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過去,不留遺憾
小萱和小辰都是我的好友,兩人經歷了七年的戀愛長跑,最後終於走到了一起。兩人的婚姻生活十分幸福,只是小萱總會跟我提起,小辰嫌棄自己的手藝不好,然後對她做的菜評頭論足說:「這個菜要是我來做,就該如何如何,做出來會多麼多麼好吃。」話雖這麼說,可小辰從來都不會親自動手,有時候我都不禁要為小萱打抱不平,跟小辰說:「就你這光說不幹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
但是有一個例外,小辰非常愛吃小萱做的蔥爆大腸,每次都吃得滿嘴流油,讚不絕口。
1
小萱做的蔥爆大腸絕對可以拼得過大師做的菜。
原先並沒有人知道小萱會做這麼一道菜,只是有一天,她婆婆買了一副大腸來做米血腸,結果大腸太薄,撐不住灌進去的佐料,正在苦惱的時候,小萱就毛遂自薦,用家裡常備的大蔥,做了盤蔥爆大腸。
小萱做大腸的方法非常常見,材料也簡單,卻甚是美味。先颳去大腸上附著的油脂,用鹽和澱粉反覆揉洗乾淨,這樣才不會有異味。洗好的大腸放入水中焯熟,取出晾涼,用快刀切成均勻的小塊。接著熱油鍋,放入薑絲、蒜末煸香,加入大腸翻炒,翻炒過程中加入料酒、辣椒、香醋和醬油,最後用鹽、味精調味,快出鍋時加入切段的大蔥快速翻炒熟即可。
剛出鍋的蔥爆大腸,香味誘人,色澤油亮,而且嚼勁十足,越嚼越香。雖然煮過大腸的廚房,一整天都瀰漫著怪異的味道,不過為了美食,這點味道完全 是可以忍受的。
小萱說,自家以前雖然是開飯館的,可是父親的手藝她是一點都沒學到,這蔥爆大腸的手藝,還是她自學的。
2
幾年前,小萱的父親罹患了味覺障礙,對於一個廚師來說,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因為味覺失去了原本的靈敏度,他做出的菜味道漸漸失去了控制,再加上街道上的各式餐館開始林立起來,他們家的飯館,慢慢失去了競爭力,僅靠一些老顧客勉強支撐。她父親本想就此停業,但又捨不得多年打下的基業,所以想讓小萱繼承自己的衣缽。可是小萱偏激的認為在後廚做個灰頭土臉的廚師不夠體面,堅決反抗,甚至還因此 離家出走。
後來小萱的父親妥協了,不再逼她學做菜,好說歹說才把她勸回了家。飯館最後一次營業的那天,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她父親下廚,炒了一個自家的招牌下酒菜蔥爆大腸,就著啤酒,坐在桌前自斟自酌。正好回家的小萱看到父親落寞的背影,瞬間覺得有些難受。她走上前,靠著父親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夾了些大腸放進嘴裡細細的嚼。說實話,這盤大腸口感依然不錯,只是太咸,還有些發苦,但是她父親已經嘗不出來了。
當時,她父親對她說:「我做了幾十年菜了,今天做完最後一盤菜,也算是金盆洗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有什麼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
那時她其實都有些後悔了,心裡一直有種衝動,想要跟她父親說,其實學做菜也挺好的,卻始終不敢開口。
自家飯館停業後,小萱的父親開始轉移注意力,專心學起了養鳥,就像以前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做菜上一樣。
3
那是距離小萱父親金盆洗手已經很多年後了。有一次家中無人,小萱的父親也許是手癢了,就買的新鮮大腸,在廚房搗鼓了半天,做了盤蔥爆大腸,自己吃光了。剛下班回家的小萱聞見味道,躲在廚房外,默默看了好久,感到心酸不已。
後來她學著父親做菜的架勢,自己嘗試著做了盤蔥爆大腸,結果 成品意外的好吃。
小萱總是說,如果人生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當時她肯定不會這麼任性。現在,她只要回憶起當初的決定,就會十分後悔,覺得如果那時順從了父親的決定,或許情況會有所不同。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儘管這回憶讓人糾結痛苦,但她總得自己吞下這份苦果。
什麼是悔之晚矣,很多事情只有事到臨頭、感同身受才會明白。當事情發生以後無法改變時,才會多了一份遺憾,多了一些悔恨,那是會伴隨著你 走到生命盡頭的。
人要學著不後悔。就好像在玻璃摔碎後無法再復原,只有學著不去後悔,才不會重複自己的錯誤。我告訴小萱:「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只能成為遺憾,而未來的事情沒有定數,你仍然有許多可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小萱鼓起勇氣,拜託她父親,重新教她做菜,她父親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同意了。在看到她父親重新拿起鍋鏟的那一瞬間,小萱的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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