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02-05

相傳，"墨子為木鳶，三年而成，一日而敗。後人以線引之，直上九重天。」

我天生是放風箏的高手，有風時，自然扶搖直上，無風時，風箏亦可平穩升空。然而，工作後，再也沒有放過風箏，甚至在有風箏的季節，都不敢仰望天空。因為，頸椎疼啊！這是設計師的職業病。

即便如此，我還是天生的放風箏的高手，這事小熊知道。

說起來小熊？這個名字似乎好久沒有提起過了。

n小熊是我師妹，在我研三時，導師讓我帶她的畢業設計。

我的導師是個中年知識女性，本來淡雅如玉，但是自從兩年前給大師兄成功介紹了對象後，十分享受這種牽線搭橋的感覺，我和她見面最怕的就是她給我介紹女朋友，不信你看。

「你這學期要帶一個本科生做畢業設計，對了，她叫張君雅，就是張君雅小妹妹那種零食的張君雅，雖然我覺得沒有小浣熊的好吃，不過可是個小美女呦！你不能辜負我的一片苦心。」40多歲的導師一本正經的在跟我賣萌。

我看著少女心泛濫的導師滿臉的興奮，自己毫無辦法，只能說，我儘力好好帶她，然後趕緊從還想傳授我追女孩秘籍的導師面前逃走。

女孩也積極，上午剛得知要帶她畢業設計，下午她就給我打電話，一聲聲師兄的叫地親切。

「師兄，我叫張君雅，請多多關照」，一見面她就深鞠一躬，給我行了日式見面禮，這讓本來都想敷衍了事的我不由得緊張起來。

「不用這麼客氣，小浣熊，我叫李超」，我看著她空氣劉海下可愛的臉龐，窈窕的身姿，想起了導師說張君雅沒有小浣熊好吃，怎麼可能的？張君雅比小浣熊好看，不對是好吃多了。

「師兄，是張君雅，不是乾脆面君啦。」

「哈哈，不好意思啊，張君雅，我們這學期畢業設計是這樣的，每周見一次面，彙報一下進展，然後布置下周任務，可以嗎？」

「可以啊！」

「那祝你順利完成。」

n「成交！」

什麼，成交？忽然感覺我們的對話像在做不法生意。不管啦，反正第一次見面就這麼尷尬而愉快的過去了，然而好像並沒有過去。

「師兄，在嗎？我有事情想了好久，希望問你一下？」在晚上11點的時候qq突然震動。

「我們不是下午剛見過嗎，怎麼這麼快就有問題了？」

「啊！你不高興啊，那沒問題了，打擾了師兄，晚安。」

我看著她最後發的生氣的表情，對於自己不會說話感到很苦惱，要不到現在也沒有女孩願意和我談戀愛。你看，連我的小師妹都得罪了。

「師兄，睡了嗎？」

n「嗯，你兩個小時前不都說晚安了嗎？」

「我睡不著，還是想問你，我能不能叫你超超啊？」

「嗯～就這個問題呀，趕緊睡吧！」

「哈哈，師兄你同意了啊，謝謝師兄！晚安」

「嗯，晚安。」

說完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不對，我是師兄啊，這樣是不是有點吃虧？半夜做夢都忽然感覺被忽悠了，我得想辦法找補回來，她的名字是張君雅也是乾脆面，叫她小浣熊如何？有點長，那就叫她小熊好了。

「小熊，你過來，我們這周該檢查一下進度了。」我從qq里神氣的發號施令。

「超超，我好多都不會！」她發給我一個痛不欲生的表情。「還有，不要叫我小熊，我比小熊苗條多了！啊」

「不要裝可憐，明天下午三點逸夫樓見。」我神氣而迅速的回復。「你什麼時候叫我師兄，我就不叫你小熊」。

舍友李安看我滿臉笑容從嘴邊燦開，硬說我發春。

第二天下午三點，她準時到了，但是，卻穿了一身特正式的套裝。

「我們只是見個面彙報一下進度沒必要這麼正式吧！」

我驚訝的看著身段被修身的西服修飾的分外標誌的小熊，這麼一打扮也太好看了！但是作為師兄，不能表現出來，我要莊重。

「沒時間了，我4點有個面試，要不師兄，你陪我去吧，我們邊走邊彙報！」

n說著她就拿著我的包往公交站趕，我只好迅速跟上。

n但似乎我天生就是好運絕緣體，面試在我的陪同下以華麗麗的失敗而結束。她在1路公交車上哭個不停，而我在旁邊尷尬地給她遞紙巾。右邊大媽一直好奇而關切的看著我們，過了一站又上來幾個人，和大媽一交流，整得半個公交車的都把目光投向我們。在無數的目光下，我不自覺的就無地自容了。怎麼了？無非就是工作沒找到，也沒多大錯誤呀！

「造孽呀，這麼年輕的姑娘就……」一個大媽斜著眼看著我們說。

n「是呀，現在這小夥子真是太不負責任了……」提菜籃子的大媽邊說邊往窗外吐了口談。

n「誰說不是呢，我跟你說啊，我們鄰居家的閨女……」抱孫女的大媽趕緊把孩子的耳朵堵上，愉快地加入了交談。

n我的天吶！這公交不能待了。幸好沒幾站，我趕緊拉著小熊下了車，路過一個垃圾桶，順手把用空了的紙巾的外包裝扔進去，在包裝進入垃圾桶的一霎那，我看到了包裝上無痛人流的廣告特別扎眼。

「額，小熊你可害死我了，哭了就算了，怎麼還把街上隨手接的婦科醫院宣傳用的紙巾給我了。」

n小熊瞬間破涕而笑，那前俯後仰的模樣簡直讓你都忘記了她10秒前還是一個哭地讓人心碎的少女。

n「哎呀，超超，這個怎麼辦呢？想我如花似玉的大閨女，就這樣被人誤會成不檢點的女孩，你可要對我負責呀！」

我看著捂著肚子耍貧的她，沒好氣的笑起來。

n「怎麼負責啊，娶你嗎？」

n「想的美，你要陪我找到工作才行。」她白皙的臉龐瞬間泛紅，像春季里的桃花那樣。

就這樣，那半年我陪她找工作，走遍了大半個太原，有時候面試完時間早，就直接下車，她似乎總能找到非常好玩的地方，發現極具特色的小吃。而我之前卻絲毫沒有留意過，這座城市原來還有那麼多的美好的景色，也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過。

「超超，超超，明天下午有空嗎？」

「又有新的面試了？我今晚把論文趕趕就好。」

n「你看哇，最近風和日麗，景色宜人，汾河兩岸遊人如織，我們且不如用試驗來驗證一下流體力學的知識……」

「小熊，說人話。」

「超超，我想放風箏了.」

「不去，我忽然發現我畢業論文有個很大的漏洞。」

n「超超，他們都說你是全校最會放風箏的學生，而且放風箏的時候特別儒雅。」

「拍馬屁也不去。」

「那我跟導師說你不好好帶我畢業設計，把我帶著到處溜達。」

「是你讓我陪你找工作的好吧？」

「那你看導師會相信誰嘍！」

說真的，倒不是我怕了小熊，導師肯定會相信我的，這個我保證。可是誰讓我這導師有著給我介紹對象的心啊？我知道，即使啥事也沒發生她也會期待點什麼，憑空捏造點緋聞也不是不可能，我已經腦補出導師聽到小熊胡編亂造一些事情後會有多麼興奮的表情了。

n春日的下午，微風徐徐，青草依依，最適合放風箏，如果有機會你從橫跨汾河的迎澤大橋走過，天空中各式各樣飛舞著的風箏一定會吸引你駐足觀看。而我和小熊，這天下午也加入到春日放風箏的隊伍之中。

我是放風箏的高手，你知道的，小熊也能證明。風箏在我手中，無風也能翱翔，有風更是高飛，我們的燕子風箏在高空中隨著我控制著風箏線可以輕鬆的躲過其他不小心飛錯方向的風箏而不至於被線纏著。明媚的陽光照射著，看得久了，這燕子在天空似乎活了起來。

n「超超，別吹牛了，你教教我放風箏吧，我還從來沒放過風箏呢。」

「額，你讓我教你東西，要客氣點，我最起碼還是師兄好吧！」

我把風箏和收好的線遞給她，簡單告訴了她幾個要領後，便坐在長椅上看著她。

拿著風箏的少女的背影在春光里跳躍，窈窕的身姿在寬大的風箏襯托下更加美麗，髮絲迎風飄起，被她捋在透過光微紅而透明的耳朵上，好美。

「超超，你在看什麼呀，我要放啦！」她在不遠處對著我輕聲喊。

我下意識的回答「看你啊！」

她愣了一下，幾秒鐘後，轉過身去，把風箏舉過頭頂，耳背紅透了，像我的臉頰一樣。

「超超，我要放啦」

「好，迎著風，跑起來」

「那風箏會不會被風吹走呢？」

「不會啊，有線牽引著。」

「那線被風箏掙斷了怎麼辦？」

「我會把它追回來的。」

n「那我把線交到你手裡好嗎？」她的臉更紅了。

n「沒問題，你在前面跑，我在後邊拉著線，我可是放風箏的高手。」

n夜晚，華燈初上，操場上有一對男女席地而坐，面前有不少啤酒瓶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女的粉黛微紅，笑意盎然。男的呢？我記得我當時應該是比較清醒的吧，不然為何現在還忘不掉那時的對話，而且時間愈久，也愈加清晰，當時假裝不懂的話，在夢裡竟然那麼的明顯。

「超超，謝謝你，這是我第一次放風箏，特別開心。」

n「不客氣，這是當師兄應該做的。」

n「哈哈，你還真喜歡把自己擺在師兄的位置。」

n「那你說，應該擺在什麼位置呀！」

n「朋友啊，可愛的朋友。」她咕嚕嚕的又喝了一大口酒似乎有所領悟的說「不對，你是男的，也就是男的朋友，簡稱男朋友好不好。」

n我想，我當時應該也醉了吧，不然我為什麼那麼輕易的答應了她，而不馬上告訴她，這樣簡稱會讓人誤解的，也許我當時就願意那樣理解吧。

「好，就簡稱男朋友，來，為我們的偉大友誼乾杯。」我最終還是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乾杯，為了偉大的友誼。」她的眼裡卻閃過一絲失望。

那天晚上，我們喝到很久，也喝了很多。但酒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東西，兩人對飲時，一個人總能輕易的醉了，另一個人卻如何也醉不了。

小熊醉的很快，醉了喜歡說話。人們都說酒後皆戲言，然而我知道，醉了說的往往是真心話。就像她在醉話中告訴我的，她有個很有錢卻不陪她放風箏的老爸，還有她畢業後就會出國。這些我早已知道，因為我那個愛八卦的導師的老公是無所不知的學生處處長。

夜很晚了，我把她送到宿舍門口那一刻，清風吹來，有些激靈。

她往前走了幾步，迅速轉身抱著我「超超，你答應過我，即使風箏線斷了，飛了你也會找回來的哦」

「嗯，我答應過。」此刻我的手無處安放。

「你一定不要忘記啊！」

「我不會忘記的。」

n「那如果我丟了，你會找我嗎？會嗎？會嗎？」

我看著她的眼睛，沒有回答。

「你醉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要抓緊寫畢業設計啊！」

「嗯，謝謝師兄。」

「嗨，突然客氣什麼……」

我自以為處理的非常圓滿，不至於第二天見面的尷尬，然而和大多數的故事一樣，這一夜即是告別，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都沒有見到她。室友李安調笑我失戀了，我說是呀是呀，我失戀了！

李安像看傻逼一樣看著我，「我是開玩笑的呀，你沒病吧！」

「我也是開玩笑的呀」，我笑著跑到廁所，哭的像個傻逼。

然而，不管是不是玩笑，小熊還是走了，去了地球另一面的美國，甚至都沒有說一句告別，而我還是那個等著畢業的師兄而已。

此後幾個月，我一直讓忙碌來使自己的心麻木起來，不去想小熊，不去看天空中的風箏。直到混到畢業，在家等著去履職期間，學校打電話告訴我，有我的郵件，是從美國寄過來的。

我立馬定了車票，連夜從洛陽趕到太原，我知道，這一定是小熊給我的，我渴望得到任何關於她的信息。

我將手心的汗擦了數遍，拆開郵件。裡邊是一本相冊，記錄著她在美國的生活，每一張都寫著「想你」，其中有一張放風箏的照片，下邊寫著「超超，如果我飛累了，你願意把我找回來嗎？」

我泣不成聲，只有拚命的點頭，路過遛狗的女孩遞給我一包紙巾同情的看我一會，牽著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