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碗
一
「明天和媽一塊去會上,我先給家裡買個涼席。」我媽對我說著話,一邊走進房間。「奧……」我頭也沒有抬,繼續看我的書,《基督山伯爵》,書很不錯,看的我欲罷不能。
「就知道看那些沒用的小說,也不知道把課本看一看。我剛才說的話聽見了沒有?媽叫你呢!」
「嗯,知道了。明天去上回。怎麼去啊?」我放下書,抬起頭看著正在喝水的母親。「我爸不是還去工地幹活嗎?家裡就一輛車,怎麼辦?」我又繼續看書。
「明天你爸歇一天,剛好不用車,你帶著我去。」
「哎。其實我真不想去,那麼熱。還有誰去啊?」
「有多熱的?一會就回來了。」
「嗯。明天幾點?」我放下了書。
「去早點,7點就走,早上涼快。要不了多長時間就回來了。」
「街道上都賣什麼啊?熱鬧不?」
「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什麼都賣?有賣衣服的,賣碗的,買調料的,看你想要什麼。」
「那明個兒你叫我,我怕我起不來。」
「和你爸一樣,懶得跟豬一樣。」
「我當然跟我爸一樣。」說著笑了起來。
我坐了下來,翻開《基督山伯爵》,又看了起來。「這人真猛!一個人把那麼多的仇家玩的團團轉。」我自言自語,「要是我有這樣的本事就好了。」
廚房裡傳來母親做下午飯的聲音,不時還喊我過去搭把手。
「快起來,8點了。太陽都那麼高了。快起,跟你爸一樣就知道睡。」
「幾點啊?」我睡眼惺忪,摸起手機一看,「哎呀,才6點03,這麼早,再睡一下。」
「就知道睡,一會就睡到八點。誰讓你昨天晚上又熬夜看書,看那書有什麼意思?」說這話,母親把我的輩子拿起來了。
「來衣服都沒脫就睡了,你都不嫌熱。快起!」母親一邊疊著被子,一邊罵我。
「哎呀,你不知道,書看得多了沒壞處,可以學許多東西。」我還照樣躺在床上,對母親說。陝西的早上溫差還是很大的,我都感到有些冷。我猛地做起,下床穿上拖鞋走出房間。
「我隨便做了些吃的,你趕緊洗完臉吃一些,吃完就走!」
我沒說話,先去了廁所。腦海里還是小說里的故事。
「整個早上都等你了,叫你起來早點,你就是不聽,快點吃。」
「我要把書包背上。」
「背書包弄撒?」
「街道上不是有賣舊書的地攤嗎?」
「真冷啊!」我帶著我媽,在路上慢慢的走著,她不許我把車奇快,說是太危險了,我說沒事,可她就是不肯,我也沒有辦法。
「讓你穿長袖,你不穿。」
「要是能碰見熟人就好了,可以做下來偏偏 。」
「能碰見誰啊?」
「我以前那麼多同學都在附近,誰不定今天也來,可能就會碰見一個老同學。」
二
「人這麼多啊!」我放眼望去,人頭攢動,推推嚷嚷,很熱鬧,吆喝聲一片。此時的太陽已經開始發揮它的威力,比剛才熱多了。
「別騎了,把車停在這裡。」我和我媽把車慢慢的推到一處停車的地方,給人家交了兩塊錢,領了一塊牌子,走的時候可以用它來領車。
這裡真的可以說是琳琅滿目。有賣瓷碗,陶罐的,賣米的,賣豆子的,還有賣小孩玩具的,還有賣煙葉的。各種水果,各種小吃,小攤位一個挨著一個擺放。我看見許多攤位都是兩口子一塊吆喝。嗓門都特別高,隔老遠都能聽見。他們滿臉的滄桑,都是四五十歲的樣子,皮膚黝黑,歲月在他們臉上刻下一道道的皺紋。每個攤位的男主人或者是女主人的腰上都有一個貼身的小包,不用說,裡面裝的是錢。聽人家說,這些做生意的人很兇,千萬別占他們的便宜,砍價可以。可是你要是想訛他們,那你就認栽吧!他們非要把你打趴下不可,這些人的打架鬥嘴經驗可不是吹出來的。
我看見好幾個男人都是光著膀子站在那裡吆喝,渾身的腱子肉,看起來很威武,無論個高個矮,感覺他們渾身都是力氣。說實話,誰沒事去招惹這樣的主。你看那賣西瓜的,達到就在手裡,要是把他惹毛了,說不定就把你當西瓜一樣給開瞟了。
我和我媽繼續走著,好奇的看著周圍的一切,覺得周圍的事物都是那麼的有意思。此時,我看了一下表,快八點了 。
「你不是說一會就可以回去嗎?怎麼現在連賣涼席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急啥!賣涼席的在街道那頭,誰知道人這麼多,馬上就到了。」
我的頭都冒了一層汗,來回搜尋者哪裡有賣書的地方。不過人這麼多,怎麼就沒有買書的呢?
「媽,我想一個人轉轉,你一個人去買,最後在取車的地方後我,或者我後你。」
「別胡跑,一會就回。」
「知道!」我已經混進了人群。
人真多,賣書的在哪裡啊?我一個人沒有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到了我以前的初中校門口。這裡有我許多的回憶,或美好,或憂傷,或憤怒。我真懷念那時的我們,那麼美好的記憶,那麼純潔的心,大家一塊玩,一塊鬧,一塊吃飯,一塊回家。騎著車子飛馳在公路上,多快樂的時光啊!
我們的初中是和高中挨著的,不過我沒有在我們這裡的高中念書,因為他太爛了。這裡的人不是很多,有許多學生在進進出出。
我看見有許多人在兩所學校中間那裡圍成一堆,在看什麼。我好奇,就走了過去。真是幸運,原來舊書攤在這裡啊!還是這裡有市場。大概有十幾個人,隨意的翻看著書,有的還蹲在地上認真的看著。這些書都很舊,許多已經泛黃,我發現還有豎排繁體字的印刷版。還有各種雜誌,報刊。甚至還有醫學方面的。我也蹲下來仔細看了看。我發現這裡的許多小說,還有文集之類的書都是西飛公司圖書館裡的,因為要更新換代,所以這些老版本的舊書就退了下來。
我知道這些舊書是以廢紙的價格賣掉的,可是在這裡卻不是,頂多便宜一半。真賺錢那!當年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就想干這個,一邊賺錢,一邊淘些好書。後來卻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做成。
「老闆,這本書多錢?」我晃著手裡的《太平廣記》,一本已經發黃的書,全是豎排繁體字。看年代,很遠 。定價只有4.8元。
「給5塊錢。」老闆看了定價之後說。都沒有多看我一眼。
不會吧,必定價還高。「定價才4.8,怎麼賣5塊錢?」
「這書都搶著要,就我這裡賣。你給5塊錢,我就給你。」說完,拿著自己的一頂破帽子扇來扇去。他臉上的皮膚那麼黝黑,我都看不清楚他是哪一種表情。
算了,再說下去,他看我想要,可能還會加價,我就吃過這虧。
「給你錢。」我講書裝進了書包里。只可惜的是,這本書只有上冊,沒有下冊,封皮使用瘦金體寫了四個大字《太平廣記》,很美的字體。
我蹲的腿有些累,準備起身走,這裡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好書了。
「科比!」有人突然叫我名字。
誰叫我?我還在納悶,「科比!在這兒,朝哪裡看里。」
我轉頭看了一下對面,只見我的對面站著一個少年,很面熟,我一時記不起來。個子不高,跟我差不多,短袖短褲加拖鞋。頭髮很短,跟光頭差不多。不過身體很壯,比我結實多了。我這幾年上學都很少干農活了。而他右胳膊挽起的袖子可以很明顯的看到他的肱二頭肌。
「不認識了?」他還在沖我笑,走了過來。
「什麼啊!當然記得,賈康!」我突然就記了起來。這傢伙跟我當年關係很不錯,自從我在外地上高中之後就不聯繫了,也沒有辦法聯繫,當時都窮的沒有手機,不像現在這麼普遍。
「你怎麼在這兒?」我迎上前去問道。
「好幾年不見了,有6年吧!」
「有啊,你沒有怎麼變啊!」
「你也是,比以前帥了。」
「胡說。」我笑了笑。
「走,找個涼快的地方聊一聊。」
三
我們兩個找了一塊陰涼的地方坐了下來。頭頂上的知了在無聊的叫著,應和著燥熱的天氣,我感覺地表溫度至少有40多度。
「太熱了,我去買兩瓶啤酒。」賈康站起來直接向高中對面的小賣部走去。
「我不要啤酒,給我買蘋果啤。」
不一會兒,他就拎著兩隻瓶子過來了。
「太熱了,我們去高中裡面吧,那裡有許多涼快的地方。」我接過果啤喝了一口,他已經把蓋子打開了。
我們走進高中,找了一個陰涼比較多的大樹下面,知了仍然在不知疲倦的高聲唱著。
「你在哪裡上學呢?這幾年都沒有你的消息。」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在咸陽,李西安不怎麼遠。」
「學校怎麼樣?」
「差不多吧!你現在做什麼?」
「我念完完了技校就四處打工,今年跟著我爸種了50畝芹菜。」
「還是羨慕你們大學生啊!」他喝了一口啤酒。
「沒什麼好羨慕的,畢業後都差不不了多少。」
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亂扯。後來說到了初二的班主任,還有其他同學。回憶起我們一塊上學的時光,說那時的我們多麼自由。
「要是那時候好好學習就好了,現在也不用下這麼大的苦幹活。」
我沒有說什麼。
一輛警車從校門口開了過去,揚起了一地塵土。
他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啤酒,若有所思。我的果啤還有一大半,「喝我的吧!」我給他遞了過去。
他沒理我,直接說了一句,「你還記得張三不?」他的臉表情凝重。
我愣了一下,記憶迅速的回到了初二晚自習的那天晚上,似乎一切還是那麼真實。
初二冬天的一個晚上,星期五。同學們大都回去了,只剩下我們幾個還想學習的同學,準備上一晚上自習,第二天回家。那天賈康也沒有回去,還有一個女生,我們的關係都十分要好,三個人在教室做著作業,有說有笑。
這時有兩個陌生的孩子跑了進來,年齡跟我們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在街道上胡混的。
其中一個還染了黃頭髮,進了教室就在桌子上走來走去,許多學生的課本都被他們踢落了一地。
t「喂,你們干別再上邊亂跑。」我說道。
t「你看你們把書弄掉了一地,幹什麼你們。」賈康也說道。
「叫我嗎?」說完他們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而且開始變本加厲。
他們之所敢這麼肆無忌憚,是因為老師們都已經回去了,只留下了幾不負責任的看守。所以才會趁晚上溜進校門搞破壞。跟我們一塊上自習的女生沒有說一句話,她可不想招惹這些壞人。
「你收拾那個,我收拾這個。」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一腳踢翻了,那邊也傳來了賈康被打倒的聲音。
「還敢還手,再還手,我今後天天在校門口打你。」
我那時不知怎麼了,聽了這句話就不怎麼還手了。任由他對我拳腳相加。不久他停了下來,「看清了,記住我,我叫張山,山峰的山,別把我給忘了。」說完一臉獰笑。
我惡狠狠的瞪著他,發現賈康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當他發現我瞪他,準備在動手時,發現剛才的女生不見了。「趕緊走,有人叫老師去了。」說完,他們兩個就跑了。
我很久沒有說話。
那個時候我真是一個好學生啊!因為當我聽到「我今後天天在校門口打你」這句話時,我怕了,怕影響我的學習。那些混蛋可以不管不顧,我可不行,我還要拿好的學習成績給家裡交差,而且還要老師喜歡我。所以我忍了下來,沒有還手。現在想起來,真為自己感到噁心,我真不是男人。
不過那時我已經有了一個決定,我對自己說,不管十年,二十年,只要讓我抓住機會,我一定會報仇,一定會讓他死的很慘。
那件事之後,我跟賈康還有了一個約定,有機會一定報仇。
那晚,老師也沒有叫來,女生是被嚇跑了。之後的時間裡,我們都沒有在提這件事,似乎它從來沒有發生過。我還是像往常一樣,刻苦努力的學習。不過報仇的種子已經埋在了我的心裡。我永遠記住了那個人的模樣,那個人的名字。我現在好得謝謝他當時說出了那樣的話。他絕對不知道他在對一個怎樣的人說了那句話。他遲早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愣了幾秒鐘之後,說:「記得,死了都記得。」我看著賈康。
「你還記得要報仇不?」說完,他笑了一下,笑得很假。看得出來,他不想笑,他也笑不出來。
「知道,我給你說這話。」
他笑了一下。
「怎麼只提到張三,打你的那個狗日的的呢?」
「在廣東打工,好幾年沒看見了。我初三才知道,那兩個狗日的是我們鄰村的,我對他們很清楚。本來初三想找你說的,可是看你好像忘了這件事,我就沒對你說。我一直不知道怎麼報復這兩個貨,你看這麼多年了,我什麼也沒有做。後來和你失去聯繫,我就想,算了。後來一想,不行,就那樣被人打了,不能就算了。我就想著有機會把他們整一下。」
我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我這個人記仇,沒想到你狗日的比我還記仇。」
「為什麼不記仇?這兩個狗日的做了許多壞事,我們整他們,也是做好事,反正這麼多年過去了,沒人知道是我乾的。」
「你可想的真多。張山在哪裡?」
「狗日的在派出所里。前兩天跟人打架,被抓了。五天後出來,他媽給派出所塞了不少錢。哎,我要是他媽。我就不管,讓狗日的愛怎麼成搗就怎麼成搗。」
「五天後出來,不是又是一次會嗎?」我說。
「是的,我估計到時候他朋友開車接他。和那貨在一塊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車,幾個人?」
「摩托車,就一個人吧!」
「好的,你準備咋弄?」我問。
「具體還不知道,準備叫幾個人打斷他一條腿。」
「你這麼狠。小心被抓,這很容易知道是你乾的。」
「管他呢!我叫人干,我又不幹。怕啥?」
「不是,萬一追究起來,一查就查到你了,到時候怎麼辦?」
「想那麼多奏啥?你咋那麼多的事?」
「不是,你聽我說。我是為你好。如果我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整了,派出所也查不出來,那不是更好。」我向周圍看了一下,「向裡面走,找個人少的地方再說。」
我們兩個向高中操場的一顆大樹下走去,安靜的校園幾乎沒有人。
四
「那你說怎麼做?」賈康問我。
「你別急,聽我慢慢說。」我坐在他旁邊,看著遠處操場地面上騰起的熱浪,「你看啊,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在計劃整人,在報仇,報七、八年前的仇。看起來沒有什麼,就是整個人,可是嚴重點,那是在犯罪。如果查出來與我們有關係,弄不好要被抓進去。不是說我想得多,只是把該想的想到罷了。你真的想做?」
「廢話。好不容逮到一個。」
「你想清楚,這是犯罪,不是玩。」
「哎呀,這種事在我們那裡多了,我知道怎麼做。」
「我也聽過許多這種事。那些人乾的那些事太傻了,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可是,你看看我們兩個,如果悄悄地把事做了,誰會想到是兩個8年前的同學偶然碰見,把那貨整了一頓。張山自己都不會想到。他做了那麼多壞事,得罪了那麼多的人,他基本上已經把我們兩個忘了,可是我們沒有忘記他。派出所查都沒辦法查。」
賈康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你如果真想干,我們就好好想想計劃。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就當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實話告訴你,這幾年我心裡已經有了許多整人的辦法。稍微動下腦子,就能讓那個狗日的受罪。讓他死都有可能。」
還是只有知了在唱歌,連一絲風都沒有。
「你有注意不?」他眉頭緊鎖。
我笑了笑,說:「差不多吧!準備把他整到什麼程度?」
「其實也沒有什麼,畢竟只是打了我們一頓。讓他吃個虧,受個罪就行。」
「這好辦。你放心,就聽你說他這幾年還在打架,我會讓他剛出來就進去。」我挨著他小聲說,「五天後不是還有一個會嗎,趁人多……」
「這會死人的,弄不好。」賈康吃驚的說。
「到底會出什麼事是他自己的報應。你想想看,沒人說,誰會知道?」
他沉默不語,其實我也有些緊張。
「別告訴周圍的人我們見過面,你就當今天沒有見過我,五天後就在這裡,來早點。」
「把你的電話給我。」
「別留電話,這樣不好。我們就是陌生人湊到一塊報個仇而已。我先走,過會你再走。五天後見。」
說完話,我起身去了廁所,然後向我停車子的地方走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五
現在差不多有11點,人還是很多。我看著我面前的每一個人,老的,年輕的,男的,女的。有的帶著帽子,有的戴著墨鏡,有的東張西望,有的表情凝重。有的人似乎在焦急的等待某個人,有的人似乎在搜尋者自己的目標。有的在大聲的講著電話,有的則蹲在地上吃著冷飲。我突然感覺,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埋藏在他們的心靈深處,也會隨著他們的死亡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回想剛才與賈康的談話,有一絲恐懼襲上心頭。我們真的不知知道我們會面臨的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我們不知道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有多少是偶然,有多少是必然。人生到底有沒有意外?
「啪……」好像是什麼摔碎了。緊接著就是吵鬧聲。
「大兄弟,什麼都不說,給我40塊錢,就一個批發價,我也不給你多要,就算沒事了。」一個赤膊大漢嚷嚷道,
「怎麼這麼貴?這不是訛人嗎?不小心碰碎一個碗,就要這麼多錢。」一個中年男子說道。
「你給不給,我要賣50塊錢一個,才要你一個批發價,你還不給!」大漢聲音越來越大,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紛紛。有的站在大漢這一邊,有的站在中年男子這一邊。各說各的理,就是沒人上前說句公道話。
「可是,一個碗怎麼這麼貴。你說批發價40就是40,誰知道真的假的。」
「你想賴賬?」大漢幾步上前,伸出雙手,看樣子要打架了。
「咋?你想打人?」中年男子後退幾步,可是還是讓大漢抓住了手,肩膀也被大漢抓住。中年男子面露驚慌,顯然他被大漢渾身的肌肉嚇著了。這時一女人走出來,拉了拉大漢的手,好像是大漢的媳婦。她這象徵性的阻攔沒有絲毫的作用。
「別惹事,上次把人打住院了,賠了那麼多錢,怎麼還嫌事不多?」
這時有人說,「就給吧!別吃眼前虧。」
「兄弟,你先放手,我現在沒有這麼多錢,我兒子身上有,你等我,我找到他就把錢拿來。」
「你說這話給誰聽?你跑了我哪裡找?」大漢沒放手。
中年男子面露難色,不知如何是好。他向周圍看去,用乞求的的目光尋求幫助。可是這年頭,梁山好漢已經絕種了,沒有人會管閑事。
「大哥,我們有話好好說,您先放手,這位大叔不是胡說的人。」我走了上去,真慚愧,我比大漢矮了一頭。不過,我知道,他要的就是錢,有錢什麼事都好商量。
「關你什麼事,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這種人?」大漢就看了我一眼。誰讓我其貌不揚啊!
「那這樣,這錢我替這位大叔出了。」我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所以拿出了一百塊錢遞給他。
「你是他什麼人,你替他出?」話沒有說完,已經把錢拿了過去,他妻子已經遞給了我60塊錢,我笑了笑,接過錢裝進兜里。
「要不是這個娃替你給錢,你今天就別想走,對面就是派出所。」其實派出所離他還有一段距離。
「謝謝了,你還有事嗎?要不和我一塊去找我娃,把錢還你。」中年男子滿臉的汗水。
「不用了,您快去找你娃。」
「這怎麼好意思里。給,把這些錢拿著。」中年男子硬是塞給我30塊錢,死活都要讓我收下。沒辦法,我收下了。
周圍人都已經上散開了,大漢和她媳婦也開始做起生意來,吆喝聲更響了。一看就知道他們剛才佔了便宜。
中年男子走後,我看了那個大漢一眼,向他走了過去。
「想幹什麼?我這裡只賣碗,想要錢,沒有。」
「不是,我就是來賣碗的,大哥。」
「想買什麼樣?」
「最貴的多少錢一個?」
「80」
「這麼貴!大哥你給個實價。」
「真想買,70塊錢拿走。要不是剛才你你替那人給了錢,我才不會這麼便宜賣給你。」
「好我的大哥,我這人不回說話,你別生氣。剛才您確實佔了便宜,我這裡就剩嫂子給的60塊錢。不說了,60塊錢給你,這碗我拿走。」說完,把60塊錢遞了過去。
大漢一看,想了一下。說:「就吃一回虧!拿走!」錢已經被他交給了媳婦,進了腰上的口袋。
「這碗質量怎麼樣?」我拿著碗看了幾下。
「這碗結實的很,儘管用。」
我跟他要了幾張報紙把碗包起來,放進了我的書包里。
六
我媽已經在那裡等我了,她手上拿著涼席站在車子旁邊。
「咋這麼遲,幹什麼去了,害的我把你後了這麼長時間。」
「碰見一個初中的同學,說了一會話。買了一本書,花了5塊錢。」
「又買哪些閑書。」
「什麼閑書?是好書,現在都沒有了。涼席多少錢?」
「老闆開口就要60,我跟他說了半天,最後52塊錢買了。現在的人賣東西怎麼這麼貴。」
「哪都一樣。會砍價就行。」
回家感覺真快。到家時已經11點多了,我接了盆水,讓母親洗了臉。我先進了房間把書包掛在了牆上。
「那麼熱,都不知道洗臉,一回來就鑽進房子里。」
「知道!」我出去洗了臉,喝了口水。
這時母親已經開始做飯了。我慢慢走進了房間,躺在床上,「看來這幾天要好好想想,計劃一下了。」
我突然看到有人在打架,喊叫聲一片,噼里啪啦的。一個男人滿臉是血,大喊大叫。還有一個女人。人很多,我也走了進去,想看個究竟。場面很混亂,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就是看不清楚。我使勁的揉眼睛,越使勁就越看不清楚。我很著急,只聽見有人在喊,在罵。我還分開人群,往裡面再擠了擠,怎麼人這麼多,地上怎麼好像有血?
我問旁邊的人發生什麼事了,那人也沒有理我。我又拍了拍一個人,他一轉過頭,嚇了我一跳,「賈康,怎麼是你,你怎麼在我們村子?」賈康不說話,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一個學生摸樣的男孩子在打架,那人很面熟,好像以前在哪裡見過。我怎麼想不起來呢?他是誰呢?我越想越急,就是想不起來。
「賈康,那孩子是誰?我好像見過。」
「賈康,你怎麼不說話?那是誰?」我搖著他的肩膀,卻搖不動。
……
「吃飯。」我模模糊糊聽見我媽叫我吃飯。
「哦。」我猛地醒了過來,渾身的汗,頭髮都濕了。原來我在做夢,怪不得這麼奇怪,怎麼就睡著了。
「小雨,吃飯。」我媽又喊了。
「知道,馬上去。」我脫了短袖,身上都是水,向水龍頭走去。
我媽已經把飯端到了桌上。
「快洗,洗完吃飯。」
「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人打架,亂七八糟的。」我邊擦身上邊對我媽說。
「就那一會兒就睡著了。昨天晚上又熬夜了,每天都是晚上熬夜,白天不睡覺。」
「晚上不是安靜嗎?」我坐下來,拿起了筷子。
晚上我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桌子前看著《基督山伯爵》,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復仇的小計劃,雖然沒有基督山伯爵的復仇計劃那麼宏大,可是整人卻是綽綽有餘,只要按計划進行,中間不出什麼亂子,見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報復敵人的方法無非就是借刀殺人,栽贓陷害,背後動手腳。說簡單點,就是讓他日常生活突然出現不可預料的情況,可是在外人看來卻是意外事情的發生。因為之前沒有任何的徵兆,不能讓他覺察到任何蛛絲馬跡。我認為這次的計劃就非常符合這一點。倘若有一天,你的身邊突然又一顆雷炸了,炸得你血肉模糊,千萬不要驚訝,仔細回憶,那一定是你埋下的。如果你的記憶力不好,那唯一的解釋就是意外。
我相信即使福爾摩斯來了,也不會想到被害人的遭遇是8年前的一件小事引起的。
七
五天很快就到了。
當我到了約定地點的時候,賈康已經站在那裡,手裡拿著買的肉夾饃。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就沒給你買。吃了沒有,我給你買去。」
「不了,我在家裡吃了點。換了一身新衣服啊!」我說道。
「你也一樣啊!怎麼還戴了墨鏡。」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走,重新找個地方,現在這裡還沒有人出沒。」我說道。
最後我們在一間沒有人的教室里開始了談話。
「你怎麼想的?」賈康問我。
「你看我包里是什麼?」我對他說。
「碗,這麼大一隻碗。用它做什麼?」賈康很疑惑。
「著你先別管。我會用這個讓張山見血。」
「你要用碗砸他嗎?」
「我吃多了用這個砸他。還不如用磚頭。我會悄悄的用這個砸他,而且不是我砸他。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還有什麼計劃?」
「我想讓你辦一件事。」我湊近他的耳朵對他說了我的計劃。
「這不會出人命吧?」賈康說的很認真。
「我說過,那是他自己的命,也是他自己的報應。如果他沒有事,算是他不算特別壞的人。如果老天爺收了他,那說明他罪有應得。我記得當初我們被打的時候,你還哭了,你忘了?後來我們還約定怎麼怎麼報仇,還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遲早要讓他還了那天的事情。你是不是心軟了?」
「我沒心軟,我一直想著這事。」賈康聽我說完那些話,有些激動,「只不過不想把事情鬧大了,萬一真的那個了怎麼辦?」
「就算出事了,也沒有誰會想到是我們兩個乾的。你想想看,你知道5天前你會遇到我嗎?有誰知道張山8年前打過我們?除了xxx,你認為她還記得張山嗎?他對8年前的事還有多少印象,她會知道我們兩個約定要報仇嗎?你怕什麼啊?警察也不會追究,這頂多就是一次事故,過不了幾天大家就會忘掉,誰還會閑著沒事說這事有人在背後做的。我也是在5天前遇到你,想了這麼幾天,才下決心的。」開始我也沒有這麼想,但是一想到當年被那個狗日的連續扇了好幾個耳光,就憤怒無比。
「可我還是有些擔心,能不能別那樣了?」
「那讓我想想。」
「哎,幹什麼呢?」外面有人喊,好像是個看門的。
「沒什麼啊,我們是學生,來教室轉轉。」我答道。
「學生,哪個班的?」
「就是這個班的。」
「別破壞公物。」那人走開了。
「其實我也不想,可是我真想好好整整他。」此時我已經有了另外的打算,既然他不願意干,那我來做。
「那也不用那麼做。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大仇。」
看來時間真能沖淡一切,不過多有些人來說,卻不一定。我就是。
「行,到時候你給我看著人,其餘事情我來做。」
「你讓我做什麼?」
「他不是下午才出來嗎?我估計他朋友差不多已經到了,把他朋友盯緊了。然後你就站在……」我對他小聲說著我的計劃。他點了點頭。
「我們怎麼聯繫?」賈康問我。
「現在,把手機號給我,到時候手機聯繫,不過要用簡訊,別打給我,除非萬不得已。行不行?」
「嗯,現在做什麼?」他一邊存著我的手機號,一邊問我。
「現在,什麼都不做,看看你的手機還有多少電。」
「就剩兩格電了。」
「怎麼就剩那麼點。計劃真是沒有變化快。你現在關機,到了地點再打開,看見人就說一下。」
「你還有多少電?」
「我每次出門都會把電充滿。」
八
10點鐘的時候,我們走出教室。我先出去,從學校後門出來,再向東走,繞了一圈回到了大街上。20分鐘後,賈康才出來,從學校前門直接走進人群里。
大概10:40的時候,我坐在了信用社的門口乘涼,這樣大家都會以為我是來取錢的。11點鐘,我看見了賈康,在我對面的商店門口吃著冷飲。這傢伙,真有閑心。
賈康左邊就是那個賣碗的,依然光著上身,拿著擴音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賣碗了,賣碗了,便宜好用的碗啊!」聲音是他媳婦的,這種廉價擴音器的音質特別差,聽的人心煩。街道上有許多這種擴音器。
我的左邊就是派出所。
人還是很多,跟上次幾乎沒有區別,簡直就是情景再現。男女老少,穿著打扮,只不過重新排列組合了一下,整個狀態與畫面並沒有本質的改變。知了還在書上不知疲倦的叫著,說不定還是上次的知了。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我的手機震了一下。我打開看了一下,「來了。」
我向左邊看過去,有一個傢伙騎摩托車進了派出所。那人看起來20多歲,身體消瘦,頭髮不長,上身穿著紅色的短袖,下身短褲,拖鞋,帶著墨鏡。
過了一會兒,這個傢伙出來了。墨鏡戴在了頭頂上,正用打火機點著嘴裡的煙,然後猛吸一口,很陶醉的樣子。左右看了一下,向賣碗的身後的一家餐館走去。不久就出來,還拿了一瓶啤酒,就在門口喝了起來,眼睛一直盯著過往的人群。
我看了一下手機,12:45。
時間過得真快。這時不知怎麼天空想起了幾聲悶雷,轟轟隆隆,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不過這對路人似乎沒有什麼影響,大家還是繼續著正在做的事情,好像沒人相信會有雨下來。我看見賣碗的大漢拿起了自己的水杯喝起水來。因為經常泡茶的關係,水杯已經變成了黑褐色。他媳婦正坐在遮陽傘地下用一把小扇子慢慢的扇著。好像今天他們的生意不是很好,這一段時間,沒有一個人在他的攤位前停下來。我看見汗水順著他的脖子流了下來,他直接用手一擦,在屁股上抹了一下。
我抬頭看了一下賈康,他不時的向墨鏡看看,然後若無其事的向我這邊瞧瞧。今天特別熱,就坐在這裡,身上都是汗水。路人也不住的擦著汗水,或者張口喝著礦泉水。有一個老太太提著一個塑料袋子尋找著別人扔掉的礦泉水瓶,她頭髮花白,佝僂著腰,黝黑的皮膚上布滿了皺紋,一步一步的四處走動。
空氣也沒有流動的跡象,連一絲風都沒有。除了唱歌的知了,我相信沒有人願意多說一句話。
墨鏡站直了身子,展了展身子,左右看了一下,向對面走去。我和賈康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這傢伙,擺動著胳膊,拖鞋擦著地,晃著腦袋走進了派出所。
我看了一下表,1:20。
這個時候我的心突然緊張了起來,我深呼吸了一下,緩解了一下心情。我就像一個第一次狩獵的年輕獵人,既期待獵物的出現,同時還對獵物有一絲的恐懼。我在腦海中重複著狩獵的要領,希望一擊必殺!
約莫15分鐘左右,墨鏡出來了,身後跟了一個人,中等身高,白色的短袖,灰色的褲子,面容憔悴,剛睡醒的樣子,慢慢的在後面走著。兩人穿過人群,向對面的餐館走去。
「還好,車放在了裡面。」我心裡邊說邊向派出所走去,為了不顯眼,我摘了墨鏡。。
「你幹什麼去?」手機震了一下。
「他們誰要是來了告訴我。」我回復。
派出所里沒有閑人,我看見值班室里的女警在全神貫注的盯著電腦屏幕,根本沒有察覺到我的進來。在一處大樹的陰涼底下,我看見了那輛摩托車,邁步走了過去。
突然,一個念頭闖進了我的腦子,驚得我渾身震了一下,冒了一身冷汗。這裡有攝像頭。我趕緊抬頭向四周望過去,這面的安靜與外面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除了大門口安了一個攝像頭之外,其餘地方我並沒有看其他的攝像頭。由於摩托車靠近東邊停著,而攝像頭是與門口的值班室裝在一起的,恰巧值班室也在東面,牆壁恰好使車子進入了盲區。我鬆了一口氣,疾步走了過。
「有人來了。」手機又震了。
……
在門口攝像頭的下面,我與張山擦肩而過。
眼窩深陷,臉色暗黃,眼睛沒有一點光澤。我都不禁對他有了一絲憐憫,不過那只是剎那的事情。他萬萬也不會想到下來會發生什麼。看到我們擦身從門口走過,對面的賈康如釋重負的坐了下來。
「你沒那樣吧?」手機又震了。
「沒有,放心。」我坐回了原地。
此時張山把車推了出來,我緊緊地盯著那輛車,就像盯著一個奇怪的生物。只有我知道,那輛車是什麼。
他將車停在了餐館門口。看樣子墨鏡給他備了一桌菜,為他接風洗塵。真可笑。
「事情差不多了,你就看熱鬧吧!」我給賈康發了一個簡訊。
天空的又傳來兩聲悶雷,難道真的要下雨?
路邊的小樹開始擺動葉子,起風了。有的人已經開始回家了,我聽見有人說要下是雷陣雨。我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太陽還是很耀眼,刺得我眼睛擠在在了一起。西邊的天際處有一片黑雲壓了過來,和這邊的晴朗涇渭分明。
九
我起身向賣碗的走過去,他還是上次的打扮,只不過這次理了個光頭。
透過餐館的的玻璃,我看見他們兩個人已經坐在一起拿起了筷子。墨鏡拿著一瓶白酒給兩人倒滿,一杯酒幹完,就開始說起來。墨鏡先開口,菜夾在筷子上半天都沒有送進嘴裡,只是說個不停。張山只是低頭喝著悶酒,沒怎麼說話。墨鏡又給他倒了一杯,然後把自己的滿上。兩人又碰了一下,開始說起話來。
張山好像越說越激動,引得周圍的人頻頻轉過頭來看著他們兩個。而他們卻根本沒有把那個當回事,依舊我行我素。我看見張山用筷子在桌子上猛敲,動作很是激烈,墨鏡不住的點頭,倒酒。
好一會兒過去了,菜吃得差不多了,二人各自抽起煙來,依舊嘴巴不停,說到激動處還用手敲敲桌子,或者用杯子在桌子上頓兩下。
「早都對你說這次別來這裡,去櫟陽那裡,就是不聽。一天都快過去了,連一個碗都沒有賣出去,把人都能熱死。」這是賣碗大漢的媳婦。
我看了一下表,2:15。
「你話怎麼這麼多,去櫟陽就能把碗賣完?」大漢大聲道。看得出,他也心裡不高興。這麼熱的天,擺了一天攤,結果一毛錢沒有賺到,擱誰誰都不高興。
我就在他們旁邊站著,我猜這兩口子早已經把我忘了。
這時我的手機震了。
「他們要出來了。」我抬頭一看,這兩個傢伙已經走到了門口,準備開門,看樣子喝得不少。
「大哥,生意怎麼樣?」我對大漢說道。
「想要什麼碗,自己看!」
「我今天不買碗,大哥……」
「不買碗做啥?」我還沒有說完,大漢就說了這麼一句。
「有人偷了你的碗。」我走進大漢小聲對他說。
大漢剛聽完就眉頭一緊,「我咋不知道。」
「你知道那還叫偷?我早就看見了,一直不敢說。」
「誰?」大漢小聲問道。
我給大漢使了一個眼色,他回頭看見墨鏡跟張山站在一輛摩托車旁邊,這在開車。
「就在車坐後面的箱子里。過去看一下,小心跑了。」
大漢站起了身子。
「大哥!」我拉了他一下,「可不能說是我說的。」
「我說那個做啥?」他走了過去。
我趕快走到了台階上。
「兄弟,你箱子里是啥?」大漢攔在了墨鏡與張山的面前。
兩人突然看見這麼一個光著上身的彪形大漢,先是一愣,不知道說什麼。大漢的身體與他們兩個人加起來差不多。
「箱子里裝啥?」大漢的聲音提高了,引來路人的目光。
「裝什麼不裝什麼與你有什麼事?」墨鏡答道。
「怎麼與我沒有事?你要是裝了我的碗里?」大漢的臉沉了下來,聲音很大。
「你說啥?裝什麼碗?」
「你剛才偷了我的碗,就在你的車箱子里。」大漢的手向摩托車的箱子伸過去。
「哎哎哎哎……你說偷了就偷了,你哪個眼睛看見了?別動我車!」說著,墨鏡把大漢的手擋開了。
就這幾分鐘,周圍已經站滿了人。
十
「那你打開讓人看看!」
「我為什麼要打開讓你看?讓開!」
「不讓看就是偷了。」
「你算老幾,讓你看。」
「不敢讓人看,就是偷了。我剛才就看見你是派出所出來的,一定是犯了法,才出來。」
「你狗日的說什麼?」墨鏡吼道。
「就讓他看看,怕啥。」張山上前說話。說完就解開箱子。
剛一打開箱蓋,大漢就大聲說:「還說沒有偷,那這是啥?」說著把碗取了出來,舉得老高。「我這碗80塊錢一個,還嘴硬說沒偷。大家看看。」
墨鏡氣的漲紅了臉,不知道是就近上來了,還是怎麼的,罵道,「狗日的,你說偷了就偷了,你說這是你的就是你的,這是我的,你胡說。」說完就想搶過來。
大漢沒想到他會搶,一沒留神,碗到了別人手裡。大漢眉毛一緊,臉一沉,伸手就奪,兩個人就開始拉扯。墨鏡的細胳膊怎麼呢能搶得過他,眼看就要丟手,墨鏡臉都紅到了脖子上。
「山兒,弄什麼里?」
張山一聽,上前幫忙,本來都快到手的碗就這樣又被人搶了過去。大漢媳婦一直站在旁邊,喊了一聲,就撲了上去。
四個人就那樣開始搶碗,與我的設想完全不一樣。
這時又響了兩聲雷,猛然天暗了下來,我抬頭一看,烏雲差不多到了頭頂。
「怎麼辦?」賈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身邊。
「管他呢!看熱鬧。」我說道。
「咣當!」
「啊!」
「狗日的,想死!」
搶的時候,張山和大漢媳婦都用力太大,張山手一滑,大漢媳婦媳婦摔了出去,碗也碎了,準確的說是我的碗碎了。大漢認為是自己的碗碎了。
不知道是心疼自己的媳婦,還是心疼他的腕,大漢話沒說完就向張山撲了過去。兩個人在人群里倒了下來。我只看見大漢掄起了胳膊,其餘的情況被迅速圍上的人群擋住了。也有勸架的,可是就只是說說而已,沒有人上去攔阻。關鍵是看到那種情況,也沒有人敢上去,生怕把自己卷進去。
賈康在我身後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就是我希望的場面。
突然,一大滴雨落在了我的額頭上,兩滴,三滴……雨真下起來了。雨點特別大,啪啪的聲音,落在地上立刻就濺起了塵土,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味道,我的眼鏡也掛滿了水珠。
我和賈康退到了身後的屋檐下,街道上也都是急忙趕路的人。車聲,人聲,挪動東西的聲音,還有雨點落在遮陽傘上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此時,我與賈康的身邊也站滿了人,因為沒人帶傘,頭髮都貼在了額頭上,很是狼狽。他們之所以不走,是因為下面的熱鬧還在繼續。
突如其來的雷陣雨並沒有對事情的發展產生負面影響,一切都在繼續。
墨鏡站起來直接向張山身上的大漢撲過去,三人滾作一團。畢竟大漢人高馬大,三個人立刻又扭在一起。墨鏡試圖用胳膊勒住大漢的脖子,想把他從從張山身上拉走。大漢力氣大,拳頭正往張山臉上招呼,突然被人勒住脖子,竟也不怎麼當回事,繼續用拳頭在張山臉上招呼。墨鏡撅著屁股也沒能將大漢拉起來,乾脆放開手,用腳往大漢背揣了過去。大漢媳婦做起來,擦了一下眼睛,看見墨鏡在自己男人身上亂踢,一著急,直接拿起一個罐子跑過去。
大漢騎在張山身上,突然被人在背上踢了幾腳,險些倒在地上。大怒之下,騰地做起來,回頭一把抓住墨鏡的腿往回一帶。墨鏡猝不及防,「嗵」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緊接著「啊」的一聲大漢已經坐在了他身上,隨手抓起一個碟子就照腦袋砸了下去,「啪」的一聲碟子碎了。
與此同時,他媳婦手裡的罐子也「嘩啦」一聲碎了。
就剛才,大漢媳婦拿著罐子衝過去的時候,是準備砸墨鏡的,誰知她男人一下子把墨鏡放倒,墨鏡沒砸著,卻把罐子砸在了剛剛站起身來的張山身上。
此時的張山,滿臉的血,加上有點醉,搖搖晃晃,扶著旁邊的摩托車倒了下去,車子也「嘭」的一聲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嘶……啊哦……」他痛苦地叫著。
一看就知道這兩口子經歷過這種事情,整個局面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墨鏡和張山都被放倒在地。
大漢的妻子一點也不閑著,沒有猶豫,又向自己的男人衝過去,就想掐墨鏡的脖子。此時,墨鏡的墨鏡早已經粉身碎骨了。滿臉的驚恐,面部十分的扭曲,嘴張的老大。看見大漢的妻子雙手伸了過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他的雙手已經被大漢摁在了地上,很明顯他跟大漢不是一個數量級的,無論怎麼掙扎,就是不能擺脫舒服,急的他雙腿亂蹬,胡亂叫嚷,嘴裡一直罵著「狗日的,狗日的……」
面對這種場面,周圍所有的人竟然只是在看熱鬧,只有雨還在一直下著,不知疲倦的下著,天下發生的一切與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突然,躺在地上的張山把大漢撲倒在地,我沒有看見他是什麼時候跑過來的,就見大漢的頭被他使勁往地上撞,嘴裡喊著聽不懂的聲音。大漢突然被撞倒在地,卻不知道怎麼還手。
墨鏡此時一把將大漢的妻子擁進了旁邊大漢的攤位,「嘩啦嘩啦……」,罐子,碗,碟子等等碎了一地,大漢妻子的胳膊被划出了血,與雨水混在了一起。墨鏡臉上也是血與水的混合液體。
這時張山與大漢滾在了一起,墨鏡與大漢的妻子也扭打在一起。墨鏡將大漢妻子的頭髮僅僅抓住,自己的連卻被大漢妻子抓了好幾道血印。
十一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人群中有人喊。
人群分開了一條道,有三個民警走了進來。
「放手,放手……」他們一邊喊,一邊分開了打架的雙方。
「在派出所門口都敢打架,還有沒有王法。」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警察說道。
「都別看了,回家去。」一個年輕的警察說道。可是人群似乎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繼續圍觀。
「警察同志,他偷了我的碗,還把我的東西砸了。你看。他把我媳婦打成啥了。」大漢擦著臉上的誰,對年紀大的警察說。
「你胡說!警察同志,我沒偷,我也不知道,你別聽他胡說。」墨鏡說。
「你就是拿了,你沒拿,那碗是從哪裡來的,這就我賣碗。」
「拿你媽的x!」張山直接又向大漢鋪了過去。
大漢聰明,趕緊躲在警察後面。
「你還想打人。」大漢說。
「張山,你想幹啥?」年紀大的警察一把拉住張山,「你剛出來就想進去!」
墨鏡一看這情況,趕緊拉住張山,說:「警察同志,我真的沒偷。你別聽他張說。」
「你沒偷,誰偷!」大漢的妻子哭著說。
「別說話。」大漢從妻子說道。
「偷沒偷誰說了也不算,都跟我走!」
「警察同志,這就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在這裡解決就行了。」墨鏡笑著說。
「警察同志,這就不用去了,你讓他把我的損失一賠,就沒事了。」
「什麼沒事了?都跟我走!」
看樣子都不想進派出所,因為進去就難辦了。
這時,一個女人衝進來了,走到張山面前就哭了。
「你咋就知道惹事啊!你能不能不讓家裡給你操心。」女人哭著說。
「你媳婦來接你,你看你都幹了些啥?」年紀大的警察對張山說。
「你少管我。」張山看都沒有看他媳婦一眼。
真是個混蛋,我對自己說。
「警察同志,你就別讓他再進去了。我媽要是知道我今天沒有接他回去,知道他又和別人打架……」他媳婦沒有繼續說下,一直哭。
「這麼好的媳婦,哎……」有人說。
「張山,還有你,」年紀大的警察看著張山和墨鏡,「你兩個咋辦?」
「嫂子,這次不怪我們。」墨鏡對張山媳婦說。
「你每次都這麼說。」他媳婦說道,墨鏡沒有再說話。
「警察同志,該賠多少,就賠多少,你讓張山和我回去。」他媳婦對老警察說。
「嫂子,這……」墨鏡一看張山媳婦,想說又沒又沒說。
「媽,媽,媽……」這時聽見一個孩子的聲音。
「彤彤,你咋過來,不是叫你等我嗎?」張山媳婦對那孩子說。
孩子一看張山,再看哭著的母親,「哇」,哭了起來。
張山媳婦一把摟住了孩子,也哭了,我看見張山哭了。
「哎,今天就在這把事說了。」老警察說,「你們兩個說怎麼辦,還有你。」他對大漢兩口子說。
「把我的損失賠了就行。什麼事都沒有。」
「你兩個呢?」老警察對墨鏡說。
「我們賠。」張山媳婦說。墨鏡沒說什麼,張山也沒有。
這時候雨已經停了,太陽出來了。
我快步走到摩托車旁邊,將車扶了起來。
「幹什麼你?」墨鏡對我說。
「扶一下車,沒什麼。」我笑著說。
「人家好心給你把車扶起來,你還想咋?」
十二
「走吧。」我給賈康發了一個簡訊。
這時候人們已經散了,街道又和剛開始一樣,許多人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扶他的車做什麼?」賈康問我。
「我那樣做了。」
「那怎麼辦啊?」
「別急,我是在派出所裡面做的。剛才又弄好了。」
「奧,嚇我一跳。為什麼?」
「你怎麼沒有告訴我他結婚了。」
「你又沒有問我,我告訴你那個做什麼?」
我沒有說話,其實在我看見他兒子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做的有些過了。
「把我們的簡訊刪了。」我對賈康說,「這件事就你跟我知道,誰也不知道。事情整成那樣就行了,其實也沒有必要非得那麼做。我背著你那麼做,只是我覺得不能就那樣便宜他。可是我一看到他孩子,就後悔了。」
「我看就這樣吧!真沒有想到你真會那麼做。幸虧他媳婦和孩子來了,要不然就真的可能……」
「不說這個了,我馬上回了,有機會再聚吧!你不能把你這次見我的是告訴別人,我也是,萬一,可能……」
「我知道,你不用說,你放心。你現在就回去嗎?不吃個飯嗎?」
「不了,我的車還在那邊,我先走了,有機會再見的。」
「那行,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嗯,再見。」
十三
可能是我的記憶發生了錯亂,那件事的結局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了。我現在在一家醫院裡寫我的日記,把許多過去零散的碎片記下來,是醫生囑咐我這麼做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剛開始的回憶讓我很痛苦,我的頭很疼,慢慢的我進入了狀態,完全沉浸在了回憶的快樂中,記錄自己的記憶很令我享受。我這樣說可能不對,因為後來已經不是記錄了,我加入了許多自己的想像,讓故事變得更加完美。
有人走過來了,他們總是這個時候來打擾我,讓我很煩,遇到這種情況,我通常就是放下筆,回到床上睡覺。
「今天有什麼情況?」
「一切正常。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怎麼說話。」
有人走了。他們幾乎天天如此。
我去睡覺了。
2012/7/23 完
【陳年舊作,整理電腦時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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