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與善 20] 惜別-止庵之母
這本書中我讀到了「生死」,也讀到了「歷史」。
摘錄部分:
死作為結局是確定的,必然的;但另一方面,生是可能的—在結局到來之前,人的一生可能具有不同的意義。孔子是以死為下限,反過來強調生。《泰伯》云:「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一部《論語》,講的都是如何在有生之年使生具有最大意義,亦即「聞道」。這是具體的,不是抽象的,例如:「子曰:『 加我數年, 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前面提到孔門的積極,莊子的超脫,我都能懂得;但我更在意的卻是孔門師徒話語里的這種「現實性」,—他們道出了人類無法逾越生死的永恆悲哀。 墨子講「兼愛」,是在與《老子》截然相反的方向上反對孔子的「仁」—《老子》可以說是「兼不愛」,完全仿同大自然對待人的態度。在我看來,《老子》太冷,墨子又過於理想主義,還是孔子所提倡的能夠落實,或者說我們可以退到這個地方:對於愛你,你也愛他的人,盡量讓他活得好一點罷。
母親去世之後,我一樣接一樣地想著我或她在她生前沒有做的事情,心中多有遺憾。由此接著又想到,所有事情差不多都是那時可以做的。假如做了,也就不再是遺憾。沒做,就沒有再做的機會了。死亡斷絕了死者的一切,也斷絕了生者與死者之間的一切。她的所有現世的願望再也不能實現,我們有關她的所有現世的願望同樣再也不能實現。生死之間,與其說是界線,不如說是隔絕。無論「給予」,還是「接受」,都不再可能。無論已經去世的母親,還是仍然活著的我,兩方面的機會都被死亡剝奪了。死不僅僅是停止,死是消亡。
周作人曾在《北京的茶食》中強調「生活的藝術」: 「我們於日用必需的東西以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遊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我們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雖然是無用的裝點,而且是愈精鍊愈好。」 在母親的葬禮上,有位長輩對我說,你媽媽當年是積極投身革命的。我很想直截了當地回答,她一生的苦難,也就由此開始了。這就像她自己對我形容過的「飛蛾撲火」。是否應該發生革命—即使名副其實—是一回事;作為個人,是否應該參與其中是另一回事。村上春樹著《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中說,「世界不可能那麼簡單就翻個底朝天的,翻個底朝天的是人自己。」這話用來描述革命最合適不過。實際上,當祖先遙遠到超出後代的直接記憶—最多也就是兩三代罷—之外,就完全抽象化、概念化了。孔門所以不復言「哀」,而改曰「敬」,極得人情真諦。但正如張愛玲在《對照記》中所說: 「我沒趕上看見他們,所以跟他們的關係僅只是屬於彼此,一種沉默的無條件的支持,看似無用,無效,卻是我最需要的。他們只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現在的中國人,往往很少知道自己三代以上的先輩是幹什麼的,可能也與曾經發生過革命不無關係。此所以我到日本, 看到商店或旅館的招牌上常常寫著「 六代目」、「 八代目」、「十代目」甚至更多,不免深有感觸,覺得其中隱約有種家族的力量延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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