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先生的酒吧

驕傲的自尊心讓我們選擇倔強,選擇離去,明知道離開的是幸福,走向的是孤獨,可我們依然前赴後繼,直到我們遍體鱗傷,失望,絕望,毫無希望,直至不再相信,於是我們決定停下來。回頭看看,發現幸福一直在身後等待,從未離開。

  這個暑假,突然特別想去西塘,聽一聽江浙人的吳儂軟語,坐一坐烏篷船的哀怨離殤。於是報了名和女朋友從南京出發,四個小時後抵達西塘。一下車,就感受到西塘的熱情,那撲面而來的熱氣伴隨著河面蒸發的水汽襲遍全身,啊哈!要是這裡的人民也這麼熱情就好了。

  西塘人民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們熱情極了,一路走,一路試吃,再看看古鎮風情,美呆了。轉悠著,轉悠著,就到了酒吧一條街了,「目瞪口呆」,我當時看到酒吧一條街的表情就是這樣的,如果非要再說個形容詞的話那必須是心花怒放了,你瞧瞧,那個唐朝酒吧門口的宣傳牌,艷遇,激情,邂逅,哦呵呵,有點小激動呢。哇噻,那家更過分,竟然也這麼寫,「來這裡我們不可能只是為了艷遇,我們為了搞基」還是繁體字寫成的那種。我去!俗,俗不可耐,我忿忿然的就往那裡走去,為啥我也那麼想俗一把呢?走在青石板上,噠噠作響,牆角的苔蘚綠的喜人,這裡的原住民都知道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要不他們怎麼會一個個拉我去住店呢。我當然不會回絕他們的好意,一個個問了價錢然後狠狠的殺了價,在他們咬牙跺腳表示同意的時候,我皺著眉頭很可惜的說,不好意思,我是一日游,然後吹著口哨愉快的向酒吧走去。

  西塘多橋,也多巷子,不經意間就會有一條小巷出現在你的身旁,我沒走幾步,就發現了一個巷子,窄窄的不深,走進去瞬時開闊起來,裡邊原來還藏著一個酒吧——貓先生的酒吧。推門進去,廣告牌上寫著,「這裡本有貓先生一隻,傲嬌喜人,後來因故出走,請小聲低語,勿擾了回家的貓先生。」我點了杯冰啤酒,掃視了一下這酒吧,有很多和貓有關的裝飾,看來這酒吧主人必定極其喜愛貓了。

  我有一個朋友楊樹也是對貓愛的要命的人,他養著一隻折兒貓,連他的酒吧也是以貓命名,叫傑克先生的酒吧。楊樹大我三歲,是同村和我一起長大的發小,在16歲那年,他去了廣州打工,四年後回來了,他用他的積蓄在高中附近開了家酒吧,名字很詩意,叫一米陽光。那時候,我上高二,常常從學校偷偷溜出去,去他店裡坐坐,我不喝酒,他就請我喝茶,跟我講他在打工時候的故事。

等我學會喝酒的時候已經到大學了,大二那年正在自習,楊樹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空,星期天他的酒吧開業,在鄭州的農業路。有空沒有?當然有空,大學生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星期天,我如約到了楊樹的新酒吧,裝修很有英國爵士風格,店裡的音樂也主要以爵士樂為主,連名字都透著爵士風,叫jack先生的酒吧。「我說,你什麼時候改名叫jack了,跟我的英文名一樣。」楊樹不好意思的笑笑,這時一個女孩走過來,她端莊俊秀,優雅的抱著一隻貓咪,「是它叫Jack」,她笑的甜蜜極了。「好你個楊樹,果然是為了女人插兄弟兩刀,來你這剛喝了一口酒,我的英文名就讓貓給註冊了。」那天,我知道了那個美女叫楊逸雪,典型的江南美女,而且還是鄭州大學的研究生,楊樹認識她完全是狗屎運。

一次他來鄭州進貨,本來是在火車站附近就行,走著走著迷路了,一下子開車到了紫荊山,去裡邊上廁所,遇見了在找貓咪的楊逸雪,這傢伙是個典型的遇見美女沒機會也創造機會搭訕的人,何況有機會,他就以找貓為借口,認識了她,後來就發展成了戀人關係,把店開到鄭州也完全是因為她的原因。

  楊樹到鄭州後,經常喜歡叫上我去他店裡玩,我們喝酒聊天談未來,他說他想要開連鎖店,下個店就要開到西塘,因為楊逸雪從小就夢想在古鎮水鄉開個咖啡館,那個酒吧也賣咖啡,就是替她實現夢想了。這時候逸雪總是安靜的撫摸著jack那隻貓,有時候也調侃楊樹幾句,「西塘巷子多,就你這路痴到了那裡還不得讓我天天找去。」

沒錯,楊樹真的是路痴,有次我們一起去大上海吃飯,他說出去上個廁所,半個小時了也沒回來,逸雪給他打電話,他說快了,已經到紫荊山了,她哭笑不得,一個小時後終於回來了,「媽蛋,鄭州廁所真少,上個廁所都得跑到紫荊山。」他抱怨著。「是你又迷路了吧!」她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事實。「呃!我出來後就找不到路了,走著走著到了二七廣場,實在沒辦法搭了輛計程車,那司機也是個新手,把我帶到了紫荊山,我一看不對呀,趕緊換了一輛,這才回來。」真不敢相信楊樹平常怎麼開車去鄭大找逸雪的,我只知道他送我回學校那晚,我進不了宿舍了。

我們三個坐到車上,氣氛有點冷,楊樹有點尷尬,我在擔心著第二天的《合同法》那個老師看我沒來該如何懲我。「哎呀,楊樹,我有件事必須告訴你,很嚴重。」一向安靜的逸雪好像發現了什麼。「什麼事,怎麼了?」楊樹匆忙的問。「楊樹,我們倆好像不能在一起了,因為我覺得咱們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不可能呀,我媽沒告訴我我有個妹妹呀。」楊樹以為她在開玩笑,也輕鬆的回應道。「沒跟你開玩笑,真的,你看咱倆都姓楊,而且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倆左胳膊上邊都有一樣的胎記。」楊樹一看,果然是這樣,驚恐極了,當時臉色一下子就蒼白了。「逗逼,嚇死你吧,我這也有」我掀開胳膊給他看,「我一直覺得你像我弟弟,原來真是。」他的表情瞬間又有些驚恐順帶著驚喜了。「是你妹啊,這個是小時候種疫苗留下的疤好吧,是個人都有。」我吼著跟他解釋,逸雪也顧不上淑女形象了,笑的人仰馬翻。

  楊樹和逸雪的戀愛一直受家裡人反對,一個是初中畢業的小老闆,沒幾個錢,一個是在讀研究生的女高材生,前途無量,他們差距太大。剛開始的時候他們相信愛情沒有距離,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就像楊樹放棄了家裡紅火的酒吧生意來鄭州開酒吧,生意卻一直不溫不火。時間長了,矛盾越來越多,他們開始和所有的情侶一樣,吵架,冷戰,漸漸的他們考慮自己父母們是不是對的,也許他們真的不合適。

她畢業的時候父母要她回家工作,他沒有阻止,走的那天我和他一起去送她,楊樹一直不停地在和我說話,逸雪一個人在前面走著,好像很決絕,進站的時候逸雪給了我一個擁抱讓我照顧楊樹,我不好意思的回頭看站在附近的楊樹,他一直抬著頭,好像在看列車時刻表。她最終還是走了,似乎是像放假回家一樣,我總覺得在新的學期她還會打電話過來,讓我和路痴楊樹一起去接她,可是楊樹的背影告訴我,她不會回來了。

  幾個月後,楊樹說心情好,邀請我吃飯,我逃了晚上的課,直奔jack先生的酒吧。那天楊樹給我調了一杯愛爾蘭咖啡,我記得濃郁的咖啡香和烈酒混合而成的愛爾蘭咖啡是逸雪的最愛,楊樹喝了一杯愛爾蘭咖啡後便顯得有些醉意。「她最喜歡喝這個咖啡的」我說。「別提那個婊子,她現在已經跟家裡的一個狗娘養的商人定親了。」楊樹顯得特別不愛提她,自己又沖了杯愛爾蘭咖啡,加了很多威士忌,一口氣喝完,「可是我真的想那個婊子啊,我也想當那個狗娘養的商人。」他喝第三杯的時候,有些醉了,眼角有些濕濕的說道。那晚,我們喝的的不多,楊樹醉的很快,為了照顧他,我直接在他店裡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楊樹就把我叫醒,說他很想回家,問我回去不。暑假我一直留在鄭州打工也好久沒回去過了,就跟著他坐上他那輛跟了他五六年的車回家了。在鄭州還好,我指著路開的很順利,一出鄭州上了連霍高速,我就迷了,楊樹那個路痴更不用說,本來兩個小時的路程,我們走了五六個小時還在高速上轉悠。「看來這是出不去了」我有點鬱悶。「依我看,是這麼回事的」。楊樹索性將車停在了路邊。「那這樣吧,我們反正也找不到路了,不如就來個流浪,開著車想往哪拐,就往哪走,我這還有三千,你那還有多少?」我看著楊樹,楊樹聽了將錢包拿出來,「還有五千多」。「行,那開始吧,錢花完了就回來。」接下來,我們就浪漫而放蕩,向西到了寧夏就一路往東走,到了杭州錢就不多了,楊樹說還想再走走,到了嘉善,錢徹底花完了,我們在那和車一起照了張相,把快要報廢的車賣了,回鄭州。

  回去之後,我被輔導員以連續曠課的罪名狠狠的批評了一頓,而楊樹卻開始認真的經營起了他的酒吧,一年後酒吧就紅火極了,他買了輛奧迪A6,沒事就喜歡來我學校溜達看妹子。而我也已經到了大四,天天不是去吃飯就是等待吃飯,閑的蛋疼,於是我就攛掇楊樹去旅遊,楊樹也想試試新車的長途性能,就一口答應了,自駕去烏鎮。

我們從鄭州出發,先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到了杭州,累的快廢了,於是在杭州駐紮下來,晚上去酒吧喝酒,點了愛爾蘭咖啡,加威士忌很多那種,出來都11點了,楊樹開著車,他媽的又迷路了。只好無奈的一邊開一邊問,開到了一個小區附近,楊樹讓我系好安全帶,說附近有交警。沒有啊,我趕緊系好前後看看,「楊樹小心~」轟~媽蛋的,狠狠的撞到了前面一輛停著的保時捷上面,前面車上沒人,我們都系著安全帶受傷不大,只是楊樹這次要賠錢不少了。結果烏鎮沒去成,楊樹把酒吧賣了,把錢賠給了人家,剩下的帶著他的jack貓,回家把一米陽光買下來,改名Jack先生的酒吧。

那年過年,我回家去楊樹那玩,楊樹給我了一杯愛爾蘭咖啡,笑著跟我道歉。我說「如果為了杭州的事就免了,畢竟你是個路痴我不怪你。」他搖搖頭,「還是得跟你道歉,其實撞車是我故意的,你知道那是誰的車嗎?就是楊逸雪家的。」「我靠,你可真夠記仇的,為了報情仇,酒吧沒了不說,差點把咱倆的命都弄丟了。」我狠狠的喝了一杯,表示極度的憤慨。「咳咳,別生氣了,不是加速前讓你系安全帶了。其實我撞她的車不是想報仇。」他的表情顯得有些苦澀。「那是為了什麼,驗證一下動量定理嗎?」我譏諷他。「哎,你知道嗎?楊逸雪她老公破產了,要和她離婚,分給她的只有一套房子和那輛車,那輛車我看了,很多年了也就值三十多萬,我撞了給她賠了一百多萬,也是為了讓她過的好點。」他舉起咖啡跟我碰「原諒我的話就乾杯。」我使勁的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真苦啊!

  我開始明白了楊樹那次和我在高速的迷路他為什麼一直往東開,他為什麼一直堅持到了浙江的嘉善,因為這裡有她,還有他們一直夢想開酒吧的地方——古鎮西塘。看著酒吧里有些貓的照片很像jack,於是我試著點了一杯愛爾蘭咖啡,加很多威士忌那種,一飲而盡,媽蛋,跟楊樹調的一樣苦。我叫服務員叫一下老闆,就說Jack的朋友來了,老闆很快就出來了,果然是楊逸雪,安靜美貌如初,只是多了些滄桑感。

  「你來了?」

  「我來了。」

  「他呢?」

  「和Jack先生在家。」

  「我用他給我的錢還有把房子租出去了,來西塘開了這間貓先生的酒吧,這是我們當初的夢想,可是他卻一直沒有來。」

  「他會來的,因為他和你一樣,也在等待著。能告訴我當初為什麼要走嗎?」

  「當初要走嗎?真的想要走嗎?」她好像在問自己,「如果他當初放棄自尊挽留我,如果我放棄自尊,不在乎家裡說的他農村出來初中沒畢業這些,和他好好談談,也許我不會走,我想留。」

  「那現在呢?你還愛他嗎?」

  「你說呢,現在和他在一起我才感到有自尊。」

  「是吧,來再給我一杯咖啡。」我笑著說。

  我們以為我們選擇放棄自己所喜愛的去適應社會是有尊嚴的生活;我們以為我們給彼此自由不去挽留是有尊嚴的離別;我們卻從來沒有以為愛就是放棄自尊,無條件的包容,無限制的寵愛。於是我們後悔,我們沉淪,我們選擇將這份愛隱藏於心,那麼如果還有機會,放棄自尊好嗎?如果沒有愛,自尊給誰看呢?

備註:本篇中間有些情節屬於致敬張嘉佳的《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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