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樂】時間之外的往事——盧巧音與她的天演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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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羅樹海》的詞作者喬靖夫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大家可以去網上搜搜看。另外，祝各位周末愉快。

作者douban：渡辺純一狼

名詞解釋：青木原樹海，阿修羅道，赫胥黎，嚴復，天演論，黑暗森林打擊。

1，樹海。

我們不知道外星文明是什麼樣子，但知道人類。——麥克·伊文思

位於富士山腳下的天然林場，也叫青木原樹海，是日本著名的自殺森林。在那裡，指南針會失靈，容易迷路；加上本來有一些恐怖的傳說，到這裡來輕生的人很多，警方每年都要展開行動清理屍體。樹海有繁盛美麗的櫻花，湖邊還看得到富士山雄偉的輪廓，一個旅遊勝地卻是令人望而怯步的死亡山谷。盧巧音專輯《天演論》中的歌曲《阿修羅樹海》所描寫的場景，正是借用了青木原樹海的典故。

歌曲中寫道：「這壯麗樹林 / 每寸綠葉藤 / 鑽過每道裂痕 / 向四方布陣」，將參天的密林寫成一個綠色的天羅地網，張開蒼翠的血盆大口吞噬各種靠近它的生物，恐怖電影的氣氛油然而生；那枝繁葉茂的長勢絲毫沒讓人感到字面上的『壯麗』，蘊含蓬勃的生機，相反，強大的擴張力量讓樹海形同一個埋葬生命的巨大陷阱。『向四方布陣』更增添了幾分恐怖，樹海是一個無限擴大的、由樹木組成的綠色黑洞。

不需手握刀劍箭槍

聽不到撲殺的叫嚷

就像盧巧音『落』在地球上，沒人看見她是坐飛碟來的還是跳飛機來的，樹海中的廝殺也看不見武器，貌似一片和平的綠蔭下，一場場不同規模的戰鬥在悄然無聲地進行著。

開花的將掩蓋天空

枯萎的已變乾變黃

一些樹沒有喘息就倒下，一些枯藤的屍體還在樹高大的身軀上保留著生前與之糾纏的姿態，一些樹開著鮮花，為自己的勝利感到欣喜，但我們知道，你能活到開一朵花的時間，意味著之前不計其數的同類化為腐土。

有人說，樹海是綠色的，有人說是紅色的，紅得像如泉涌的血液。

是的，前者會把《阿修羅樹海》當恐怖電影看，後者則將不說話不動手的樹木投射到了人類自己身上。

2，阿修羅。

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荀子

阿修羅是佛教傳說眾生道的一個種族，天龍八部中與人道天道一樣屬於善道，由於阿修羅道的人執著於嫉妒、報復和攻擊，因此是地位次於天道的神。他們兇猛好戰，有很強的毀滅欲，王菲有一首歌《阿修羅》將阿修羅比作善妒的、以毀滅他人為樂的人，可見阿修羅是一個比較邪惡的形象。

盧巧音這首歌曲《阿修羅樹海》的名字可以拆分為兩個意象單位：

一，『樹海』，一個場地，表本質的名，有『死亡』、『陷阱』的意象。

二，『阿修羅』，形容『樹海』中每一棵樹的形象，反映出的是特質屬性，具有『爭鬥』、『邪惡』的意象。

本質與特質兩個坐標軸上，我們得出了『阿修羅樹海』所表示的中心形象：『貪婪』、『戰場』，《阿修羅樹海》用詭異的音樂、陰森的歌聲，描繪了這樣一幅恐怖的畫面：成千上萬個樹木有如綠色的士兵，在暗無天日的青木原樹海為空氣、水分和紮根地盤而交戰不休。盧巧音低沉的歌聲改寫了青木原樹海自殺聖地的原貌，影射一個人吃人的世界，範圍更大，也如利劍穿透人們的心靈。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這也是人類世界的真實寫照。人沒有樹木那般赤裸裸地為爭奪一點生存機會而大打出手，人會假借宗教的名義，人道主義制裁的手段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阿修羅』入木三分地揭露了樹木——或者人類——好鬥的現象，也從根本描繪了樹木好鬥的根源：是邪惡？是貪婪？還是別的原因造成的邪惡和貪婪呢？

剎那或萬年　進化在運行

看破惡念善良　與貪痴愛恨

至到最後佛陀　再次降落凡塵

也要繼續沒完結的戰爭　戰爭

貪、嗔、痴、恨、疑，佛教中人所認為不適宜修行的情緒障礙。愛也是要戒除的情感阻礙，有了愛恨就是痴迷和執著，不利於思想的超脫。阿修羅道就是那個世界的人因為難以克服的執著，縱然有天才的悟性也始終不能歸及天道，既不是神也不是人。對於任何一個修行者來說，超脫是一種極難達到的境界，歷時長久，考驗人的智慧與耐力，『修成正果』不定都幾經幾世。《阿修羅樹海》中說樹的執著和好戰心永不消減：一直到人間看破七情六慾，甚至到凡塵再見佛陀降世（為什麼要說降世，而且是『再次』，是出面說法，為制止眾生相鬥么），樹海中的鬥爭還不會完結。反覆出現的『戰爭』兩個字也在極力渲染樹海世界好戰的特性，但究竟是為什麼造成他們好戰的性情呢。

3，赫胥黎、嚴復與《天演論》。

落後就要挨打，發展才是硬道理。——鄧小平

英國學者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是『進化論』的倡導者，也是『不可知論』的提出者。達爾文的《進化論》一經推出即遭天主教信徒們的否定和侮辱，這時，赫胥黎站出來與教會辯論，用極富邏輯性的說理當場駁勝對方，是達爾文理論的代表人物。

嚴復，清代學者，最著名的『信達雅』三原則是他提出的對翻譯工作的標準和要求，而這個標準正是出自他的譯作《天演論》的序言。《天演論》的原作者是赫胥黎，它不是一部單獨的科普論著，而是赫胥黎發表過的一些文章的精選合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是赫胥黎思想的體現，也是《天演論》內容的概括，可以說赫胥黎、嚴復與《天演論》三者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摘擇和翻譯《天演論》的目的，是為了用先進的西方思想警醒國人，希望改寫大清王朝面臨衰退、腐敗的命運，科學價值觀的背後，嚴復一顆愛國之心也不容忽視。

值得一提的是，嚴復那一顆愛國心。結合時代背景，《天演論》所提出的現代西方物質觀，警世之意非凡，但是作為一個新世紀的人，我們可以不用活的那麼艱辛，講究禮讓，追求物質之外的精神，是強大、進步的另一種形式。

『不可知論』迴避了對《天演論》的『天』是否存在的疑問，中國人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說理和法都是『天網恢恢』，『天』似乎就是上帝和神靈集體意志的模糊體現，換而言之，信天不拜神，也是一種不科學的思想。可世間的生死存亡，冥冥之中都有一定的規律，似乎就是人們常說的『造化』、『天意』，是『命』，可不可以將『天』理解為一種客觀存在的『理』，表示萬物演變的規律？嚴復命名此譯作為《天演論》，很值得玩味。但我們也可以『不可知』，佛教有『不可思議』的說法，『天』是否與神同在，不得而知，我們可以模糊；可以觀察到的是，一切都有發展、變化的內部規律，而這一切，離不開人自己的功能，一個社會成員的作用。

我們讀盧巧音的《天演論》，是不是也感覺到了這種『天』與『人』的強烈的矛盾性？『天』是一切理、數、法的集中，沒有『人』發揮作用，也就不存在『天』的現象。『天』實際上是『人』這一群體的平面縱觀圖，是『人』群體活動的果。《天演論》中出場的幾個人物：露西（見《露西》）、耶穌（見《隔岸觀音》）、笛卡爾（見《笛卡爾的長生殿》）和後來的無名氏少女（見《敵托邦的拾荒姑娘》），無不是各司其職的『人』的角色，而生死鬥爭的樹海（見《阿修羅樹海》）、黑暗混沌的中世紀（見《步天歌》）、蕭條敗壞的敵托邦（再見《敵托邦的拾荒姑娘》），無論是思想上的禁錮、生存的艱辛還是肉體的折磨，這些恐怖的場面無不是人類自己造成的。『人』是『天』的操縱者，請把『天』的意志交還給『人』自己。

《阿修羅樹海》說的是樹海里的血腥戰事，處處是死亡，一棵樹的開花都意味著其它樹木的死亡，可以說單憑『樹海』兩個字，不需『青木原』做屬性限定，恐怖感就很成功了；為什麼名字是『阿修羅樹海』，恐怕更多的意義在於『阿修羅』的邪惡。盧巧音的聲音刻意地表現陰森的氣氛，將自己也同化為阿修羅樹的一員，那種不但吞噬生命更侵襲人思維的毀滅，陰森、壓抑的感覺讓人忍不住要跳過《阿修羅樹海》聽下一曲。王菲的《阿修羅》同樣也是說人的惡，歌后的聲音就是漂亮，恐怖也討人喜歡。日本有研究表明，唱王菲的《阿修羅》可以減肥，還有確切的卡路里量，不知道那專家有沒有試過拿盧巧音的《阿修羅樹海》做實驗，也許掉磅效果更佳。

生存爭戰：《阿修羅樹海》

填詞：喬靖夫

作曲：盧巧音

編曲：梁翹柏

幽黑中彷佛正冥想

呼息間每秒鐘較量

不需手握刀劍箭槍

聽不到撲殺的叫嚷

這種戰場 ah 沒血的戰場

這壯麗樹林　每寸綠葉藤

鑽過每道裂痕　向四方布陣

至到宇宙滅亡　世界化做微塵

也要繼續沒人見的戰爭　戰爭

伸出千手搶佔暖光

張開鬢髮搾取雨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