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山下的額爾古納河（上）

我個人是偏愛阿爾山地區的，地貌更加豐富，然而遇見烏蘭山，這片額爾古納河流域，也極為喜歡。

大柱子開著他黑色的桑塔納來找我們，說是明天他剛好要去一趟烏蘭山，可以順帶我們去玩一玩。第二天早上，他便開車來接我們，出發時經過小賣部他進去拎了一提罐裝啤酒。我心裡一慌，開車不能喝酒啊。沒出多遠，他已經拉開了一罐，邊喝酒邊開車邊和我們嘮嗑。好吧，我服了。

由於道路尚在修建，極為顛簸，小轎車所經之地石頭亂飛。轎車被開出來越野車風格， 時不時底部發出「咔」，司機絲毫不過問地盤是不是被刮壞。我等來自城市的居民真是沒見過這種虐車手法。反正又不是我的車，我操哪門子心。

越往北，風景越佳。猛一個轉彎，藍盈盈的河水亮閃著粼粼波光。水鳥被驚奇，掠過河面，潔白的羽翼展示出滑翔無比優美的姿態。有人問：「為什麼人能騎馬賓士，卻不能騎鳥飛翔？」電影阿凡達中的勇士，便是御鳥飛翔。離開了機械，人類無法上天。幸好，騎馬仍然可以學會，人馬合一不是假的。

這一帶沿河都極美，那種人煙稀少的寧靜。未來，在道路修通後，美景依舊，而那份自然界的寂寥卻不會再有。跑滿車輛的道路上，你看到的美景只不過是美景，少了孤獨感帶給頭腦的種種思索。

作為一名旅遊業內人士，交通便利我所欲也，而同時成熟的交通帶來的便利和熱鬧會讓旅行失去哲學的魅力。魚和熊掌，古來皆不可兩全。

大柱子的開車風格確實豪邁，還沒開到目的地，一提啤酒已經喝完。車子里播放著草原重金屬歌曲，配合著極其顛簸的路況，黃沙不斷從門縫裡鑽進來。突然問道一股焦味，司機也機敏地停車查看。只見他不知從哪找出兩根線，說：沒事。然後把線扯斷，說：好了。繼續上路，焦味也消失了。

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我們到達了大柱子的家。離公路很近，一小幢主房，一大幢牛棚，一大塊院子。院子里堆積了許多個鐵疙瘩，肉眼可分辨出：三輛農用車，兩輛皮卡，五輛摩托車，以上皆為屍體。在和大柱子父母簡單問候了幾句後，大柱子要帶我們上烏蘭山頂。他不知從哪裡開出一輛還算新的皮卡，這是他爸的，從他爸拋給他鑰匙時候惡狠狠的眼神，大致可以讀出：你這小子，給我慢點開，這是新車！你敢！

烏蘭山就在他家對面，不是太高。草原上的山一般都是較為平緩，他選擇了條勉強算路的路直衝上去。鑒於我上個月曾經坐他的小轎車上過山，已經能適應他的上山模式，他的車技稍加培訓應該可以去表演特技了。無需言說的一段驚心動魄後，活著到達山頂。已入秋，河中小島上的草已是黃綠交接，當地人稱之為「八卦田」。河水衝擊小島，形成獨特的地形，草也按照特定的弧度分開層次生長。

我不是第一次在山頂眺望額爾古納河，所以並未尖叫出聲。第一次看到類似的風景，是在臨江屯南山，正當夕陽下山時分，光輝絢爛了額爾古納河，極其靜美的畫面，我尖叫了好久。詞窮的我無法吟詩，「哇哇」這樣的發音實在配不上但是的場景。

烏蘭山的山頂，堆積了很多垃圾，令人心寒。而今年因為修路，遊客極少，那麼這條線路上的未來可想而知。

下山後，我們在他家簡單用餐，有他媽媽腌制的流油的咸雞蛋。參觀了他家，和所有當地人一樣，屋內設施簡陋。一間屋子的窗台上擺著手機。這個家只有這塊小小的區域有手機信號。有一處極其破舊的老房子，從外形上看，極矮。入口處有幾級台階向下，半地下的房子將冬暖夏涼發揮到最大化，夏涼倒是不必要，冬暖確實必須。這樣的地窩已經非常少有。

牛棚非常大，目測有五百平，擠奶設備整齊地擺放著。每天他們都要到最近的奶站去交奶，大雪嚴寒的冬季亦是如此，大年初一也不休息。因為有奶站的車輛必須要經過這條公路，所以即使是大雪，也不必擔心道路不通。

接著，大柱子帶我們去河邊收漁網。我們一起吧一個皮划艇搬上了皮卡。頓時，我覺得他家太高大上了！這簡直是富豪的生活啊，大院子，無數輛車，皮划艇，無數的牛羊馬匹！大柱子又把一件連體防水服扔到車上，才發動車子。

據我目測，這片肉眼所見地域內，只有兩戶人家，大柱子和他的唯一一家鄰居。離額爾古納河不過是直線距離500米內。據他說，有些地盤是部隊的。我們到河壩邊停下車，把皮划艇放下水，大柱子熟練地套上防水服，跳上船。身後傳來馬蹄聲，是大柱子爸騎馬趕來，他生怕我們被他兒子帶下水，交代我們千萬不能下水後也就策馬離去。放心吧，我是沒這個膽子的，一來不熟水性，二來這河是界河，禁止入內，對面的俄羅斯部隊說不定盯著呢。

歲月靜好，安坐在中俄交接的河水旁，享受陽光，偷得浮生悠閑。皮膚黝黑的青年男子撐著船槳，在水草間若隱若現。假如拋開他開車時的肆虐，酒後的滿嘴吹牛逼，這也是極好的人，臉上總帶著笑容，和善，做事積極，總逗人樂。猶如這讓人又愛又恨的呼倫貝爾草原，假如拋開旅遊業種種潛規則，拋開人人金錢利誘背後的爾虞我詐，這片草原本質仍然純凈。

額爾古納河水清澈見底，對面是一個俄羅斯村莊，肉眼可見很多低矮的小房子。據說在當地節日的時候，震天的音樂聲響這頭都聽得清楚。

大柱子再從水草後駛出，艇里多了一大團漁網，黑乎乎的。上岸後，眾人興緻勃勃打開來看，只有一隻體型肥大的水耗子，別無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