺。

當時發的朋友圈，評論說很美，像不曾真實存在的世界一樣。

相信我，眼前的風景，只會比我拍的照片更美。

在額爾古納休息。又是一個遊客中轉站。物價貴的不得了，幾個菜就兩百多。

但是住的地方很好，當時累了，在剛進村子的第一家賓館住了下來。有個小院落，木頭房子，很乾凈，老闆人也很好。

這個小鎮子很小很小，十分鐘就能從這頭走到那頭。

第五天，在新巴爾虎左旗。

從今天開始，一切經歷就開始豐富起來了。

在一條公路上，不能在路邊停車拍照。而我們開著開著，看到一片美麗的風景，然後看到道邊有好多車都挺著拍照，於是我們也抱著僥倖心理停了下來。結果剛好碰到了警車，被沒收的駕照，在烈日下被內蒙古警察批評教育半小時。

一開始嚇唬我們，說要罰錢，要扣分，扣六分。後來語重心長的說你們知不知道這樣真的很危險，我們歡迎你們拍照，但是你們可以開下公路停在草原上拍啊，停在路邊多危險。

一堆車主像被教導主任訓話的學生一樣連連點頭說對對對。

然後我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個警告罰單。

同行的車在路邊看到一個小湖，湖邊停的車很多，遊客們紛紛拍照。於是他們也一腳油門開了進去。結果他們進去以後，有個人出來關上了路邊柵欄的門，然後立下一個牌子，「車二百，每人五十」

認栽。沒招，對方內蒙古漢子，態度很沖，就是做好了準備坑遊客的。

想起當時批評我們的警察說過一句話，他說拍照可以停在路邊草原里，但是不要進柵欄里。

原來如此。恍然大悟。

我們兩輛車互相吐槽，然後決定今天去看內蒙古最大的湖呼倫湖。

呼倫湖是要收門票的。我們覺得不值，沒意思。然後跟著導航走了另一條路線。

結果難以想像，那條偏僻小路全是碎石子，搓衣板一樣的路。我們愣了一下，結果又來一輛車，毫不猶豫的開了進去……我們一咬牙，也開的進去。

顛簸的感覺非常強烈。有時候車身都能四十五度傾斜，越走越往深處，草原到戈壁景觀，四處全是沙子。其餘的車都放棄了，掉頭回去。我們想都走到這兒了，回去幹嘛，而且這麼爽。於是繼續往裡開。

只靠對講機與已經看不到影的同行車聯繫，一路「真.越野」，荒無人煙，只能一心往前開。

路上同行的車爆了胎，換好胎後開的小心翼翼。這樣路持續了三個小時，然後導航提示，馬上就到呼倫湖了。

在臨近湖邊看到了游牧民，還有好多藏獒，追著我們跑。

但是感受真的不同。這裡遇到的馬赫在公路兩邊給遊客拍照的額馬很不一樣。光潔而且俊美，能在戈壁上放肆奔跑。

呼倫湖很大。等藏獒們回了屋子後，我們下車去湖邊。

手機沒辦法拍好湖的美景。

當時看到它的時候，恍惚的以為是到了大海，一望無際，有波浪沖刷著白色的沙灘。

湖邊淺水有馬佇立。第一次見到此景。

算是深度遊了吧。這樣的路，也不會有多少車堅持開進來。

問游牧民從哪條路去阿爾山。對方告知我們，這樣的路還要開一個多小時才行。

然後又開了好久好久，眼看要日落，突然冒出個小村子。於是開進去問路，圍牆上畫著奇怪的符號，一個人都沒有，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房子里有小孩子，於是過去問。小孩子說，這個村子除了我們進來的路，沒有別的路出去。

說實話，我對這樣的與城市隔絕的偏僻村子覺得很害怕。這裡的人很少或者根本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會進來生活，那他們是怎麼一代代的繁衍下來的。

車開出去後，努力的查地圖，然後找到一條路，往裡開。電線杆上標著809，再往前，標著808，看來這八百根電線杆都過去了就到市區了。

眼裡的風景一成不變，茫茫戈壁，開了幾個小時，視覺疲勞，感覺今晚是開不出去了，要住這兒了。

但是沒帶帳篷，只有睡袋，所以覺得堅決不能睡這裡，只好努力清醒著繼續往前開。

日落時，終於到了新巴爾虎左旗。

第六天，依舊新巴爾虎左旗。

第六天出了事，在去阿爾山的路上，同行的車出了車禍，司機疲勞駕駛，撞到了路邊的柵欄。幸好人沒事，但是車壞了。

在公路上待了兩個多小時，打電話給保險，叫救援拖車，報警。然後等他們來，來了之後又談話，又講保險能承擔多少錢，拖車是拖到阿爾山還是拖回吉林。

四點多的時候到了交警大隊，警察又說沒打電話讓他們出警，沒法開證明。後來各種交涉後，同意開證明，讓我們明天下午兩點來取。

於是我們又回到了昨天住的賓館。

還是想說，這個小鎮子的物價很貴啊真的，我們吃四個菜兩百多。

快九點的時候，回到住的地方。天空還有一點沒有黑下去，覺得好看，拍了下來。

希望一切能順利，平安回家。

第七天，阿爾山。

下午兩點去了交警大隊，人不在，等到下午四五點鐘。磨磨唧唧的不給開證明不給蓋章。

後來我們心一橫，那算了，這地方我們不能再留了，得走。

去往阿爾山的路上，在玫瑰峰旁邊，遇到了一個老阿姨，她說她自己來了，希望我們幫她拍一張照片。我說好，然後她站在那裡擺好姿勢。

但是，她站的地方，右邊是山峰，以及旁邊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停車收費」。我問她，你要字還是要景啊？

她說，都要，都要。

我愣住了……我實在覺得，拍「到此一游」的遊客照實在不適合站在一個「停車收費」的牌子旁邊。所以後來我幫她在別的地方拍了幾張。

晚上到了阿爾山。

2009年的時候，我9歲，跟爸媽騎自行車去了阿爾山，那次旅行用時半個月。當時的阿爾山只是個原始的小鎮，很小。但是十年後再回到這裡，一切都變了。大街上全是飯店和賓館，路邊停著滿滿的車，到處都是人。打了折一千多的標間都爆滿。

挺無奈的。我都想不起來十年前的樣子了。

這是這次旅途的最後一站。最後一晚，明天就回家了。

流水賬一樣記錄，因為能力有限，不知道該怎麼寫。對我來說，旅行確實是能讓人改變的，但我指得不是那種跟著旅行團坐大客車趕到一個終點的那種旅行。

不出去經歷經理世事，會覺得世界就是你身邊所見的那麼小。

去了中國的最南邊上學讀書，又自駕去了最北邊旅行。很多想去的地方都去了，覺得不虛此行。在戈壁上越野，在荒無人煙的草原上漫無目的的開車，被六七條藏獒狂追，又經歷了車禍，不得不參與進去處理問題。

往世界深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