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教理問答

問：摩尼教是一神教還是多神教？

答：摩尼教是二元論宗教。在摩尼教體系下，存在著兩個力量和地位相同，而正邪立場相反的對立神，因而稱之為二元論。然而，摩尼教並非崇拜二神的宗教，而是於二元中獨取一方，可以稱之為二元體系下的一神教。

問：摩尼教神學體系十分複雜，存在眾多名目各異的神。那麼為何摩尼教不是多神教？

答：摩尼教與多神教有本質區別的一點在於，摩尼教的神靈並非獨立存在的個體，而是以明尊為核心的共同體。明尊與眾神，相當於大腦與手臂的關係，在應對邪靈的攻擊時，明尊召喚出先意等眾神。為了拯救先意，又召喚出凈風眾神。而在明暗雙方達成平衡時，眾神也就與明尊融為一身，無分彼此了。

問：明尊是什麼存在？

答：明尊是至善者、至聖者、至尊者。明尊在中古波斯文中被稱為Zarvān，意為時間，引申為永恆之神，無始無終。明尊為至善者，除光明和榮耀之外別無他物，甚至連「毀滅」本身也作為一種罪惡的形式而在明尊身上不可存在；明尊為至聖者，是一切光明信仰者的永恆之父，明界的無上存在；明尊為至尊者，高居明界永恆不動，一切墮落與罪惡都無法污染明尊的本質。

問：明尊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嗎？

答：明尊全善，但並不全知全能。二元論與一元最大的區別就是二元論不承認有一個在萬有之上的最高神。明尊是善一方的至高者，暗魔也是惡的一方的至高者。二元對立是永恆的對立，任何一方都不能將對方完全擊敗。

問：既然二元的一方是至善，而另一方是至惡，那麼二元論豈不是走入了非我即彼的極端道路嗎？

答：二元的絕對對立，是存在於世界之外的；而在人類世界，二元是對立而又統一的。明暗二性，存在於人類中，也存在於萬物甚至整個世界中。只要是人，就不可避免地是聖潔的靈魂和墮落的肉體的統一體。因此，凡是以二元思想來劃分彼此的，都已經走入了暗魔的邪道。

問：既然肉體和物質都是惡的，那麼毀滅物質不就達到了最終的目的嗎？

答：「毀滅」這個概念本身就是一種惡，而藉助惡的手段永遠無法達到至善。「如是世界，即是明身醫療葯堂，亦是暗魔禁系牢獄」，人類乃至世界不斷發展演化的過程，就是至善的靈魂不斷擺脫肉身本能控制，逐步洗脫罪惡，達到至聖之境的過程。靈魂中所蘊含的光明，在人類的行善和信仰中不斷得到凈化，才能回歸光明世界，但毀滅肉體和物質實際上強行中止了這個過程，使得靈魂再次被暗魔所束縛。

問：明界採取什麼手段來拯救人類？

答：在人類文明發展的初期，明界採取直接給予人類智慧的方式。而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發展，明界開始派遣慧明聖使在人間建立宗教，即是我們所知的祆教、基督教、佛教和摩尼教，而摩尼教則是集大成者。但是有一點要注意：明界的救贖，不是毫無代價的。人類所蘊含的物質性，即罪惡性，是無法通過外界的手段驅逐的。想要得到救贖，就必須如同始祖亞當一般「吃下智慧果」——也就是獲得智慧，以智慧作為上升明界的道路。失去了智慧，就談不上拯救，愚昧是一切罪惡的集中體現。智慧又可以分為兩個角度：一是世界的智慧，即是我們所能了解到的一切現實的、物質世界的智慧；二是世界之外的智慧，即為宗教的智慧，關於二宗三際，我們從何而來、我們為何在此、我們如何回歸的智慧。只有掌握了智慧，才有獲得拯救的希望，否則所有的信仰都是虛無。

問：既然摩尼教認為那些宗教都是自己的先驅者，那麼摩尼教如何看待其他宗教？

答：摩尼教對其他宗教抱著認同並接受的態度。既然摩尼承認瑣羅亞斯德、佛陀、耶穌和他自己都是一個至高存在的化身，那麼摩尼教就絕不可能否定其他宗教。摩尼教贊同並認可其他宗教中智慧和進步的成分，並相信所有遵行光明之道的宗教都可以獲得拯救。然而，其他宗教和摩尼教在摩尼教的教義中並不具有同等的地位——摩尼教認為，自己的宗教是普世的、適合於所有人的終極宗教。其他宗教或是局限於一時一地，或是被外界所干擾，其救贖之路並不完美。正因如此，摩尼教擅長以智慧、藝術和文學進行傳教，而不願藉助武力或是洗腦式傳教。

問：摩尼教中的耶穌是怎樣的存在？

答：耶穌是聖主察宛之子。察宛從自身召出光明耶穌，光明耶穌給予亞當初次啟示；光明耶穌同時承擔著審判人類靈魂的工作；光明耶穌與諾斯共同顯現出彌賽亞耶穌，即歷史上所見的耶穌基督；耶穌被釘十字架後，化身為受難耶穌，力量歸於日，智慧歸於月，本質合於光耀柱，將「救贖」的概念賦予萬物；耶穌在末日將會執行最後審判者的工作，分離義人和罪人。

問：摩尼教中的慧明是怎樣的存在？

答：慧明在中文中被稱之為慧明聖使，西文則稱之為大諾斯（Great Nous）。慧明在摩尼教中的地位類似於基督宗教中的「聖靈」。慧明本身是明界「智慧」的體現。「敬禮清淨微妙風，本是明尊心中智。恆於四處光明宮，遊行住止常自在。」光明耶穌摘智慧果，賜予亞當智慧，實際上就是將諾斯所代表的靈知賦予亞當。諾斯本身沒有形象，西方以白鴿為喻，東方則稱之為「凈法風」。慧明是一切使者之父，一切教會之首，瑣羅亞斯德、佛陀、耶穌、摩尼都是慧明的化身。

問：如何理解摩尼教中的聖三一？

答：摩尼教中的三位一體與基督教中的大相徑庭。摩尼教認為明尊察宛、聖子耶穌和慧明聖使諾斯是三位一體的關係，其三一為「救贖的聖三一」，即為了拯救人類而顯現的三一。同樣地，在「救贖」這一概念上，明尊以三一為顯現，在其他的角度，例如明尊的本相，則不僅僅局限於三一，而是至尊、光明、力量、智慧的四位一體。總而言之，明尊的顯現，取決於明尊的目的本身。在三位一體上，察宛作為聖父，高居明界，至善至聖，端然不動；聖子耶穌作為最初的拯救者、最後的審判者、滅罪的犧牲者，貫穿救贖之路的始終，將救贖賦予世界；聖靈諾斯為智慧的集中體現，無形無相，化身為眾多使者，將真正的智慧給予信徒。

問：人類的罪惡指的是什麼？

答：人類的罪惡來自於暗魔。所謂罪惡，指的並不是人類因某種確切的行為而犯罪，而是罪惡就是人類天然的本質屬性。明界將靈魂賦予人類，靈魂的本質是至善的五種光明；暗界則賦予人類肉身，以罪惡轉化為物質，從而束縛光明。換言之，只要是具有肉身的人類，就不可避免地沾染自身所帶有的罪惡。我們要做的就是扶持心中的至善，克服肉身所帶來的一切惡念惡行。

問：如何獲得拯救？必須信仰一種宗教嗎？

答：宗教並不是拯救過程中所必須的。摩尼教承認輪迴的觀念，只有出家成為摩尼教僧侶的人才可以在當世死後就獲得拯救，而絕大多數的平信徒必須在輪迴中接受進一步凈化。宗教是在凈化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的引導，但不是必需品。如果堅持按照至善的方式要求自己，即使當世不能回歸，也會極大提升救贖的速度。

問：摩尼教是否有成為邪教的可能？

答：不僅是可能，而且是事實。摩尼教所持的二元觀念必須以正確的方式進行解讀，否則就極其容易被邪教所利用。正像史書上記載的那樣，摩尼教在作為正規宗教時絕不會作出任何惡行，一如教義所要求；而當摩尼教被迫轉入地下時，其二元觀念就被邪教所利用，作為判別敵我的一種手段。任何一種宗教在這種情況下都不能倖免，摩尼教也是如此。

問：什麼是救贖？

答：在經歷漫長的凈化過程之後，人類靈魂，即其所代表的光明，可以回歸到新樂園——即其他宗教所認為的天國。在那裡的靈魂得以獲得救贖，遠離人間的罪惡。然而，新樂園並非救贖的終極目標，它是位於明界下方的一個組成部分，而非完整的明界。明尊的至聖不容墮落的污染，人類整體如果不能完全擺脫罪惡、上升新樂園，就不能以完整的形態回歸。因而，明界創造新樂園作為率先回歸的人類的容身之處。當所有的人類都獲得拯救之時，新樂園才會與明界融合，到那時所有人類也會與明尊真正的融為一體。

問：為何人類會與明尊融合？

答：摩尼教中的人類與其他宗教的解釋有著本質的差異。摩尼教認為，人類雖然是被造物，但其靈魂的本質是明界的五種光明元素，與明尊只有量的區別而無質的區別。換言之，明尊、眾神、再加上人類靈魂，這些光明加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明界。在後際時，明尊和人類因其相同的本質自然會融為一體。

問：融合是否等同於失去自我？

答：顯然是否定的。人類完善自身的過程，也是從無始無明境中尋找真我的過程，以聖我替代凡我，以聖靈驅逐邪靈。在這個過程中，人類不斷建立和光明的聯繫，以光明塑造自己的本心。因而，後際的人類與明尊既是獨立的又是共融的，類似於明尊和眾神的關係——事實上，到那時的人類與眾神也就沒有什麼區別了。「諸魔毒性，互相鬥戰，如此持戒清凈師等，類同諸聖。何以故？降伏魔怨，不異聖故。」「堪譽慧明是法王，能收我等離死錯。照耀內外無不曉，令我等類同諸聖。」

問：摩尼教的人類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

答：人類是暗魔為了束縛光明所造的工具。其肉身為物質的、罪惡的，而靈魂則為精神的、神聖的。魔王命令一對暗魔吞下光明力量，交合生出亞當夏娃成為人類始祖，其形象與光明使者相似。「於是，貪魔見斯事已，於其毒心重興惡計。即令路?及業羅泱，以像淨風及善母等，於中變化，造立人身，禁囚明性，放大世界。」

問：不信者是否會被打入地獄？

答：「地獄」這個名稱，對於摩尼教而言實際上並不準確，摩尼教的地獄與基督教和佛教的都不相同。摩尼教視肉身為牢獄，明性成為人類靈魂，被束縛在肉身中就如同進入地獄。「無知肉身諸眷屬，並是幽邃坑中子。內外堛塞諸魔性，常時害我清凈體。」另一方面，為惡者靈魂中的善性不能得到發揮，心性受肉身慾望所制，自然傾向於暗魔一方。暗魔所居住的暗界，並非明界所構建的、充滿刑罰與痛苦的監牢，而是暗魔本身的天然居所。心性傾向於暗魔者，靈魂自然會被暗界所吸引，自行進入暗界，而非被「打入」。換言之，靈魂的歸宿與信教與否並無確切關係，而取決於其善惡的傾向。

問：暗魔在世界之內與光明進行過怎樣的鬥爭？

答：暗魔的第一步就是創造人類。其後，暗魔仿照明界一方，不斷喚醒人類心中的惡念，激發肉身慾望，又在人間建立各種邪教，擾亂人類的發展，並將其黑暗思想滲透進明界宗教之中，甚至於迫害歷代使者，使光明真義無法得到繼承。光明與黑暗的鬥爭將永遠在人類世界延續，只要人類存在，暗魔的干擾就不可能消失。

問：為何摩尼教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如果摩尼教所說的都是真實，那明界為何面對最後一個使者的宗教完全消失卻按兵不動？

答：摩尼教的宇宙觀類似於佛教，即無窮無盡的世界序列。在這些世界中，有無數多的人類和無數多的宗教。我們這個世界的摩尼教，只是作為摩尼教整體概念的一個組成部分而已，其消失與否於明界的救贖計劃並無影響。而且，摩尼教是救贖計劃最為便捷的道路，卻並不是唯一的道路。

問：既然世界的數量是無窮無盡的，那摩尼教又為何崇拜日月呢？難道他們不知道日月只是天體而已嗎？其他世界也會有像地球一樣的日月嗎？

答：摩尼教所指的日月，是概念上、精神上的日月，而非單純指物質世界中可見的日月。舉個例子，我們在三維世界中拿起一個球體，球體在光照下可以在紙上投影出一個圓形的陰影。在二維世界中生活的生物，他們最多只能理解「圓」的概念，而理解不了球的形態。雖然圓是球的固有屬性，但二維的圓形並不是三維的球體的全部；同樣地，明界所創造的日月，是日月的「概念」，並非我們可見的星球本身。我們能看到的日月，只是宗教所代表的日月在人類世界中最為直觀的投影。

問：如何理解使者的「化身」概念？

答：我們已經知道使者的本質是與明尊同質的光明，而且是未被污染的光明。一旦使者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完全的人，那他本身也將被肉身的罪惡所污染，救贖也就無從談起。然而，使者為了使人類能夠感知到他們的存在，就必須使自己成為人類的一員，而非純粹的精神存在。因此，使者以光明幻化為肉身，並將自己的本質融入其中。這種肉身只在人類眼中存在，而非實際的物質，與暗魔所造的肉身有著本質的區別。但在表現上，光明的幻化肉身與黑暗的創造肉身卻有著相同的特徵，使者所感受到的人類的一切，與真正的人類並無區別，因而使者為人類所作出的犧牲也就有著實際的意義。

問：摩尼教思想中的「光明」與我們日常所見的「光線」是一個概念嗎？

答：顯然不是。摩尼教認為，光明是明尊、是使者、是一切人類靈魂、乃至整個明界的本質，這種光包含了至善、至聖、至尊、智慧、力量、榮耀等等屬性，這是這種光明與我們所見的光從本質上的不同。「光線」是五明風、光、水、火、空中，「光」在人類世界中的直接體現，但並非「明力」本身，更非光明本身。

問：摩尼教為何會在世界上完全消失？

答：摩尼教的消失有著很多因素。第一，摩尼教與其他宗教的衝突極為激烈；摩尼企圖建立一個不分地區、民族的普世宗教，並將所有現存的宗教容納進摩尼教的體系之中。為此，摩尼教宣稱自己是最後的、集大成的宗教，認為其他宗教都歪曲了其創始人的思想。這無疑會引來其他宗教的強烈不滿。第二，摩尼教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採取極高的靈活傳教方式。在西方，摩尼教更強調耶穌的重要性，在東方則借用佛教術語，吸收婆羅門教的那羅延和道教的老子作為自己的使者。這固然使得傳教得到了極大的便利，但也分別被東西方當做「外道」和「異端」進行攻擊，同時過度的本土化也喪失了自己的獨特性。第三，摩尼教未能得到政權的廣泛支持。回鶻固然奉摩尼教為國教，但隨著回鶻的瓦解，使得唐朝的摩尼教也受到波及而經受打擊。伊斯蘭教的興起標誌著摩尼教的完全失敗。摩尼教的思想其實並不適合出現在那個時代。

問：我想信摩尼教，不知可有辦法入教否？

答：別跟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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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有些問題經常有人問所以寫了這篇文章……以後出現的新問題也會更新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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