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4年元旦回家。對門的老太太病重，躺在了床上不能動彈，兒子女兒天天守在炕邊照看。街里鄰坊都說這次可能挺不過去了。

老太太的妯娌就住在她家隔壁。兩位老人吵吵嚷嚷一輩子，平時也不說話。這次也提著東西，過來看望她。

返校之後沒有幾天，給家裡打電話。父親說對門老太太已經下葬了。我愕然。沒想到離開的這麼快。

過年回家時，母親說當初把老太太送到醫院，她誰也不理，也不說話，就是想回家。兒女就把她又接回來，元旦之後就離開人世了。

2.

那一年我們村一共有四個人離開人世。還有一個讓人很是唏噓。

她年輕時由於意外沒了一隻胳膊，之後就離了婚，改嫁到我們村。自己的一個女兒留給了前夫，在我們村為別人拉扯著男孩。

孩子長大之後，沒心沒肺。自己不學無術，只會伸手向她要錢，如果不給就罵，後來拳腳相加。

有一天，丈夫回家，發現家門緊閉，以為她睡覺，所以就沒有敲門，等她醒了之後在回家，所以就一個人又出去溜達了。

不久之後回來，發現們還是閉著，敲門也沒有人回應，覺得不對，從鄰居家翻牆過去，進了房間，發現人已經僵硬，沒有了呼吸。就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旁邊放著農藥。

我媽說人們給她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她的身上裝著好多錢還有一個存摺，穿的也是最好的衣服。

3.

2010年，鄰村還有一個小夥子喝了農藥離開了人世。比我只大一歲，死的那一年21歲，讓現在的我都妒忌的年齡。

那一年家裡給他準備結婚。裝修房子時他母親讓他幫忙，他不幹。母親氣急，罵了他一句，說你什麼也不想干不想做，怎麼不死去。

這男孩什麼也沒有說，回到院子就喝了放在窗檯的農藥。等家人察覺，已經動彈不了了。

送到醫院，也沒有救過來。

還有就是他的未婚妻已經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因為這事，男方家裡給了女方一些錢，事就這麼了了。

他們家也把錢花光了。種莊稼的人能有多少錢。

村裡人談起這事都是為他父母可惜。覺得他們夫妻兩個這輩子算是白辛苦了。

對於那個男孩，沒有人同情。

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也不會有人給予半點憐憫。

生命就是這麼脆弱，沒了就是沒了。

回首往事，至今讓我最有觸動的莫過於高中四年當中親人的離世。

4.

2006年我來到臨潼上高中。

二舅一家就在縣城，周末沒有事的時候我就會去二舅家去玩。

2007年冬天，我媽突然出現在學校里。在我們教室門口告訴我二舅死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回應。

人不是好好的么？我上個禮拜還去過。

去的時候，二舅家裡已經擠滿了人，親戚們都從閻良趕來了。

哀樂聲中，我不由得心頭涌動，喉頭哽咽。我不知道怎麼就留下淚來。到了靈前我也無法接受，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沒了。

二舅是出車禍去世的。那天二舅的乾媽三周年，他和自己的干兄弟去的時候，在路上出了車禍，當場就沒救了。

就是這麼沒有了。沒有一點預兆。

最讓人難受的是，當時外婆還在二舅家。大家怕80多歲的外婆知道後受刺激，所以連夜將外婆接回了閻良，並且騙他說二舅出差了，暫時回不來。

一直騙到我高中畢業。

由於表哥都有工作，沒有和二舅一塊住。所以我就每個禮拜去二舅家陪二妗子。

中間只隔了一個禮拜。

我背著書包來到二舅家，哀樂又響了起來。進去才知道，二妗子也離開了人世。

那天我哭的好傷心。妗子是因為腦梗去世的。

兩個人就這麼說沒就沒了。

5.

我的鄰居，也是我的嬸子，我參加工作的第一年離世，前前後後也就2月。春天休假回家我媽也就說了一下，之後也就沒有人提起。

6.

對門老太太的妯娌，也在去年離開人世。兩人吵架吵了一輩子，臨死時才串門互相看望。

7.

我大姨夫今年快80歲了，今年他再深圳時我還去看望了他和姨媽，身體挺好的，還在樓下看人家下棋。

上個禮拜我給家裡打電話，我爸說他腦梗，去世了。就坐在沙發上，就去世了。

8

就在我家那條街，那個精神不正常的老太太今年去世了，哥哥姐姐們在我們家微信群里說了好久，大家都感慨了好久。

老太太年輕時出嫁鄰村，不料丈夫早逝，小姑子和婆婆整日欺辱，後來不堪忍受，就準備離家。

父輩的描述是，她走的那天孩子還纏著她，怎麼也甩不開，所以就在村子外面和孩子捉迷藏，就那麼悄悄的走了，身上就背著一個小包袱。

可以想像，那天她臉上的淚水流了多久，孩子的哭聲在耳邊響了多久。

到了我們村，跟了地主，因為地主的媳婦剛剛去世。可是日子並不好過。

我哥說的一件事讓人心酸。冬天時，因為冷，她偷偷的給自己以前的孩子做鞋，被地主發現了，就打。

後來精神不正常了，經常性的罵人，我們也不知道她在罵誰。她以前的孩子後來也經常來看他，理解了之前一個母親一個女人的不容易與無奈。

死了之後，以前的孩子也來了，兒女們都哭得撕心裂肺。

9

過年回家，村裡的老頭來家串門，我叫他八叔。

不知道怎麼就說起過去的事情，我說今天還好，不怎麼冷，他說過去真的是冷，現在想想，能活下來真不容易。我笑了一下，他說你笑什麼，我說的是真的，你問你爸。

那時候冬天下雪，他們都沒有衣服穿，腳都腫了，手是裂開的，手腕也是裂開的，腳腕也是。下大雪了，上學去都是挖坑，踩著過去，因為雪太厚，只能挖一個坑，前進一步。

八叔還說，今年是他本命年，不知道能不能過去，誰知道我哪一天我就死了呢？聽得我想笑，又不敢。我爸笑了，他說你別笑，真的啊，當年能活過50歲的都是老人了，我今年都70多了。

10

有一年我們過年上墳燒紙，大伯領著我們，到了之後，看著到處的墳頭，大伯開玩笑的說道：連咱將來埋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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